廖鐘毓
這春的天氣特邪門。
當柳條上綻綠,田野里泛青的時候,天陡地一下子熱了起來,早兩天還是棉袍裹身,今天就能穿單衫了。就像你邂逅一個半生不熟的人,冷不防他堆出滿臉笑容,就在你想尷尬示歉問候一下時,他笑意頓收,一臉平整,讓你錯愕不已。
太陽懸在頭頂竟是白晃晃的了,再加上潑辣的南風較勁,呼啦啦能吹上幾天幾夜,四下里吹得叮叮哐哐一片亂響。迎著風走,不敢睜開眼睛。這時,只要稍微活動一下,便會大汗淋漓。有時禁不住要迷惑:這是春天嗎?
然后,哪天太陽躲起來了,見不得人兒似的,但天氣卻異常燠熱。伴著隱隱春雷,春雨又不期而至,也能飄飄灑灑幾天幾夜。此時,北風凄厲,陰云慘淡,人一下子又如跌進冰窖。
乍暖還寒,最難將息。在這一冷一熱的拉鋸戰(zhàn)中,我每每無端病倒,于是在病床上輸液、纏綿。
醫(yī)生對媽媽說:你孩子身體太敏感……
原來敏于物事是一種自傷。
“這小葉特虛偽。”
“我爸爸昨天帶我看了《無問西東》,買了一堆吃……”小葉炫耀的話還沒說完,周圍的同學相視一笑,借口紛紛離去。我深深地知道,大家雖無刻薄之詞,但內(nèi)心里都充滿了對小葉的鄙棄。
“誰不知她爸在監(jiān)獄里。”
“說得煞有介事的。”
“真虛偽!”大家竊竊私語,說到后來簡直人神共憤了。
只有我盡量收起哀憐的目光,露出理解的神情,默默地聽小葉真誠地說完假話。一個人戴著面具多累呀!如果小葉袒露真相,好奇心不會讓人家議論、挖掘她的爸爸嗎?那樣是否需要更大的生活勇氣呢?
你看那桃花一瓣瓣紛紛揚揚,輕盈飄落。再看那茶花,它是整朵整朵地砸到地上,凋零得慘烈。每個生命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我們又何必強求他人時時處處真誠呢?如果那份虛偽于你無害。
為什么我不能像眾人一樣,簡單一點,麻木一點,鈍感一點?
走過地下通道,看到那個賣唱的盲人,他人都高蹈不顧,我卻為那干凈的聲音打動,輕輕放上五元錢。當校車在路上戛然剎住,司機惡狠狠地咒罵那步履蹣跚的老頭:“找死,難道不會快點走呀!”我禁不住心痛神馳,也許老人年輕時也曾矯健如飛,也許是一次病故,也許是一場車禍,也許只是自然衰老的殘酷,他竟成了這樣,他自己也愿意如此呢!
哎,我又想多了!
回到家,我捧起了剛買的渡邊淳一的《鈍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