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燕
出版《翡翠大辭典》是肖永福一生的心愿。
“很多人都想出一本全面介紹翡翠的書,但一直沒有成行。”肖永福說,自己也不例外,因為這本書太難編了。
翡翠文化源于云南,發展于云南,成就于云南,當地的商人和工匠們在實踐中,根據當時當地的特點,不斷認識、總結,形成的一些交易行話和術語,通過口口相傳而流傳到今天。
“要將土得不能再土的詞匯,轉換成科學的,為大眾所理解的詞匯,是非常難的。”肖永福舉例說,像水頭,其實翡翠跟水沒有絲毫關系,但用水頭來形容翡翠的透明程度及其滋潤、靈動的感覺,就顯得更直觀易懂。
因此,要出《翡翠大辭典》這本書需要同時具備三個條件,首先得是云南人,要能明白一些地方俗語;第二必須是珠寶專業人士,對珠寶玉石有深刻的認識;第三是要有奉獻精神,為了中國傳統玉文化的發展和傳承而努力。
縱觀整個翡翠行業,除了肖永福,可能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了。
翡翠情緣
肖永福從小就住在昆明外婆家,家對面就有一個簡易的翡翠作坊。“每天都能看到兩三個壯漢,花兩個多月才能解開一塊石頭。”這引起了他無限的好奇,這種石頭滿街都是,為什么要花費這么大的精力去切?帶著這種好奇,每天只要有空他就跑去看解玉,慢慢地,他深深地迷上了這種石頭。
對翡翠的深刻印象,不止是家對面的小作坊,還有外婆逢年過節都要佩戴的翡翠首飾。“外婆的父母去世得比較早,當她結婚時,她哥哥把家里祖傳的翡翠首飾都送給了外婆,在他們看來,翡翠是傳家寶,能讓外婆出嫁得更體面。”肖永福說,每當外婆把翡翠簪子插在發髻上,把飄花手鐲戴在手上,再戴上配有兩片翠綠的耳片,不僅光彩照人,更飽含了對親人的思念。
正是童年對翡翠的美好回憶,讓肖永福愛上了這個行業——大學選擇了地質專業,畢業后進入地礦局,由于工作需要,被留在昆明工作。年輕時候的他,唱歌、跳舞、畫畫、寫字樣樣都好,被推舉為工會主席,一當就是21年。
不僅如此,肖永福還是云南省第一個學習科技檔案管理的人,這為他日后出書整理收集翡翠資料提供了便利。1976年,云南省成立公交科技藝術館,地礦局就派他去當館長,期間接待過不少中外重要嘉賓。這些工作上的成就,對于他來說是分內事,真正讓他魂牽夢縈的還是翡翠玉石。
“一個人喜歡的東西要從學術上進行研究。”在工作之余,肖永福經常去騰沖,買點酒和肉,和當地老人聊翡翠,他認真地把這些人口傳心授的最土的對翡翠看貨詢價的知識都記錄下來,把云南翡翠的歷史完整地、成體系地整理出來。
當公交科技藝術館館長的這些年,肖永福不僅把翡翠的知識、歷史爛熟于心,還為館里收集了不少的地質、寶玉石標本。當展覽館面臨拆遷時,他覺得太可惜了。他找到省、市里的領導建議,要向世人宣告:云南有色金屬王國的風采,就必須要有一個對外展示的“窗口”。
這個“窗口”就是云南省地質博物館,分管領導為此劃撥了20萬元轉款。20萬元雖說不是一筆小數目,但要建一個像樣的博物館并不容易。
肖永福于是親自上陣,到蘭坪去買木頭,到紅河去買水泥,找到學生買磚瓦,利用其地質知識,合理利用空間,終于打造出一座約3000平方米的地質博物館。
博物館建好了,肖永福只當了6年館長就揮手告別——省里成立檔案館,只有他一人學過科技檔案管理——半個小時辦完交接手續,肖永福到檔案館走馬上任。
在離開地質博物館的時候,他把所有收藏的寶玉石、翡翠的標本都捐獻給了地質博物館——這些標本都是他平常省吃儉用,花了個人工資買來的。
雖然離開了地質博物館,但云南珠寶玉石的脈絡,早都印在肖永福的心里。他依然不停地在收藏,這次更有針對性,從年代的劃分,到不同品類的劃分,甚至包括一些贗品的標本,大大小小收藏了成百上千件。為了讓這些藏品有更好的展示,也為了讓更多的人能接觸到中國傳統的玉文化,在退休后的近20年中,肖永福把自己在昆明的一套160平方米的房子騰出來,成立“肖永福玉文化傳習館”。
“傳習館不賣東西,而是宣傳和宣教寶玉石的地質知識,讓大眾對寶玉石有更全面細致的了解。”在肖永福看來,一個沒有文化的民族是可憐的民族,中華民族有這么優秀的玉文化,需要有人去繼承和發揚光大。
但玉文化的傳承不能僅靠口傳,傳習館也有地域限制,必須要有系統全面的文字記錄,這就是肖永福堅持一定要出版《翡翠大辭典》的初衷所在。
文化傳承者
2013年,肖永福開始正式籌備《翡翠大辭典》,在省寶協的支持下,聘請了10多位翡翠專家開始撰寫。然而,他還沒動筆,就有某權威人士斷言:你這本書絕對出不了。
能否打破專家的“詛咒”,成為橫亙在肖永福及采編團隊面前的“第一道坎”。認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好——憑著多年翡翠知識的積累和出了名的好人緣,肖永福和團隊一起開始了漫長而龐雜的編纂工作。
盡管很多人都積極地提供稿件,但要把每個人的稿件都轉換成同一種風格和形式來表述,就是一件非常復雜的工作;再加上其中有一些術語和經驗,只有老專家和老藝人知道,而隨著時光流逝,這些老人漸漸離去,許多寶貴的資源亦將流失。
“編寫《翡翠大辭典》的確是一項搶救行動,時不我待。”正是秉著這樣一種勁頭,肖永福和專家團隊傾盡心智,花了整整3年時間,六易其稿,在艱難曲折中完成了這本書的編纂。
《翡翠大辭典》共編錄了3000多詞條,50多萬字,800多幅插圖。整部辭典文風清雅、內容豐富,囊括了地質成因、物理化學性質、原石的自然特征、種水和品質、底章與顏色、場口差異等,收錄了相關的名人軼事、歷史典故、傳世珍品、民歌民謠、古今識玉的方法和工具、手工雕琢、機器加工、真假識別等,多方位地詮釋了翡翠的物質特性和文化屬性。
該辭典收集了前人在翡翠開采、運輸、加工、銷售過程中所有歷史經驗和表述形式,第一次賦予了翡翠科學合理的解釋,它不是一般的普及性讀物,而是一本實用型的工具書,同時也是一本值得收藏的文化傳承典籍。編者匯聚各路專家智慧,整合大量歷史史料,填補當下空白,將民族文化的精華得以留存下來,不僅造福當代\流傳后世。同時,《翡翠大辭典》也是制定翡翠行業標準的重要基礎,是當前國家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重要方面,通過該書的發行和普及,將更好地促進翡翠行業健康穩定的發展,實現地方民族產業的振興。
“一大批朋友都愿意為這件事出力,我只是中間一個‘主持者。”肖永福謙虛地說,這本書的出版要感謝很多人,但從個人角度,最想感謝的還是自己的家人。
大女兒肖毅,一直是肖永福最得力的“秘書”——肖永福的所有手寫稿件,最后都由肖毅一個字一個字地敲進電腦。
“當時確實是太不容易了,但只要是父親想做的事,我們全家都支持。”在《翡翠大辭典》的出版過程中,承擔書稿收集、匯總、審校和聯系工作的肖毅自嘲:因為這本書的出版,僅電腦就被她“折磨”壞了兩臺,因為頻繁更換墨盒,自己一不小心又成了打印機修理專家。
全家支持,可不是隨便說說。這本書的翻譯工作,就是由肖永福的孫子擔任。
爺英雄,孫自然好漢。因為書里的專業術語和俗語太多,還要正確詮釋云南人的理解,普通的英文翻譯根本沒辦法勝任。最終,這個重任自然落到中國地質大學研究生畢業的肖永福的外孫“肩上”。
全家人總動員,全行業齊協力——正是這個“兩全”,才成就了《翡翠大辭典》這個“齊美”。
“這是一個‘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創舉。”全國政協民族和宗教委員會副主任、云南省原政協主席王學仁在序中直言:(大辭典的出版)是云南乃至全國文化界的歷史性大事。
赤橙黃綠青藍紫,七彩玉石聚云南。作為土生土長的云南人,肖永福對產自保山的南紅、龍陵的黃龍玉、滇緬交界的翡翠、大理的大理石都有著由衷的喜愛。將“玉出云南”的省策落到實處,將列入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統玉文化發揚光大,自然成為肖永福退休后的首選責任。
莫道夕陽晚,為霞尚滿天。對于肖永福來說,出版《翡翠大辭典》只是完成了退休生活中的一件大事。未來,他將以“肖永福玉文化傳習所”為載體,讓更多的人接受中華玉文化的熏陶,為中華玉文化的發展盡一點微薄之力。
(責任編輯 徐高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