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撞死了一只羊》是一部可以“從生態角度觀看的電影”。影片有其根植于藏地文化的獨特的電影美學,是藏文化關于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生命通道的復雜呈現。影片中兩個互為鏡像的金巴、“羊”、“我的太陽”等詩性意象,呈現出殺戮與慈悲、罪孽與救贖、世俗與信仰的兩極。兩個世界最終在結尾的夢境中獲得和解,看似講述的是一個復仇的故事,實際上表達的卻是“不復仇”的、“大慈悲心”的主題。影片蘊含著萬物有靈、敬畏生命等生態思想,是一則生態寓言,也是一首謳歌人性的生命贊歌。
[關鍵詞]《撞死了一只羊》;生態電影;生態寓言
電影《撞死了一只羊》是藏族導演、作家萬瑪才旦的轉型作品。這部電影雖然繼續秉承其作為藏地作者電影(新浪潮電影)的創作思想,但又跳脫出他之前一貫的紀實主義敘事風格,無論是敘事話語還是視覺語言,都頗具先鋒性與實驗性,且雜糅著豐富元素,無法被簡單定義。也正因為其難以歸類的電影語言,才產生不同的觀影體驗并引發各種不同的解讀:有人認為它是公路電影,有人認為它有強烈的懸疑元素,有人認為它帶有黑色荒誕的色彩……李彬認為,該片呈現出與導演萬瑪才旦以往影片的現實風格截然相反的調性,即從關注藏區現世生活圖景,轉向刻畫佛性觀照下的人心本性,借由影片書寫了一次內省之旅,完成了人物精神上的自我救贖①。崔莉認為,影片內容突破了藏地主題的慣例,不只圍繞著宗教文化的神秘高原,不再強化獨特的民族風俗景觀,不再展示陌生化的藏地異景,生活中的普通人的悲歡成為畫幅中的主體。兩個金巴的世界,交織成形象文本的“互文體”,他們透過各自的生命經歷,彼此觀照、互相救贖,表達了關于救贖、慈悲和愛的核心主題②。周倩聞、丁珊珊認為,該片是民族電影領域中的又一突破之作,它隱藏著未來民族電影發展的另一種可能:把作為他者想象的民族族群和個體拉回到主體位置,正視其民族個體的信仰、情感、狀態變化,以此來尋找傳統與現代交融的邊界,從而賦予民族電影更廣泛的認同和價值③。本文試圖在已有評論和研究的基礎上,從生態視角對影片進行分析。
克里斯·唐(Chris Tong)認為,生態電影是“從生態角度觀看的電影”。他從接受的角度指出,生態電影“使得每一位觀眾基于各自對影片的觀看體驗來做出自己的美學判斷”①。從生態視角“對電影進行闡釋這一行為本身成了一種政治性的參與實踐”②,“避免了將生態電影視為一種預先設定的電影類型,使得觀眾積極而非被動地參與意義的構建和生成中。這使得許多并不以動植物、自然風景等為主要表現內容和敘事中心的影片被解碼出了潛在的生態維度,從而被納入了生態電影的視域”③。在筆者看來,《撞死了一只羊》是一部有著非常豐富的生態寓意的電影。事實上不少學者的研究表明,一些沒有可辨識生態主題的影片,往往是揭示潛隱于有關性別、種族和階級等故事的表面之下,被壓抑的生態意識最豐富的場域④。肖恩·庫比特(Sean Cubitt)則頗為肯定地論道:許多在生態意識形態上處于矛盾中的影片,比那些明確傳播生態政治的電影要更豐富與高明⑤。
電影將萬瑪才旦創作的兩部短篇小說《撞死了一只羊》和次仁羅布的《殺手》糅合穿插在一起改編而成,借助荒漠、公路、茶館等場景,司機、殺手、情人、僧侶、屠夫、乞丐等人物,“羊”、“我的太陽”、夢境等敘事元素,以超現實的寓言方式講述了貨車司機金巴以夢的形式替殺手金巴完成復仇的故事。
一、兩個金巴:殺戮與慈悲
電影以一條非常簡潔的故事線展開:貨運司機金巴與康巴漢子金巴在可可西里高原無人區的公路上不期而遇,他們略顯詭異的偶遇成為故事的起點。平均海拔4600多米的青藏高原腹地氣候寒冷,無人區公路呈現一片原始狀態,這個偶遇的地點奠定了超現實的敘事基調。影片開頭就是一個足以令人疲憊的長鏡頭:杳無人跡的可可西里地平線上,一輛卡車孤獨地緩緩行駛,司機金巴在顛簸的卡車里疲憊困倦,烈日在頭頂高懸,禿鷲在空中盤旋,寸草不生的山石上殘雪未消……獨特的地理景觀除了營造出荒誕的情緒氣氛并確定寓言式的調性之外,更凸顯出生命的可貴。
司機金巴一頭亂蓬蓬的濃發,身著皮夾克、皮靴,帶著夸張的球狀項鏈,永遠不摘下他的墨鏡,表情木然酷呆,藏族男人粗獷陽剛之氣蓬勃欲出。他十分愛聽藏語版《我的太陽》,在車前掛著女兒的照片當保佑符,女兒明亮的眼睛是他心中的“太陽”,照片的背面是活佛像,隨著晃動的卡車,照片不時正反翻轉著。而中途上車的乘客金巴則很英俊,顯得有些羸弱,他身著傳統藏服,消瘦、寡言、目光沉靜。鏡頭就像一個偷窺者,悄悄掀起他的衣角,現出一把匕首,他是去往尋仇路上的殺手。有仇必報是康巴藏人的傳統,復仇變成子子孫孫循環往復、無窮無盡的生命涂炭。殺手金巴的父親在20年前被殺,他就這樣背負著復仇的使命,被仇恨捆綁,被殺戮裹挾,無法解脫。殺手金巴在下車時發現兩人同名,且都是活佛所起。在藏語中,“金巴”是施舍的意思,意為有慈悲心才有施舍的心腸,其中蘊含著奇妙的寓意。
兩個金巴互為鏡像,兩人的每一次交集都是導向清晰的鏡像敘事,他們從對方身上看到了自己。影片構圖非常巧妙,在行駛著的狹窄的車廂里,兩人的半邊臉分別占據畫面的一半空間,許多細節的設置亦互為鏡像:皮衣和藏服,駱駝香煙和鼻煙,壯碩與瘦弱,等等。在情節的處理上,影片也有意將兩者的命運無形聯結:在不同的時間中,兩人在同一個茶館坐著相同的位置,看到相同的風景,聽到茶館其他客人相同的談話。這一切讓兩個人物同時進入關乎生命的敘事中——殺戮與慈悲。一個是無意中殺生而帶有負罪感的佛教徒,另一個是為完成復仇使命而內心極度痛苦的康巴殺手。在影片結尾,殺手放棄復仇而司機代替殺手在夢中完成復仇,這可以說是一個完美的結局。頗有深意的是,金巴在夢里復仇的地方恰恰是他撞死羊的地方,這種輪回暗示著生命得到尊重與保全,而殺戮與慈悲得到妥善的和解。
文弱的金巴尋找數年,只為找到多年前的殺父仇人,卻在看到仇人已然垂老且妻賢子孝的那一刻放棄了復仇。對于這樣一場準備充足且事先張揚的復仇行為,殺手金巴最終選擇以慈悲來解脫自己,他流著淚放下屠刀。而強悍的金巴無意中撞死了一只羊,殺生的愧疚驅使他竭盡全力把它交付給僧人進行超度;又不放心文弱金巴的命運而尋找他,在得知其放棄的選擇之后,在夢中拿起屠刀為他復仇,選擇了夢境中的殺戮。表面上虔誠善良的佛教徒司機金巴,其潛意識中也有殺戮的欲望,只不過這種殺戮情結借助夢境得以釋放;而表面上殺氣騰騰、為復仇積累了十幾年力量的殺手,內心深處卻有一股柔軟慈悲的力量,不忍心再次破壞一個家庭的和美,從而放棄殺戮……①這兩位互為鏡像的金巴,不僅在言語層面更在精神的層面不停地對話與凝視。一個看似復仇的故事,實際上表達的卻是關于敬畏生命的、“不復仇”的、“大慈悲心”的主題。
二、“羊”:罪孽與救贖
對生命的敬畏貫穿電影始終?!叭f物同源”,即使是一只羊,它的生命也應當被敬畏。常年在高原上辛勞奔波的貨車司機金巴,在無人區公路上莫名其妙地撞死了一只羊,一時不知所措,就把死羊搬到身旁的車座上,隨后與殺手金巴相遇。后者看到車座上正在滴血的羊時,其無言的凝視拷問著司機金巴的良心,加重了他內心的負罪感。回到住地,司機金巴把羊送去寺廟進行超度,向乞丐施舍食物,給僧人金錢為羊超度,還親自把羊抬到天葬臺,使羊獲得與人一樣的禮遇。
在這里,“羊”作為一個生命符號,彌合了司機金巴精神信仰與世俗生活之間的溝壑。在他心目中,“罪孽”與“救贖”具有超乎尋常的影響力,是其內心深處倫理道德的源頭。金巴外表粗獷、表情木然,但樸實善良、內心豐富細膩、道德感很強。在完成了卸貨的工作后,他去看望久未見面的情人。他的情人最愛吃羊肉,而對于一個收入微薄的長途貨運司機來說,一只羊的價格差不多抵得上一趟活的工資;但白白送上門的死羊卻并沒有被金巴拿來借花獻佛,他寧肯花高價為死羊做法事,然后再另外花錢買羊送情人②。
在對殺生的罪孽進行救贖與解脫的過程中,金巴一直游離于傳統信仰與現代價值觀念之間。一方面,正是因為他內心有著極強的傳統信念,才會在撞死了一只羊之后背負沉重的負罪感。但另一方面,他的解決方式卻是耐人尋味的:他先到集市上向屠夫打聽全羊的價格,然后以一只羊的價錢支付給寺廟的僧人做法事,這種等價交換是現代社會契約式的贖罪方式。同時,他把羊抬去天葬臺超度,這又是最原始傳統的信仰式的救贖解脫。
越來越多的電影研究表明,情動和情感對于一部影片藝術上的成功和文化影響力起著關鍵性的作用。《撞死了一只羊》非常善于調動細節、符號,除了運用構圖、聲音、色彩等視覺沖擊,更在全劇中埋下許多“密碼”,引導受眾在解碼的過程中探索與思考,以此來影響其感受、情感機制和意義生產。在影片中,“羊”是一個符號,更是一個引子,它引導司機金巴開啟的不僅是一場敬畏生命與自然的救贖之舉,而且在更深刻的層面上開啟了一場關于信仰救贖和世俗欲望的彌補之旅。
三、“我的太陽”:世俗與信仰
司機金巴最喜歡的歌曲《我的太陽》貫穿全劇。歌劇詠嘆調在這樣一出反映藏地生活的電影里反復出現,似乎顯得很魔幻與荒誕,但同時卻又極具詩意與深意。司機金巴反復聽這首歌,滿懷對女兒的思念,因為在他心中,女兒就像太陽一樣陪他捱過漫長跋涉的孤獨。而為向殺手金巴表達遞煙的感激之情,他唱起這首歌,緩解了之前兩人間尷尬的氣氛。在電影結尾,這首歌作為非常重要的元素而參與敘事。在夢境中,蓬頭垢面的司機金巴變成扎著辮子、打著紅色英雄結的康巴殺手金巴,那柄華麗的佩刀在陽光下發出耀眼奪目的光芒,他一刀一刀刺向仇家;與此同時,意大利語的《我的太陽》將夢幻荒誕的情緒推向高潮……①歌詞中“輝煌而燦爛的陽光”在精神上完成對兩個金巴的“救贖”:夢境中殺手金巴復了仇,天空中的禿鷲變成飛機的后現代影像處理,也完成了司機金巴的救贖,預示著新時代的來臨。陽光象征著美好的生活和積極樂觀的人生態度,一切充滿希望。
司機金巴處在一個世俗和信仰的兩面世界里,車上的吊墜牌上,女兒的一面是現代世俗,活佛的一面是傳統信仰。整部電影都能讓人感受到當下藏地人們所面臨的文化處境,即世俗與信仰間的矛盾與交融。司機金巴世俗生活中的欲望與精神上的負罪感之間形成非常有趣的敘事張力:一方面,撞羊和遇見殺手引發其信仰的精神焦慮,他買了半邊羊巴巴地送給相好,卻又因為焦慮而癱睡在她的床前,沒法做愛;另一方面,他因擔心殺手金巴的命運,決定開車循著小鎮去找他,其間遇到茶館風情萬種的老板娘,又坦然接受她的挑逗與曖昧。
正如司機金巴的焦慮一樣,影片中的人物都面臨一種現代意識與個體傳統信仰的沖突:寺廟的僧人聽到金巴要給羊超度,覺得不可思議,后來又草草了事,還建議金巴把羊抬走吃掉;寺廟門口的乞丐既希望金巴把羊施舍給他,又盼望著自己將來也能有天葬的待遇;司機金巴的情人聽他講起殺手金巴復仇的故事時,第一個反應就是社會法律的制約;茶館的食客手拿轉經筒搖晃不停,嘴里重復著在寺廟中求得的金剛利器,但同時又喝酒吃肉,言語輕佻地與老板打情罵俏;身穿藏族傳統服飾的茶館老板娘,在看到殺手金巴掏出錢時才肯笑臉相對,嘲笑殺手金巴不懂啤酒……所有這一切都讓我們看到在現代社會沖擊下信仰的失衡,市場經濟、現代消費意識已然滲透進西藏日常世俗生活的方方面面②。
在現代化滲透下,世俗削弱和淡化了傳統信仰,藏區已不再是簡單的由佛教構成的習俗景觀,逐漸演變出現代與傳統信仰相互滲透和制衡的價值理念。無論是一曲意大利的歌劇,還是情人、僧侶、屠夫、乞丐等一眾人物及其場景,都真實地反映出藏區當前的文化境況與新的文化生態圖景。
四、夢境:和解與新生
作者化藝術電影通常“最即刻、最直接打動我們的是我們對影像的身體本能體驗”③,影像的情動景觀和敘事觸發一起發生作用,使觀眾參與其中?!蹲菜懒艘恢谎颉返囊曈X呈現非常高明。影片用4∶3畫幅增強形式感,現實、回憶、夢境通過彩色、黑白與黃褐色三種鮮明的色調進行區分,每一個鏡頭都充滿著豐富的詩性意象,形成獨特的影像風格,予人以視覺震撼。
夢是心靈的意象,影片中的夢境是一個完全迥異于彩色的現實時空與黑白的過去時空的意象段落。黃褐色的畫面上,熱辣辣的陽光讓人頭暈目眩,慢鏡頭畫面搖搖晃晃,一切變得迷離恍惚?;纳揭皫X上禿鷲成群,巨大的翅膀上下煽動,帶來死亡的氣息①。萬瑪才旦編織了一個對應著現實和夢境,囈語和理智,心靈與身體的后現代的詩化的完美結局。司機金巴代替殺手完成了復仇,酣暢淋漓地進行了欲望的宣泄。
如果說殺手金巴在現實中的放下無法彌合與傳統的裂縫,那么夢境中司機金巴則幫助他解決了這個問題?,F實中的殺手金巴看到仇人的兒子,頓悟到如果他選擇報仇,來日仇人的兒子必然也會找自己報仇,從而陷入循環往復、永無止境的仇恨中。在最后一刻,他選擇放下,獲得自我內心的圓滿自足;但這個放下并不圓滿,因為他破壞了康巴族“有仇必報”的傳統。那么,司機金巴在夢中替殺手金巴完成復仇,則彌補了這一缺憾。而金巴只有步上天葬臺“殺死自己”,才能得到救贖和新生。
夢醒之后,當司機金巴第一次抬頭看天的時候,看到的是掠過天空的禿鷲;第二次再看時,飛機代替禿鷲劃過天空,隱喻著對現代文明的認同與接納:舊的時代結束了,一個新的時代已經來臨。司機金巴終于摘下了他的墨鏡,這是真正的放下。他與殺手金巴成為完整的一體,達成精神與世俗、傳統與現代的和解。最終,殺戮與慈悲、罪孽與救贖、世俗與精神信仰的兩極在影片結尾的夢境中得到了縫合,一切獲得圓滿的和解與新生。
五、結語
綜上所述,《撞死了一只羊》有其根植于藏地文化的獨特的電影美學。無論是羸弱的金巴放下屠刀,還是強悍的金巴在夢中拿起屠刀,都是藏文化關于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生命通道的復雜呈現。影片以極具夢幻與寓言色彩的敘事風格,不僅深刻地傳達了萬物有靈、敬畏生命等生態思想,更深層次地將包括藏地文化、社會在內的整體生態圖景,進行了一次電影本體上的詩性表達。因此,影片是一則生態寓言,也是一首謳歌人性的生命贊歌。
責任編輯:王俊暐
[作者簡介]聶莉,博士,廣東金融學院副教授(廣東廣州 510521)
[基金項目]廣州市哲學社會科學發展“十三五”規劃共建課題“社會化媒體環境下廣州城市文化空間的符號生產與重構”(2018GZGJ82);廣州都市文學與都市文化研究基地資助
①李彬:《〈撞死了一只羊〉:意象與鏡像》,《電影藝術》2019年第3期。
②崔莉:《〈撞死了一只羊〉:一切皆因生命的偶遇》,《中國電影報》2019年5月5日,第002版。
③周倩聞、丁珊珊:《〈撞死了一只羊〉:民族電影領域中的突破之作》,《中國藝術報》2019年5月17日,第006版。
①Chris Tong,“Ecocinema for All:Reassembling the Audience,” Interactions:Studies in Communication & Culture,vol. 4,no.2,2013,pp. 113-128.
②Chris Tong,“Ecocinema for All:Reassembling the Audience,” Interactions:Studies in Communication & Culture,vol. 4,no.2,2013,p. 118.
③羅婷:《更迭的風景:當代生態電影研究的重要轉向》,《南大戲劇論叢》2018年第2期。
④Adrian J. Ivakhiv, Ecologies of the Moving Image: Cinema, Affect, Nature, Waterloo, Ontario: Wifrid Laurier University Press, 2013, pp. 276-278.
⑤Sean Cubitt, Eco Media, Amsterdam: Rodopi, 2005.
①李彬:《撞死了一只羊:意象與鏡像》,《電影藝術》2019年第3期。
②李彬:《撞死了一只羊:意象與鏡像》,《電影藝術》2019年第3期。
①李彬:《撞死了一只羊:意象與鏡像》,《電影藝術》2019年第3期。
②孟琪:《撞死了一只羊:“二元對應”敘事話語中的跨民族認同建構》,《電影評介》2019年第7期。
③Adrian J. Ivakhiv, Ecologies of the Moving Image: Cinema, Affect, Nature, Waterloo, Ontario: Wifrid Laurier University Press, 2013, pp. 276-278, p.ix .
①李彬:《撞死了一只羊:意象與鏡像》,《電影藝術》2019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