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紅芳
單側撰寫是相對于多側撰寫而言的,單側撰寫是指在撰寫權利要求的過程中,對于方法權利要求,僅以方法交互中的一側設備作為執行主體,來描述方法權利要求的各個步驟;對于裝置權利要求,僅撰寫裝置設備所包括的部件和結構。多側撰寫是指在撰寫權利要求的過程中,對于方法權利要求,包括了由不同執行主體所執行的多個步驟;對于裝置權利要求而言,往往是包括了多個執行主體分別所對應設備的系統。
由于多側撰寫的專利權利要求涉及的執行主體眾多,在確定侵權訴訟對象以及訴訟管轄法院時,較之單側撰寫的專利權利要求更為復雜。為了適應專利侵權判定使用的“全面覆蓋原則”①參見《侵權責任法》(2009),《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專利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定》(2001),《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侵犯專利權糾紛案件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2009)。,我們越來越強調采用單側撰寫的方式來撰寫權利要求。特別是在著名的“西電捷通訴索尼侵害專利權糾紛案”一案中,經過該案曲折的無效和訴訟程序,我們更是體會到了單側撰寫的重要性。一般情況下,如果帶來創新性的技術方案是在一側設備,或者單獨的設備中完成的,那么采用單側撰寫無疑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但如果創新性的技術方案不僅僅涉及一側設備,或者采用單獨的設備是完成不了的,那么如果生硬地采用單側撰寫的方式勢必也會對權利要求的保護帶來不利影響。
【案例1】一種建立網絡連接的技術方案,由終端生成用于建立網絡連接的連接建立信息,并將該連接建立信息發送給網絡服務器,由網絡服務器對連接建立信息進行鑒權,在鑒權通過的情況下,網絡服務器與終端建立網絡連接,以解決現有技術中無法建立既自由又安全的網絡連接的問題。在該方案中,由終端生成連接建立信息能夠實現連接建立自由的效果,由網絡服務器進行鑒權能夠實現安全建立連接的效果。
對于終端側的方法權利要求而言,如果僅寫終端側所執行的動作,權利要求大致是這樣的。
一種網絡連接建立方法,其特征在于:
終端生成用于建立網絡連接的連接建立信息;
所述終端向所述網絡服務器發送所述連接建立信息,并與所述網絡服務器建立網絡連接。
顯然,這樣的終端側權利要求所記載的技術方案是無法解決技術問題的,在解決所聲稱的技術問題時,缺少“網絡服務器對連接建立信息進行鑒權”這一必要技術特征,是無法實現安全連接的。
為解決上述問題,終端側的權利要求改寫成這樣:
一種網絡連接建立方法,其特征在于:包括:
終端生成用于建立網絡連接的連接建立信息;
所述終端將所述連接建立信息發送給所述網絡服務器,以使所述網絡服務器對所述連接建立信息進行鑒權,并在鑒權通過的情況下,與所述終端建立網絡連接。
或者,改寫成如下方式。
一種網絡連接建立方法,其特征在于:
終端生成用于建立網絡連接的連接建立信息;
所述終端將所述連接建立信息發送給所述網絡服務器,其中,所述連接建立信息用于所述網絡服務器對網絡連接的建立進行鑒權,并在鑒權通過的情況下,與所述終端建立網絡連接。
顯然,這兩種改寫后的權利要求都克服了原終端側權利要求在撰寫時所存在的缺少必要技術特征的缺陷。在第一種改寫的權利要求中,通過“以使所述網絡服務器……”的描述方式,不僅體現了網絡服務器執行鑒權的技術特征,而且表面上在權利要求的步驟中也沒有出現非終端側執行主體的動作。在第二種改寫的權利要求中,通過“所述連接建立信息用于……”的描述方式,也不僅體現了網絡服務器執行鑒權的技術特征,而且表面上在權利要求的步驟中也沒有出現非終端側執行主體的動作。
但是,這兩種改寫后的權利要求中,雖然表面上權利要求的步驟中沒有明顯出現由網絡服務器作為執行主體執行鑒權的動作,但實質上如果網絡服務器不執行鑒權的操作,是無法真正實現技術方案,解決技術問題的。在第一種改寫的權利要求中,“以使”已經在一定程度上傾向性地記載了網絡服務器會執行鑒權的動作。在第二種改寫的權利要求中,“所述連接建立信息用于……”,其中,“用于”一詞雖然不能確保網絡服務器一定會執行鑒權的動作,但是如果保護的方案中包括了網絡服務器不執行鑒權的動作的話,這個方案是不能解決技術問題的。只有包括的是網絡服務器執行鑒權的動作的話,才能夠有效解決技術問題。因此,對于第二種改寫的權利要求而言,網絡服務器也是執行了鑒權的動作的。
因此,對于上述兩種改寫后的權利要求而言,其實質上還是記載了“由網絡服務器執行鑒權動作”這一技術特征的,即僅僅是表面形式看起來沒有記載而已。因此,這與多側撰寫的權利要求的保護實質上是一樣的。
另外,對于終端側的權利要求而言,包括了終端的部件和結構,但在終端側的權利要求中,還包括了采用網絡服務器執行鑒權的限定,這就造成了不清楚是要對終端側進行保護,還是要對網絡服務器進行保護,造成了權利要求保護范圍的不清楚 。其實對于這類問題的案件在歐美專利局進行審查時,采用上述單側撰寫的裝置權利要求,歐美審查員都有過提出不清楚的問題。然而,針對這樣表面上是采用單側撰寫,但實質保護內容還是多側撰寫的方式,在爭辯后如果審查員不同意,除了修改為多側的系統權利要求外,目前并沒有更好的處理方式來解決。
【案例2】一種在D2D 設備之間進行數據傳輸的技術方案:在D2D 設備間進行數據傳輸時,為了增強數據傳輸的安全可靠性,在傳輸前由D2D 發送方設備對原始數據采用了一種新的數據加密方法進行加密,得到加密數據,以及在傳輸后由D2D 接收方設備采用與該新的數據加密方法對應的數據解密方法對傳輸得到的加密數據進行解密,從而得到該原始數據,實現數據的安全可靠傳輸。在該方案中,實現數據的安全可靠傳輸是由D2D 發送方設備對原始數據采用新的數據加密方法進行加密,并且由D2D 接收方設備采用與該新的數據解密方法對應的數據解密方法對數據進行解密,才能得到該原始數據,兩個操作步驟來共同完成的,缺少其中一個操作步驟均無法達到數據的安全可靠傳輸的效果。
對于本案,采用單側撰寫的方式時,對于D2D發送方設備側的方法權利要求而言,權利要求大致是這樣的。
一種數據傳輸方法,其特征在于:
D2D 發送方設備采用數據加密方法對原始數據進行加密,得到加密數據;
所述D2D 發送方設備將所述加密數據發送給D2D 接收方設備。
顯然,D2D 發送方設備這樣單側的權利要求是無法解決技術問題的,在解決所聲稱的技術問題時,是缺少“D2D 接收方設備采用的與該新的數據加密方法對應的數據解密方法對加密數據進行解密,從而得到真正要傳輸的原始數據”這一必要技術特征的,是無法實現原始數據的安全可靠傳輸的。
同樣,為解決該問題,參考同行的一些建議,將D2D 發送方設備這一單側的權利要求改寫成這樣。
一種數據傳輸方法,其特征在于:
D2D 發送方設備采用數據加密方法對原始數據進行加密,得到加密數據;
所述D2D 發送方設備將所述加密數據發送給D2D 接收方設備,其中,所述D2D 接收方設備對接收到所述加密數據采用與所述數據加密方法對應的數據解密方法進行解密,得到所述原始數據。
或者,改寫成如下方式。
一種數據傳輸方法,其特征在于:
D2D 發送方設備采用數據加密方法對原始數據進行加密,得到加密數據;
所述D2D 發送方設備將所述加密數據發送給D2D 接收方設備,用于所述D2D 接收方設備采用與所述數據加密方法對應的數據解密方法進行解密,得到所述原始數據。
雖然這兩種改寫后的權利要求均包括了“D2D 接收方設備采用的與該新的數據加密方法對應的數據解密方法對數據進行解密,從而得到真正要傳輸的原始數據”這一技術特征,均克服了之前所撰寫的權利要求所存在的缺少必要技術特征的缺陷。在兩種改寫后的權利要求中,均不僅體現了D2D 接收方設備采用數據解密方法對加密數據進行解密,得到原始數據的技術特征,而且表面上均沒有出現非D2D 發送方設備作為執行主體來執行動作步驟。
但是,這兩種改寫后的權利要求,雖然表面上其步驟中沒有明顯出現由D2D 接收方設備作為執行主體執行對加密數據進行解密的動作,得到原始數據,但實質上如果D2D 接收方設備不執行解密的操作,是無法得到原始數據的,即是無法真正實現技術方案,解決技術問題的。在第一種改寫的權利要求中,“其中,所述D2D 接收方設備……”雖然作為執行動作的狀態進行限定,但已經較為明確地記載了D2D 接收方設備執行解密的動作,得到原始數據的特征。在第二種改寫的權利要求中,“用于所述D2D 接收方設備……”,其中,“用于”一詞雖然不能確保D2D 接收方設備一定會執行解密的動作,但是如果保護的方案中包括了D2D 接收方設備不執行解密的動作的話,這個方案是不能解決技術問題的。只有包括了D2D接收方設備執行解密的動作的話,才能夠有效解決技術問題。因此,對于第二種改寫的權利要求而言,D2D 接收方設備實質上也是要D2D 接收方設備執行解密動作的。
因此,對于上述兩種改寫后的權利要求而言,其實質上還是記載了“D2D 接收方設備執行解密的動作,得到原始數據”這一技術特征的,同樣也僅僅是表面形式看起來沒有記載而已。因此,這與多側撰寫的權利要求在實質的保護上是一樣的。所以,為使得權利要求表述更為清楚、簡單,可以直接將權利要求修改為:
一種數據傳輸方法,其特征在于:
D2D 發送方設備采用數據加密方法對原始數據進行加密,得到加密數據;
所述D2D 發送方設備將所述加密數據發送給D2D 接收方設備;
所述D2D 接收方設備采用與所述數據加密方法對應的數據解密方法進行解密,得到所述原始數據。
以上案例的技術方案中均僅涉及的是簡單的兩側,但在實際的發明創造中,往往會涉及更多側、更多設備的參與。對于需要多側或者更多設備參與的技術方案,在對其中一側進行撰寫時,對于其他多個執行主體的執行動作,往往采用的撰寫方法是,要么作為某一動作的狀語存在,要么作為某一名詞的定語予以體現。由于限定存在相互交叉,因此更容易造成權利要求的不清楚。另外,考慮權利要求的保護范圍,為了避免對執行主體的單一限定造成保護范圍的縮小,在實際撰寫時,有時還不明確限定執行主體。綜合上述原因,在采用單側撰寫時,如果對執行主體不明確限定,還會進一步地加重權利要求不清楚的問題。
其實,造成上述權利要求撰寫尷尬的根本原因在于:為了適應幾十年前法律規定的“全面覆蓋原則”侵權判定。雖然“全面覆蓋原則”還是能夠較好地適應一些專利的侵權判定,但技術發展了幾十年,發展的側面也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細化,要求越來越先進的技術去適應一成不變的法律規定,可能是不明智的。該法律規定也許很適應當時的需要,但對于當前高速發展的新領域,例如網絡領域、通信領域等,幾十年前的法律規定還是很難適應發展需要的。因此,面對新領域中的問題,在我們成文法的國家,特別是在中國進入創新型社會的轉型階段,加強專利保護已成為上下一致的共識,是否可以有條件地對法律法規進行適當補充或者借鑒參考國外的一些成熟經驗(例如,德國《專利法》第10 條有關不以直接侵權為前提的間接侵權類型,較好地解決了有效保護專利與全面覆蓋原則之間的沖突),適時地出臺一些實際的解決方案(例如,對于一些需要多側協調完成的技術方案,采用多側撰寫時,只要被訴方實質上采用了其中一側的技術,即可直接被認定為侵權),從而使得法律法規最大可能地促進技術的發展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