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時期龜茲樂的發展及演變

向子蓮

（廣東技術師范大學，廣東 廣州 510665）

龜茲樂是西域少數民族音樂的代表與精髓，其節奏明快，熱情奔放的表演風格自傳入起就深受各朝人民的喜愛。龜茲樂傳入中原，豐富和影響了中原地區的文化藝術，與中原地區的文化藝術不斷交流與融合。隋唐之前，龜茲樂已經傳入且兼容本土音樂的特征不斷的創新與發展。隋唐時期，國力強盛，經濟繁榮，文明藝術高度興盛開展，龜茲樂也達到了其發展的高潮，成為了隋唐宮廷音樂，獲得了統治階級的認可。本文主要探討了龜茲樂自傳入后在隋唐時期的發展與演變，從發展的有利條件、地位、種類、表演形式、影響等方面，進行龜茲樂文化的了解與研究。

一、隋唐時期的龜茲樂發展的有利條件

（一）歷史背景

隋朝統一之前，戰爭連年不斷，人民生活動蕩亂不停，各民族不斷遷徙，不斷的沖擊與交流，為漢族文化藝術和西域各族的文化藝術的碰撞與交融提供了前提與機遇。

大定元年（581年），楊堅繼承北周，定國號為“隋”。統一了中國的北方地區。隨后，他揮兵南下，滅掉了陳朝。于是，在經歷了300多年的戰亂與分裂局面后，終于在隋朝開國皇帝楊堅的帶領下，統一了中國。隋朝的統一為各民族的安居樂業提供了良好的氛圍，為經濟的繁榮成長提供了保障，也為唐朝的社會經濟與文化藝術的興盛打下了穩固根基。隋朝經濟的發展也帶動了文化藝術的發展。隋文帝楊堅還下令建立音樂機構，這一舉動使得隋朝的音樂有了專門的政府機構。這也為唐代的文化藝術的興盛繁榮提供了穩固的平臺。

（二）和睦的民族關系

隋唐在歷史上很強大，隋朝與唐朝也是兩個大一統王朝。唐朝為了維護國家大一統的局面，實施了有利于民族團結的政策。其一，和親政策。唐初，文成公主入藏。高宗時，金城公主又嫁入吐蕃，使得吐蕃與唐朝更加緊密。其二，唐朝時，在民族地區設都督府和州縣，立各民族的領袖為都督或刺史。使少數民族有了自主權，有利于民族和睦團結。這些政策的實施，極大的促進了國家境內的和平與穩定，促進了文化藝術的融合。各族人民和平的交往，使得當時的經濟蓬勃發展，而經濟的發展帶動藝術的繁榮。龜茲樂便是隋唐時期的繁榮藝術的代表。

（三）文化藝術高度繁榮發展

唐代的文學迅速發展。最迅速的當屬唐代的詩歌。有些詩人會把民歌寫入詩中，使得樂與詩相互交融。如劉禹錫的《競渡曲》、《采菱行》等，這些詩都蘊含著民歌獨有的歡樂曲調。又有以詩入樂的歌曲創作方式，唐朝的有許多詩人都有音樂造詣，如李白，不僅做詩，還通琴藝，也能高歌。他的《清平調》就是先有曲調，再即興寫詩合樂的。這些詩人以詩入樂，不僅豐富了詩歌的韻律，而且還影響發展了唐代的音樂與舞蹈。唐代不僅是詩歌迅速發展，書法、繪畫、音樂歌舞也在此間有了很大的成就。當時的統治者也看重這類文化藝術。唐玄宗的《霓裳羽衣曲》，其中亦有龜茲樂的音樂成分。

二、龜茲樂的地位

（一）隋朝的七部樂與九部樂

隋朝初年，臣子盧賁向隋文帝楊堅建議，“臣聞五帝不相沿樂，三王不相襲禮，此蓋隨時改制，而不失雅正者也”。①隋文帝接受了他的意見，下令改定樂制，建立音樂機構。隨后，下令設置七部樂。據《隋書·音樂志》記載：“始開皇初定令，置《七部樂》：一曰《國伎》，二曰《清商伎》，三曰《高麗伎》，四曰《天竺伎》，五曰《安國伎》，六曰《龜茲伎》，七曰《文康伎》?！雹谶@七部樂中，就有龜茲伎，也就是龜茲樂，這足以見得當時的少數民族音樂龜茲樂已經獲得了官方的肯定，獲得了宮廷音樂的地位。在這七部樂中，除了《清商伎》屬于漢族傳統民間音樂，其余六樂都是西域各族的少數民族音樂。由此可見當時的胡樂與漢樂共同繁榮，交相輝映。龜茲樂由此走入宮廷，獲得了統治階級的肯定。

隋煬帝大業七年，隋煬帝在七部樂的基礎上，增加了“康國樂”和“疏勒樂”，并且把七部樂中的“國伎”改為了“西涼樂”，于是成為了九部樂?！凹按髽I中，煬帝乃定《清樂》、《西涼》、《龜茲》、《天竺》、《康國》、《疏勒》、《安國》、《高麗》、《禮畢》，以為《九部》”。③由此，隋朝九部樂確定了下來。在七部樂變為九部樂之間，龜茲樂仍然居于其宮廷音樂的地位而不變，由此可見龜茲樂深受統治階級及民間大眾的喜愛。

（二）唐朝十部樂

唐初，國家剛剛成立，經濟政治剛剛起步，百廢待興，大多制度沒有改變，都沿襲隋制。樂制仍繼續使用九部樂。后來，唐朝的國力日益強大，與國力相匹配的禮樂已經不能滿足于統治者的需求。貞觀十六年，太宗在九部樂的基礎上加入了“高昌樂”?！拔姨谄礁卟?，盡收其樂，又造《宴樂》，而去《禮畢曲》。今著令者，惟此十部”。④又有《新唐書·禮樂志》中記載：“及平高昌，收其樂?！允浅跤惺繕贰薄＂葜链耍瞥繕沸纬闪?。十部樂包括：燕樂，清商樂，西涼樂，天竺樂，高麗樂，龜茲樂，安國樂，疏勒樂，康國樂，高昌樂。其中在高昌樂中，除了特有的銅角，其余的演奏樂器都有龜茲樂一致。且在疏勒樂中，歌舞風格也與龜茲樂舞相似。足以可見，龜茲樂不僅豐富了漢樂，對其余西域音樂也有著滲入與影響。

九部樂，十部樂常常在隋唐統治者們宴請外國使者時出現，或是在朝會大典，宮廷大宴，或是皇帝恩準的特殊場所下呈現。九部樂，十部樂代表了當時盛唐文化的博大精深、燦爛輝煌的音樂藝術文明，也體現了當時少數民族音樂與漢樂的不斷豐富與融合?！白灾?、隋以來，管弦雜曲將數百曲，多用西涼樂，鼓舞曲多用龜茲樂，其曲度皆時俗所知也”。⑥這段史料不僅體現了當時少數民族音樂的重大影響，更體現出當時龜茲樂在少數民族音樂中具有代表地位。

三、龜茲樂的特征及表演形式

（一）特征

龜茲樂具有鮮明的民族特點，其曲有濃烈的佛教因素，且吸收了印度、波斯、中原的音樂元素，形成了輕快、奔放、熱情的曲風。龜茲樂中運用大量的打擊樂器，與其他樂器相結合，使得音樂層次豐富，具有強烈的感染力。

（二）表演形式

龜茲樂的表演形式分為聲樂、器樂、舞樂三種。聲樂是人聲與樂器一起來演繹龜茲樂曲。器樂是只用樂器來進行演奏，一般演奏龜茲樂需要28種樂器，以打擊樂器占多數。舞樂是同時有音樂與舞蹈元素。舞蹈的服飾有特定的要求。據《隋書·音樂志》中記載：“龜茲樂，工人皂絲布頭巾，緋絲布袍，錦袖，緋布褲。舞者四人，紅抹額，緋襖，白布帑，烏皮靴”。⑦舞樂的表演形式有很多種，如單人舞、雙人舞、四人舞、多人舞等。在此之中，又以雙人舞與多人舞演繹的最多。

雙人舞具有極強的感染力，通常為男女組合，兩人中一人演奏樂器一人跳舞，或者兩人都一邊彈奏一邊翩翩起舞。這種表演形式你來我往，舞者之間的互動令觀者感同身受，表現力與感染力極強，深受人們的喜愛。多人舞具有強大的震撼力。許多舞伎和樂伎一同奏樂或起舞，場面宏偉壯闊，聲勢浩大。讓人的視覺與聽覺都得到了極大的震撼。龜茲樂中雙人舞與多人舞的考證常常出現于龜茲石窟的壁畫中，即使是無聲的石壁壁畫，也能感受到龜茲樂舞獨特的魅力。

隋唐時期民風開放，繁榮興盛，龜茲樂歡快奔放的曲調符合當時的時代精神和人們的審美。龜茲樂的表演形式別具一格。故而龜茲樂得以廣泛的流傳與發展下去。不僅影響了中原地區的音樂，開辟了歷史上少數民族音樂與中原漢族音樂融合，共同發展的新紀元，而且還影響傳播到日本、朝鮮等地區。

四、隋唐龜茲樂的影響

（一）對中原音樂的影響

促進了中原與西域的音樂以及其他文化藝術的交流龜茲樂為代表的少數民族音樂進入中原，使得中原的傳統雅樂不再獨樹一幟，而是百花齊放，相得益彰。使得西域少數民族音樂與傳統雅樂一同生長，齊頭并進，交相輝映，共同繁榮。在隋唐時期，龜茲樂的發展更是達到了高峰。影響了燕樂的設置。燕樂的內容取材于各族民間音樂，用于宴會的燕樂反應了統治階層的喜好與思想。從隋七部樂、九部樂到唐十部樂，龜茲樂都被收錄其中，這足以見得龜茲樂等少數民族音樂對漢樂影響之深，受各階級人民的喜愛之深。不僅如此，龜茲樂等少數民族音樂也吸收了漢樂的一些特點，從而變得更貼近中原人民的喜好，能更好的融入到民間音樂中。這使得龜茲樂發展得更加繁榮，影響也更為深遠。隋唐時期的音樂也由此興盛起來，使得隋唐時期的歌舞藝術高度發展達到了古代藝術的頂峰。

（二）對唐詩宋詞元曲的影響

唐代時，詩歌發展的尤為迅速。詩歌以詩和歌相結合。有些詩人引歌入詩，有些詩人以詩入樂。詩歌中的歌曲或音樂大都來自民間音樂。而民間音樂中，龜茲樂等少數民族音樂占有很大的比重。故而在詩歌中，常常能聽見含有龜茲樂風格的曲調。龜茲樂對唐詩中的韻律有著深遠影響。

宋代時，宋詞興盛，一般宋詞是先有曲后有詞，根據旋律的走向停頓來填詞。故而宋詞長短不一。許多宋詞的詞牌名原本是曲牌名。宋代的宮廷音樂機構仍保留龜茲這個樂部，龜茲樂在宋代時仍有很強的影響力。許多的宋詞曲調有著龜茲樂風味，龜茲樂影響著宋詞的曲調與韻律。

元代時，元曲風靡起來。元曲包含有散曲和雜劇。其曲牌名很多都來自宋詞的詞牌名。具有很強的音樂性。龜茲樂自從傳入，就一直在中原內地盛行，在元代也有著影響力。元曲中有大量的散曲都是西域民間懂音樂的藝人所作的，這些人擅長胡樂，在元曲中運用大量的少數民族音樂元素，以龜茲樂為較多。在雜劇中，許多情節都有音樂與舞蹈的內容，這些地方也常常具有龜茲樂的音樂風格。

自龜茲樂傳入起，就與古代文學產生強烈的反應。增添了古代文學的魅力，也體現了龜茲樂極強的吸引力與影響力。

（三）對亞洲文化藝術產生的影響

隋唐時期，國力強盛，各國都爭相派使臣來中國學習當時最先進的文明。龜茲樂成為能代表本國國力和優秀傳統文化藝術，對外文化交流的工具。日本的使臣來中國后驚嘆于龜茲樂的動人曲調，回國時帶走的先進藝術文明中就有龜茲樂。龜茲樂傳入日本后，受到喜愛，對日本的雅樂有了久遠的影響。龜茲樂中的演奏樂器琵琶，隨著龜茲樂傳入日本后，經過日本人的改良，成為了日本的傳統樂器。龜茲樂被朝鮮的使臣帶入朝鮮后也在朝鮮引起很大反響，龜茲樂中所用的長鼓傳入朝鮮后，也成為了朝鮮的傳統樂器。除此之外，古代的越南、緬甸等國家的音樂也有我國古代龜茲樂的元素。龜茲樂憑借著其獨特的魅力，影響了整個亞洲的文化藝術，傳播了中國的優秀文明。

龜茲樂在隋唐時期的盛行，不僅影響和豐富了中原的音樂舞蹈藝術，還對后世的文學藝術，整個亞洲的藝術文明產生深遠影響。龜茲樂作為少數民族音樂的代表，在中國古代藝術文明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豐富了中華民族文化，是中華文明的瑰寶。

在歷史長河中，龜茲樂自東傳起，就憑借著奔放歡快的曲調和豐富多彩的表演形式，不斷地受到人們的喜愛。隋唐時期龜茲樂的演變和發展體現了當時各族人民的智慧與創作精神，更體現了隋唐時期和睦的民族關系和當時文化藝術的高度繁榮。龜茲樂自從在隋朝時被納入了七部樂開始，就表示以龜茲樂為首的西域少數民族音樂得到了統治階級和平民百姓的喜愛與肯定。在后來的九部樂、十部樂中，更是明確了龜茲樂的正統官方音樂地位。龜茲樂并非一成不變，自從傳入開始就一直與中原音樂互相影響與融合，在隋唐時期形成固定的形態與表演形式。隋唐統治階級對音樂藝術文化的喜愛更是推進了龜茲樂的提高與發展。龜茲樂在隋唐時期的空前發展豐富著唐代及后世的音樂、舞蹈、文學等文化藝術的內容。不僅如此，龜茲樂還憑借著其獨特魅力代表著中國的優秀文明走出國門，進行國家之間的藝術交流。龜茲樂對中國藝術文明的豐富與發展，有著巨大的貢獻。

注釋：

① [唐]魏徵等：《隋書·卷三十八·列傳第三·盧賁》[M].北京:中華書局,1973:243.

② [唐]魏徵等：《隋書·卷十五·志第十·音樂下》[M].北京:中華書局,1973:376.

③ [唐]魏徵等：《隋書·卷十五·志第十·音樂下》[M].北京:中華書局,1973:377.

④ [后晉]劉昫等：《舊唐書·卷二十九·志第九·音樂二》[M].北京:中華書局,1975:1069.

⑤ [宋]歐陽修,宋祁：《新唐書·卷二十一·志第十一·禮樂十一》[M].北京:中華書局,1975:470-471.

⑥ [后晉]劉昫等：《舊唐書·卷二十九·志第九·音樂二》[M].北京:中華書局,1975:1066.

⑦ [后晉]劉昫等：《舊唐書·卷二十九·志第九·音樂二》[M].北京:中華書局,1975:10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