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銀市第一人民醫院 甘肅 白銀 730900)
自2004年中國第一次出現“民工荒”的現象,到近些年經濟形勢下滑的背景下,出現了“返鄉潮”現象,針對劉易斯拐點是否已經到來的討論就從未停止過。以蔡昉為代表的學者認為“民工荒”、工資上漲只是一個表面的經濟現象,這本質上是劉易斯拐點到來[1],并且他通過人口普查資料,對農村剩余勞動力和農民工工資進行分析,認為充裕的勞動力供給將不復存在[2]。同時樊綱、錢文榮等學者從勞動力供給的短期性和結構性分析認為我國劉易斯拐點仍未到來,包小忠從農民工實際工資收入分析并對劉易斯模型進行改進認為我國劉易斯拐點仍未到來[3]。
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威廉·阿瑟·劉易斯于1954年在《勞動無限供給條件下的經濟發展》一文中提出了著名的二元經濟發展模式。它描述了一個典型二元結構的國家在其工業化的過程中,農業部門的剩余勞動力不斷向城市部門轉移的過程。1964年,耶魯大學的經濟學家拉尼斯和費景漢在其著作《勞動剩余經濟的發展》中對劉易斯模型進行了改進,形成了我們現在熟悉的劉易斯勞動力轉移模型。

圖1 劉易斯勞動力轉移模型
為了更好的描述劉易斯模型,用圖1加以說明。其中橫軸表示勞動力供給,縱軸表示邊際生產效率或者實際工資水平,A表示農業部門的制度工資,B表示城市部門提供的實際工資水平,S表示一個先是無限供給后變為有限供給的勞動力供給曲線,D表示勞動力需求曲線。劉易斯勞動力轉移模型中共分為三個階段,這三個階段是隨著時間逐步到達的。第一階段,在農業部門中,土地面積有限而勞動力大量剩余,農業的邊際生產效率為零,農民的制度工資處于A水平,此時城市部門的實際工資位于B水平,由于B高于A,在忽略掉轉移成本(如文化差異、習俗差異、歧視、戶口制度等)的情況下,農業部門的剩余勞動力會向城市部門轉移。在這個階段下,農業部門的勞動力是無線供給的,同時城市部門由于吸收了農業部門轉移的勞動力使得工業進一步發展,工業發展使得資本存量不斷的積累增加,使得對勞動力的需求不斷提高,從而引起了農業部門剩余勞動力的進一步轉移,即圖中勞動力需求曲線由D(k1)變為D(k2),對勞動力的需求點向右移動。第二階段,由于農業部門勞動力的不斷轉移,勞動力由無限供給變成有限供給,城市部門為得到更多的勞動力不得不提高工資水平以吸引更多的農村勞動力轉移到城市部門來,農業部門的勞動力也變得稀缺起來,此時農業部門的產量會減少,同時由于農業部門的勞動力變得稀缺,農村人均的土地資源變多,農業部門的收入會有所提高。第三階段,制度工資徹底消失,農業部門勞動力完全市場化,剩余勞動力完全釋放出來,勞動力供給曲線變成一條垂直的線,在此階段農村勞動力邊際生產力和城市勞動力邊際生產力相同,農民收入達到城市水平(甚至超過城市水平,這在美國日本等發達國家普遍存在,因為土地作為固定資產使得農民有收入保障而城市工作者面臨失業風險,),二元經濟變為一元經濟。
劉易斯勞動力轉移模型作為發展中國家發展過程的一般形式,提出之后便產生了巨大影響,尤其是引起大家對劉易斯拐點的討論。劉易斯拐點共兩個,即第一階段和第二階段的交點H1,第二階段和第三階段的交點H2,在我們國家討論的拐點主要是第一個拐點H1,通常判斷是否到達劉易斯拐點的標志是農業工資率大幅上升。許多學者對我國是否已經到達第一個拐點進行論證,卻得出了不同的結論。由其是對“用工荒”“返鄉潮”等社會現象的解讀出現了口徑不一致的現象,認為劉易斯模型似乎在中國出現了偏差,因此我們需要對劉易斯模型進行進一步的思考。
“用工荒”和“返鄉潮”實際表達的是農業部門勞動力供給不足和農業部門勞動力供給過剩的情況,當農村轉移的勞動力不足以滿足城市部門對勞動力的需求時便產生“用工荒”,當農村轉移勞動力大于城市部門對勞動力的需求時便產生“返鄉潮”。劉易斯模型有三個隱含的假設:1、勞動力同質2、勞動力的需求是在完全自由市場和無政府刺激下進行的3、沒有考慮國際形勢和密集加工企業向其他國家轉移的情況。然而這三個假設在我國的發展過程中是明顯不相符的,暫不討論勞動力異質,首先討論在含有政府刺激下的勞動力轉移情況。

圖2 政府刺激下的勞動力需求變化

圖3 工廠轉移下勞動力需求變化
如圖2,在政府刺激的情況下勞動力需求曲線向右移動,對勞動力的需求增加使得原來自然流入的勞動力不足以滿足勞動力需求,勞動力需求曲線從D1變為D2,從而產生了勞動力缺口Q2-Q1。這便會產生所謂的“用工荒”的問題,用工荒現象主要發生于2004年和2010年,當然,這種勞動力供給短缺時短暫的。然后討論非封閉經濟的情況,如圖3,自2008年全球經濟危機,國外需求疲軟,這對我國的制造業產生影響,再加上2012年以來勞動密集型企業向東南亞轉移,這都難免導致我國對勞動力的需求下降,勞動力需求曲線由D2變為D1,這便會產生“返鄉潮”現象。農業部門勞動力供給數量是由城市部門的需求決定的,而且“用工荒”和“返鄉潮”現象原因復雜,林毅夫教授通過比較08年到14年中國和其他國家的經濟增長速度認為,我國近年經濟增長下滑更多是外部性的和周期性的[4]。因此,在忽略政府刺激和外貿環境的情況下對劉易斯拐點的討論,也不足以作為我們已經跨越劉易斯拐點的證據。
劉易斯認為農業部門的制度工資在勞動力轉移的第一階段是不變的,農業部門收入增長表示勞動力轉移進入第二階段。然而,這可能與實際情況有些不符。如圖顯示的為1991-2014年我國農民和城市名義收入的情況,其中A表示農村居民收入曲線,B表示城市居民收入曲線,可以看出農民名義收入的增長是一致的連續的,當然這里面會存在通貨膨脹的原因,也有我國對農業補貼和農產品定價制度的原因。扣除通貨膨脹的原因考察農民實際收入時,由統計年鑒可知,農業實際收入也是連續上漲的。而且當我們把農民收入和城市收入作比較時,通過Eviews8分析得出A=3.15*B-350,即城市居民名義收入始終保持為農村居民名義收入的3倍左右(由于為倍數關系,所以對于實際收入城市居民仍然為農村居民的3倍),城市居民是的收入水平比農業部門上漲要快兩倍,從圖像也可以發現,城市居民和農村居民的收入差距在不斷擴大。劉易斯曾認為當城市部門收入比農業部門制度工資高30%時,農業部門便會源源不斷地向城市部門轉移,顯然,由這一點看來農村部門的勞動力轉移仍有動力。

圖4 農民和城市居民收入增長曲線
劉易斯認為,當勞動力轉移處于第二階段時,由于農業部門的勞動力供給由無線彈性變為有限彈性,所以城市部門不得不提高工資率來吸引更多的勞動力,這是勞動力進入第二階段的標志。但在中國實際中,確實勞動工資率有些上漲,這里面也是既有通貨膨脹的原因,也包括我國制度的原因,更多的是結構性就業問題,關于工資上漲多為技術性工種如保姆、建筑工,而大學生就業工資卻普遍認為非常低。盧峰教授就我國改革開放后30年通過對全國的抽樣調查農民工工資進行研究,發現我國農民工名義工資收入以每年近10%的速度增長[5]。而包小忠教授從工資黏性的角度分析,認為民工工資的實際工資水平在“民工荒”時期由于物價上漲的原因而處于不變甚至下降水平。
根據統計年鑒顯示,我國2014年經濟活動人口79690萬人,第一產業從業人口為2.28億人,占29%。2014年我國人口數為13.7億,其中農村6.19億,占45%。如果城市和農村經濟活動人口所占比率相同即16歲以上人口比率相同的話,那么我們不難算出經濟活動人口中農村經濟人口數為3.64億,由農村去城市務工人數為1.36億。可以看出我國由農業部門向城市部門的勞動力轉移仍未停止,而且數目巨大,而且與發達國家的農業人口比率相比較看來,我國的農村勞動力仍有很大轉移空間。
在勞動力轉移第二階段,由于農業部門的勞動力不足,導致農業產量下降,而對農業產品的需求促使農業部門技術進步,進而提高農業生產效率,因此農業生產效率的提高也被認為是進入第二階段的標志。從表1可以看出,我國小型拖拉機和配套農具數量從2010-2014年基本不變甚至有些下降,而大中型拖拉機的使用數量在不斷增加,可以發現我國農業生產存在技術進步。
從我們國家的各種現象對是否跨過劉易斯拐點的判斷出現了矛盾的情況:“用工荒”、農業工資率上漲、城市工資率上升和農業生產效率上升表面我國已經進入劉易斯模型的第二階段;而農村和城市收入差距擴大、農業產量增加和人口統計數據表明我國還處于第一階段。怎么樣來理解這些矛盾呢?首先來說,劉易斯勞動力轉移模型是一個非常簡化的模型,它符合大多數發展中國家發展的規律,然而這個模型是一個純封閉市場下的模型,沒有考慮到外部環境的影響,也沒有考慮到政府作用。在純市場作用下的二元經濟第一階段,由于勞動力剩余非常大,是沒有動力提高生產效率的。但是在實際情況中,政府部門可以提高最低工資率,可以控制糧食收購價格,可以給農民種植補貼,可以為農業生產提供技術支持,進行大規模的基礎建設,因而農村的發展是伴隨著勞動力第一階段的轉移同步進行的。劉易斯拐點本來就應該是一段時期的變化,而政府作用使得這些現象有些真假難辨,劉易斯拐點更加模糊。雖然我們很難判斷我們究竟處于劉易斯模型的哪個階段,但我們確定我們距離最終目標還有很遠。可喜的是農村還在發展,不幸的是農村和城市的差距在不斷擴大。城市部門和農民部門的收入差距是勞動力轉移的動力,而我國收入差距不斷擴大是我們需要反思的。
如果拋開外部影響和政府影響的干擾,我認為我國還沒有到達劉易斯拐點。原因一:劉易斯勞動力轉移模型實質上是農村資本完全市場化的模型,而農村資本包括農村勞動力資本和農村土地資本,而目前我國農村土地流轉問題仍然亟待解決,換句話講,我國農村土地資源的市場化還未進行。原因二:我國農村人口素質仍然很低。一方面農村人口受教育程度較低。另一方面,在勞動力轉移過程中,素質高的農村勞動力轉移能力更強,更能在城市部門找到工作生存下去,這個轉移像一個過濾器始終把勞動力素質相對較低的人群留在農村。原因三:農業部門和城市部門的收入水平差距逐漸擴大,農業部門和城市部門的收入差距是勞動力轉移的根本動力,這個差距擴大表明城市在快速發展而農村仍然落后,這是農村勞動力仍然過剩的表現。原因四:我國每年仍有大量的農民工往返于農村和城市,他們擁有農村戶籍而不依靠土地生產生存,這表明勞動力轉移的潛力仍然巨大。
人口紅利的發展模式是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的,這是亞洲四小龍發展的規律,對自主創新技術的發展是提高我們生產效率的保障。現代發展已經表明,科技創新是社會發展的主要動力,而技術發展需要人才的培養,不論是農業人才還是工業人才,需要我們提高對人力資本的投入,從重數量變為重質量。在發展的過程中,政府需要發揮合理的作用,既堅持競爭型市場是資源配置的最優方式,又要發揮政府的誘導性作用,減少勞動力轉移的障礙,加強教育平等,使大家能夠盡快在統一的勞動力市場下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