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官移植新理念：利他捐贈

方陵生

27歲的布列塔妮是美國北卡羅來納州的一位高中輔導員，她正準備將自己的一個腎臟捐獻給她在因特網上遇到的某個人。她說：“聽來有點瘋狂，但我確信這是我要做的正確的事情。”

自愿將你的器官捐贈出來，然后移植到某個陌生人的身體里，這事情聽起來似乎有點瘋狂。但是最近在美國，很多人認為這是完全合情合理的，他們很難理解為什么沒有更多的人來做這件事。“如果在器官捐贈和移植過程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我當然會感到失望和遺憾，但我知道我是在幫助別人，這是一件值得去做的事情。”布列塔妮在手術前說。

可挽救更多生命的利他捐贈

捐腎給你所愛的人，哪怕這會影響到你未來的健康，這是可以理解的，但為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做這件事則完全是另一回事。但是如今愿意幫助他人的腎臟捐贈者的人數，比我們想象的要多得多。移植醫學界的一些醫療工作者正在利用人們的這種慷慨情懷來幫助更多患者恢復健康。如果我們能理解為什么人們這樣做，并鼓勵更多的人以他們為榜樣，這也許可以結束很多患者死于缺乏供體器官的悲劇。

英國是器官移植觀念有了明顯變化的地方。十多年前，任何想給陌生人捐獻腎臟的人都被認為是精神有問題，或是有私下尋求獲得報酬的企圖，那時利他捐贈是被禁止的。之后隨著一些法律條文的改變，利他捐贈（又稱非定向捐贈）才被允許。在開始實行的第一年，利他捐贈者只有區區6人，但現在每年利他捐腎的人數已達將近100人，到2017年年底，已有634人進行了這種利他器官捐贈。

腎臟是器官移植中需求最緊迫的人體器官，僅在英國，腎臟等待名單上的人數就多達約5000人，每年約有250人因缺乏供體腎而死亡。從理論上講，如果每年能找到250個利他主義者捐贈的供體器官，這些死亡都是有可能避免的。

英國國民醫療保健服務機構（NHS）的一些人認為，通過鼓勵更多的人捐贈器官，可以縮小這種差距，但要達到這個目的人們還面臨一些大的挑戰。例如，鼓勵人們做一些危害自身健康甚至有可能危及生命的事情，這種做法是正確的嗎？越來越多供體器官等待名單上的人通過網絡請求別人捐贈器官給他們，我們又該如何應對這種訴求呢？

盡管存在種種不確定因素，NHS還是在2017年邁出了第一步，試圖鼓勵更多的人向陌生人捐贈器官。有一種觀點認為：如果人們普遍認為利他主義的捐贈是好的，那么我們將能夠挽救更多的病人，并將徹底改變目前供體腎等待名單總是很長的現狀，甚至可以不再有這樣的等待名單了。

腎過濾血液產生尿液，如果腎因遺傳問題或某些疾病（如糖尿病或高血壓）停止工作，就會導致毒素在血液中積累，人們會感到疲倦和惡心，如果不進行透析以排除毒素，病人最終會陷入昏迷甚至死亡。透析是挽救這類患者生命的一種很好的醫療手段，但它效率低，且很不方便。通常需要一周去醫院3次，每次治療時間要持續幾小時，且只能代替正常腎功能效率的十分之一。接受透析治療的病人仍然會感到惡心，特別是在兩個療程之間，病人等于只剩下了半條命。

20世紀80年代，在減輕受體免疫系統排異反應的藥物出現后，腎臟移植就開始成為一種可以挽救生命的醫療實踐。過去，大多數供體器官都來自于死亡者，但人們很快發現，活著的親屬也可以捐出他們的“備用腎”。盡管每個人都有兩個。腎，但大多數人其實只有一個腎也能正常生活。活體捐贈腎臟的醫療效果更好，因為腎臟本身健康狀況良好，而且可以提前進行手術的計劃安排。

活器官捐贈的觀念碰撞

隨著人們器官捐贈意識的增強，一些人開始到器官移植部門詢問，是否可以捐獻腎臟給最需要的人。一些請求在美國獲得批準，但在英國卻遇到了阻礙。1989年英國成立了一個非親屬關系活器官移植管理局政府委員會，專事評估這類要求，但它無一例外地對所有這些要求說“不”。

委員會認為，陌生人之間的器官捐贈有違最基本的醫學原則，他們認為，醫生的“首要職責是不傷害”，任何手術都是有風險的。除了手術疼痛和感染的可能性外，每3000名捐獻者中就有一人會死在手術臺上。其余人也有可能在以后的歲月中出現。腎衰竭等健康問題，雖然捐贈者發生腎功能衰竭的風險只有1%左右，低于一般人群，這可能是因為成功的捐獻者必須擁有良好腎功能的原因，而且這些捐贈者的整體健康狀況通常也比一般人更好。

人們給親戚或配偶捐腎是合乎情理的，相比于失去親人的痛苦感覺，挽救親人生命的希望足以抵消有可能產生的不利后果的困擾，但是捐贈給陌生人卻不會換取到這種情感上的撫慰。“給陌生人捐贈器官于人類天性不合，我們作為醫生同樣也會感覺不適應。”英國移植學會的專家說道。

2007年，退休護士馬森成為英國利他捐獻腎臟的第一人，如今她已74歲，依然依靠剩下的一個腎健康生活。

雖然要對利他捐贈者進行心理健康方面的檢查，但如今醫生們已不再認為利他主義捐贈者的精神有問題。心理學家很想了解是什么原因導致人們想要無私地幫助陌生人，采訪了許多想要捐腎的自愿者。這些自愿者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很難理解為什么沒有更多的人來做這件事。有人會因為缺少腎源而面臨死亡，所以挽救一個人的生命是我們應該去做的事情。

利他捐贈的意義與探索

研究人員對捐贈者的大腦進行掃描后發現，他們的大腦與心理疾病患者有著明顯的不同。這些捐助者們對于可怕面孔圖片的反應超過平均水平，但很少有心理異常反應，更多的是明顯的移情反應，表明他們對他人的痛苦有更多的同情心。

許多捐贈者都說，當他們看到別人身體不好的時候心里特別難受。他們中間亦不乏對透析有所了解的人，正是這樣的想法促使他們愿意與陌生人“分享”自己在身體健康上的好運，這些人中的大多數人同時也是終生獻血者。1萬人中只要有1人愿意捐贈，等待腎源的長長名單就會消失。

除了手術本身需要幾個星期恢復之外，捐贈者還需要接受一系列的醫學測試、訪談和評估，包括冗長的心理評估。許多人開始加入了這個過程，但最終有些人因為要花費太多時間影響到他們的工作而不得不放棄。

另一個阻礙因素是成本。英國NHS可為捐贈者報銷因捐贈導致工作受影響的損失和旅途費用。美國為捐助者提供的平均支出約為2000美元，主要用于交通和酒店費用，但捐贈者的慷慨舉動可節省數千萬美元的透析費用。這些措施也引發了關于如何在不讓販賣器官死灰復燃的情況下適當補償捐贈助者的爭論。

為解決這個問題，澳大利亞出臺了一項法律，規定了給捐贈者報銷的開支，并提供9周帶薪休假。美國大約有一半的州也提供一段時間的帶薪假期，還有更多的非經濟激勵也在嘗試之中。

利他捐贈的腎的分配方式通常與死后捐贈器官的分配方式一樣。醫生會通過一種復雜的算法來決定等待名單上哪位病人可以獲得它，決定的依據是器官受體的年齡、健康狀況、等待時間以及身體對供體用腎是否排斥等因素。

有一些如“捐贈者匹配”網站，可讓潛在的捐助者瀏覽等待名單，了解供體與受體的配置情況。這些網站通過在捐贈者和接受者之間建立感情紐帶，使得捐贈看起來不像純粹的利他主義行為。這些網站可鼓勵幫助捐贈者達成他們的愿望，他們可以在這個網上選擇他們的接受者。 （責任編輯 何若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