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園冶》圖式的現代花壇圖案設計

劉鳳丹，郭亞晶，馮璋斐，陳波

(浙江理工大學 建筑工程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

明代造園家計成的《園冶》被譽為世界上最早關于造園藝術的著作，計成將園林創作實踐總結上升到理論高度，論述了宅園、別墅等營建的原理和具體手法，完全體現了中國園林設計文化的內涵，反映了造園家巧奪天工的高超技藝，充分代表了中國古代造園的卓越成就。《園冶》中對造園“雖由人作，宛自天開”的立意、“巧于因借，精在體宜”的構想傳遞著中國造園設計的經典理念，對我國的園林藝術有著積極而重要的影響。其書中卷2的《欄桿》、卷3的《門窗》《墻垣》《鋪地》等內容總結了豐富的設計圖式，書中手繪的235幅圖式是中國古代人民造園經驗和智慧的結晶，大量精美的圖案設計是園林藝術構圖形式美的表現，對于傳統圖案在現代設計中的應用有著啟發意義，尤其是在花壇設計研究中，景觀花壇是園林設計中植物造景的一種重要形式，在我國各地的城市園林綠化建設中廣泛應用。然而我國景觀花壇設計中程式化問題突出，花壇圖案創新性不足，導致花壇風格大同小異，失去其獨特風貌及魅力。因此，結合不同類型花壇的設計要求，本文借鑒《園冶》中豐富的圖式，將其應用于花壇設計中，通過圖案設計及科學的植物配置創造出風格獨特、造型優美的花壇景觀。

基于中國知網的4個數據庫總共檢索到“花壇”方面的文獻共計536篇，通過對文獻發表時間的統計分析可以了解花壇研究的發展趨勢和發展現狀，這些研究主要關注花壇設計方面的內容，如花壇大小、花壇高度、邊緣處理、內部紋樣、色彩設計和花材選配等。其中，對花壇圖案設計研究較深入的包括：張曉紅[1]研究了北方景觀中模紋花壇設計及其植物配置，得出模紋花壇讓圖案與標志有了生命力；申曉萍等[2]對某城市的節日花壇花卉種類與應用進行著重研究，總結出不同花卉材料合理搭配組合，大大提高了花壇的觀賞效果；張尚勇等[3]對城市公園中的花壇施工技術進行了研究，提出相應的施工注意事項，如定點放線、砌筑邊緣石、填土整地、圖案放樣、花卉栽種等；韋菁[4]對立體花壇在城市綠化中的應用進行了研究，尤其強調要通過深度發掘傳統文化內涵、注重立體花壇的生態意義來促進花壇的可持續發展。迄今為止，對花壇圖案的研究尚不全面，花壇作為園林景觀的重要組成部分及其獨具魅力的園林綠化形式，雖占地不大，但對提高景觀效果有突出作用，因此其應用愈來愈受到重視和青睞。

1 花壇的概念及發展概況

1.1 花壇的概念和作用

花壇是一種常見的花卉應用形式，但在不同時期，人們對花壇概念的定義不盡相同。隨著現代設計手法、栽培技術和施工技術的發展，花壇在形式、規模、范圍等方面都有了較大擴展。現在一般將其定義為在具有幾何形狀輪廓的種植床內，種植各種不同色彩的園林觀賞植物，運用花卉的群體效果來體現圖案紋樣、色彩變幻或觀賞花卉盛開時絢麗景觀等應用形式[5]。花壇具備觀景、觀葉、觀花等功能，且質地、形態、顏色豐富多樣。花壇設計在滿足植物對生態環境的適應性、遵循藝術構圖原理的基礎上，體現了植物群體的形式美，在美化景觀、渲染氣氛、標志和宣傳、保護環境等方面具有重要功能。

1.2 國內花壇的發展及存在問題

花壇在我國古典園林中廣為應用，據文獻記載，以花臺、花池形式居多。20世紀初，近代西方國家入侵的同時，帶來了文化的入侵，各色花壇形式尤其是幾何紋樣花壇在我國開始流行，花壇蓬勃發展，不僅造景植物材料豐富，技術水平逐漸提高，還涌現了大量主題花壇，特別是天安門廣場開始了大規模的以慶祝國慶為主題的大型花壇布置[6]。20世紀80年代以后，花壇的形式與我國傳統造園藝術和技術相結合，有了前所未有的發展和創新，成為園林植物景觀的主要內容之一。在創建園林城市、生態城市，舉辦各種博覽會、專題展上，花壇成為一道錦上添花的風景。

縱觀目前各地的花壇設計，尤其是圖案設計，還存在以下幾方面的問題：盲目模仿西方園林，追求“洋”化現象越演越烈；風格大同小異，花壇設計的創新性不足，城市地域性特征不明顯，尤其傳統園林特色的圖案設計普遍不足，此類問題亟待重視并改進。在花壇圖案設計時，應根據花壇所處的地理位置及所要表現的主題和思想內涵來進行不同的圖案設計[7]。在莊嚴的紀念性建筑前，可考慮以直線為主的圖案設計；反映一個城市、一個地區奮發向上不斷進取的時代精神，則可采用帶有銳角或由其派生的圖案；而要體現國泰民安和民族團結等內容時，可考慮以圓形及拋物線形組成的圖案設計。

2 《園冶》圖式特點及對花壇的借鑒

2.1 《園冶》圖式的特點

豐富多樣。《園冶》中共有235幅圖式，包括11幅屋宇圖式、62幅木構件圖式、100幅欄桿圖式、31幅位于土磚墻壁上的門窗圖式、16幅漏磚墻圖式、15幅磚鋪地圖式。

簡潔自然。《園冶》圖式絕大多數是直線構型，或者是簡練的曲線。計成說“雕鏤易俗”，提出“時遵雅樸，古摘端方”的審美觀，挑選雅致簡樸的造型。如戶隔圖式中的柳條式、井字式及其變體均屬于李漁講的縱橫格。

圖案精美。《園冶》圖式在形式上大量運用重復、發射、漸變和對稱的構成規律，形成強烈的節奏和韻律感，所以畫面效果精美絕倫(圖1)。《園冶》書中收錄的圖式蘊含了當代平面構成法則，這說明中國古代雖然沒有專門研究造型藝術的形式構成原理，卻在生產和實踐中一直自覺地運用著形式美的規律。

圖1 圖案精美的《園冶》圖式

布局創新。《園冶》圖式體現了作者破舊立新的思想，圖式具有很強的可操作性和實用性。書中提出“臨機應變”、“隨意合宜則制”的原則，指導我們應該根據地域、地理、地勢、時令、空間以及民俗等因素合理運用圖式。根據環境條件因地制宜，靈活應對，打破造園的成規俗套，推陳出新。

審美高雅。《園冶》云：“物情所退，目奇心期”，“因借無由，觸情俱是”，強調“得天然之趣”，這也是中國園林美學的最高審美評價標準之一。《園冶》成書于明末，當時市民文化蓬勃興起，小說、戲曲、說唱等俗文學和民間的木刻繪畫等十分流行。當時出現了鶴、鹿等有著吉祥俗文化含義的紋樣。計成在《園冶》中對此的評價是：“如嵌鶴、鹿、獅球，猶類狗者可笑。”可看出計成對于玩弄技巧、張揚人工痕跡、體現具象世俗審美的鋪地紋樣是持反對態度的。

2.2 花壇的分類及其圖案借鑒

按照不同的分類方法，可將花壇分為不同的類型，如按植物材料分類、按花壇組合形式分類、按花壇構圖形式分類、按花期分類等。為了便于借鑒《園冶》圖式，表1按照花壇的組合形式將其分為獨立花壇、組合花壇、立體花壇3大類。

表1 基于花壇組合形式的花壇分類及其圖案借鑒

2.2.1 獨立花壇

獨立花壇是作為園林局部構圖的一個主體而獨立存在，其平面外形是對稱的幾何圖形，有的是軸線對稱，有的是輻射對稱。獨立花壇可細分為盛花花壇和模紋花壇兩類。

盛花花壇。在園林構圖中，作為主景時，花壇的形式輻射對稱且可四面觀賞，往往設置在廣場中心、入口、街道或道路的交叉口、公園的進出口廣場上、建筑正前方等作為標志性景觀。花壇的外部輪廓較豐富，花壇的長寬比小，面積可稍放大，但不宜在有限的面積上設計過于繁瑣的圖案，內部的圖案要簡潔明了[8]。可以借鑒《園冶》卷3門窗圖式中窗的圖式，如菱花式、如意式、葵花式、海棠式、罐式等(圖2)。

圖2 盛花花壇做主景的圖案借鑒

作為配景時，花壇的形式左右對稱，適合單面觀賞，往往設置在道路、建筑周邊作為綠化景觀，花壇的外部輪廓不宜復雜，其長寬比大，面積較小，內部圖案十分簡單，可以借鑒《園冶》卷3門窗圖式中門的圖式，圖案簡單且左右對稱，形態曲折變化又有條理，如漢瓶式、蓮瓣式、如意式、貝葉式、劍環式等(圖3)。

模紋花壇。花壇的外輪廓比較簡單，一般為簡單的幾何圖形，可借鑒《園冶》中窗的圖式，以突出內部紋樣精美華麗為主，內部紋樣的圖案可借鑒《園冶》卷2欄桿的圖式，圖案豐富多樣精美復雜，整體風格簡潔大方，如筆管式、橫環、套方等，選取其中的元素進行組合構圖。但是根據不同的環境和感情色彩，要設計的圖案也不盡相同，如華麗而流暢，體現美的感覺；富有動感，體現前進的感覺；有的圖案則體現莊重，如在政府機關前。總之，應根據不同的場合采用不同的圖案紋樣，追求與其所在環境的協調性。

圖3 盛花花壇做配景的圖案借鑒

在圖案設計時，對于規則式景觀設計中的模紋花壇，一般要配置幾何圖形模紋圖案[9]。在表達嚴肅和壯美的場景時可采用對稱式構圖(圖4)，如上下對稱、左右對稱、輻射對稱，其特點是重心穩定，節奏感、裝飾性強，體現簡潔之美、裝飾之美。

圖4 對稱式構圖(元素選自欄桿式 二十三式、欄桿式二十四式)

在表達優美靈活的視覺效果時，可采用均衡式構圖(圖5)，均衡構圖式的構圖單元雖然不對稱，但體量卻是大體相等，體現協調與統一的形式美。

圖5 均衡式構圖(元素選自欄桿式 二十四式、欄桿式二十六式)

在表達隨意自然的視覺效果時，可采用自由式構圖，受格式的約束較小，既朦朧而又直觀，具有不穩定的含蓄美，自由式構圖最大的特點是偶然性。

2.2.2 組合花壇

組合花壇是作為園林局部構圖的幾個個體而組合存在，其特點是其平面外形是不規則的組合形式，或者直線排列規則的構圖。組合花壇可細分為花壇群和連續花壇組群兩類。

花壇群。由于花壇群由多組花壇單體花壇組成的特殊性，圖案可復雜可簡單，是各個圖式、元素的構成組合，圖案的借鑒可參考單體花壇，用簡單的單體花壇以不同的排列布局方式營造出造型不一的花壇群，呈現出高低錯落之感(圖6)。

圖6 花壇群的圖案借鑒

圖案借鑒一。利用最簡單的長槅式、短槅式就可營造出簡單的花壇群。

圖案借鑒二。將文中欄桿式中的筆管式六截取出來(圖7)，可將陰影面積設計成座椅，空白部分為花壇，就成為一個簡單又實用的花壇組合，這種組合可靠墻設置，也可置于廣場兩側，或可作為組合群體在整個廣場范圍內散放，具體要根據場地來判斷。

圖7 筆管式六既設計的花壇

圖案借鑒三。選擇美觀的欄桿中心圖案，借鑒作為一個花壇群組。比如可以花朵為圖案在特定的場合運用，比如梅花節、葵花節等(圖8～11)。

圖8 梅花式四十七

圖9 梅花主題花壇

圖10 聯瓣葵花式

圖11 聯瓣葵花式花壇設計

連續花壇組群。《園冶》中欄桿式和漏窗中很多圖案十分適合連續花壇組群，可選取中間某一部分作為花壇的節奏和韻律，將欄桿中的不同格子賦予不同屬性，有的可為花壇，有的可為座椅，有的可為游步道等，這樣就形成花壇組群或者大面積的花壇布局模式。可以靠墻放置花壇與座椅，或者放置在廣場兩側的休憩座椅邊，也可以規則排列或者交叉排列在廣場中央，形成廣場的韻律所在。

圖案借鑒一。下圖選擇的是欄桿式二十四(圖12～13)，圖案樣式十分精美，運用了圖案布局的基本規律，整個圖案條理清晰，主次有序，是一種整齊化、規律化的美，不斷重復的小圖案又產生了連續，從而產生節奏感和韻律感，整個布局呈對稱形式，將中間的方格作為花壇，整體造型作為花壇的布局，簡潔大方又不失美感。

圖12 欄桿式二十四

圖13 欄桿式二十四花壇設計

圖案借鑒二。不同的連續方式借鑒。連續花壇的布置無非就是樣式連續、對稱、交叉連續、交叉對稱等等，《園冶》中將這些連續方式一一囊括。如圖絳環式十二和橫環式十三(圖14～15)，就是最基本的連續和交叉連續。不同的組合方式，節奏與韻律產生的美感表現出不同的個性。參考其布局方式，可將其中圖案換成別的花壇樣式。

圖14 絳環式十二

圖15 橫環式十三

圖案的形式規律蘊含各種構圖方式，是圖案設計的基本規律，只要掌握了這些基本規律，就能靈活地運用《園冶》中的圖式設計出豐富多彩的花壇圖案。

2.2.3 立體花壇

立體花壇是圖案花壇的立體發展，是植物與造型的結合而形成的立體裝飾物。立體花壇可以是盛花花壇或模紋花壇，也可以是兩者的結合。

圖案借鑒。立體花壇通常需要一個主題，借鑒《園冶》中的圖式可以營造意境美，借鑒的圖式可豐富多彩，依主題而定。如借鑒門窗的圖式，將立體花壇設計為漏窗、門洞，既可觀賞，又可透景、框景，塑造別具一格的立體花壇。

借鑒一。屋宇圖式包含五架過梁式、草架式、七架列式、七架醬架式、九架梁五柱式、九架梁六柱式、九架梁前后卷式和小五架梁式，這些都是門洞的形式，可以將木制構建以植物替代，以植物做門洞，形成別具一格的立體花壇。如圖16為五架過梁式，可參考其設計立體植物花壇，打造一個很好的門洞形式。

圖16 五架過梁式

借鑒二。可借鑒《園冶》中的一些圖式，如菱花式、如意式、葵花式、海棠式、罐式、梅花圖案、漢瓶式等(圖17)，在特定的文化園區設置立體花壇，可以門洞的形式，也可作為一個立體花壇圖案。

圖17 如意式、漢瓶式一、如意式立體花壇、漢瓶式立體花壇

3 小結與討論

現代社會中，隨著經濟的快速發展，物質的極大豐富，人們在生活上對于美的事物、美的環境的審美要求越來越高。在城市綠化中，除了大面積綠地外，花壇以其獨特的魅力廣泛運用于城市綠化、美化、彩化，向人們展示美好生活，陶冶人們美好情操[10]。將《園冶》中的圖式用于花壇的圖案設計，不僅是對中國傳統元素的發揚與繼承，同時豐富了花壇的圖案設計內容。傳統元素、傳統圖案藝術與園林景觀設計相結合，把握和繼承傳統文化的神韻，并融合到現代園林設計中是一個創新[11]。《園冶》一書中，園林建筑圖案的美主要體現在風窗、戶槅、屏門、欄桿、墻埂、鋪地上，充分體現了園林建筑的細節之美。圖案構建的樣式要清新雅致，賞心悅目，反對雕花鏤空，過重的裝飾色彩會顯得無比庸俗。從《園冶》中計成所描述和繪制的各部件圖式來看，計成偏愛簡潔大方的風格是因其崇尚自然、喜愛大自然本身的線條和形態成分，反對過多的人工改造[12]。計成的《園冶》以樸素自然為美，不求華麗，如何在借鑒其圖式的基礎上，傳承其造園精髓和藝術特色依然值得后人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