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光平[紹興文理學院人文學院, 浙江 紹興 312000 ]
魯迅與回族的關系緊密,他不僅關注過回族文化和回民問題,也結交過伍仲文和王仲猷兩位回族好友,其文學作品與思想精神更是對許多回族作家和學者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以回族學者而言,馬宗融、李鴻然、馬曠源、楊繼國、蘇育生、郎偉、馬麗蓉、白草和王繼霞等都曾關注過魯迅,或考證其生平事跡,或闡述其思想作品,或揭示其與回族的關系,或梳理其對回族作家的影響。因此,系統梳理這些回族學者有關魯迅的研究文獻,可以明顯感受到“民族魂”魯迅對以回族為代表的少數民族的深刻影響。
魯迅不僅對張承志、霍達和石舒清等回族作家產生過深刻的影響,同時也是許多回族學者談論與研究的熱門話題之一。早在1938 年,回族學者馬宗融就專門寫下《寫在魯迅逝世二周年紀念日》一文來紀念魯迅先生。在1949 年,回族詩人木斧也曾寫下《論魯迅的韌性戰斗精神》一文來探討魯迅在革命年代的韌性戰斗精神。進入新時期以后,越來越多的回族學者開始關注魯迅。他們對魯迅的探究主要表現在對魯迅生平經歷的考證、魯迅思想的闡釋和魯迅作品的解讀等方面,這些研究都無不顯示出他們對魯迅的價值體認與精神繼承。
在魯迅生平經歷及相關文獻的考證上,回族學者楊繼國在《戲劇學習》1981 年第3 期上發表《魯迅與戲劇》一文,詳細梳理了魯迅在戲劇方面的活動與貢獻,回族學者蘇育生則在《戲劇學習》1982 年第3 期上發表《對〈魯迅與戲劇〉 一文的意見》對楊文中有關魯迅與易俗社的部分觀點進行了商榷。緊接著,楊繼國又發表《對〈魯迅與戲劇〉 一文批評意見的幾點答復》予以回應。對于魯迅生平史實的發掘與探究,蘇育生除了與楊繼國的爭論文章外,他還發表了多篇考證文章。其中,《“古調獨彈”——魯迅與易俗社的交往》(1986)和《藝術大師們在西安》(2007)詳細考證了魯迅的西安之行以及他與易俗社交往的諸多細節?!逗m與魯迅》(2012)一文則考證了魯迅與胡適之間的相互關系。魯迅與胡適既是朋友,也曾是同事;既有過不錯的交情,也有著政治觀點上的分歧。他們曾在同一戰壕并肩作戰,在學術研究和文學創作上也多有往來。“女師大事件”直接導致了他們斷絕往來。雖然魯迅后來曾譏諷與批判胡適的政治言行,但胡適卻能實事求是地評價魯迅及其作品?!遏斞概c陳師曾》(2011)一文則梳理了魯迅與陳師曾多年同學和在教育部整整十年同事的交往。云南回族學者馬曠源的《魯迅輯〈西游記〉 神話源流》(1996)和《魯迅與〈兩般秋雨鄲隨筆〉 》(1997)也對魯迅的《西游記》研究以及魯迅與《兩般秋雨鄲隨筆》的關系進行了詳細梳理和深入考證。
對魯迅思想的闡釋與體認方面,李鴻然、楊繼國和郎偉等回族學者都有過相關探討文章。楊繼國的《試論魯迅的文藝民族化思想》(1982 年)聚焦了魯迅的文藝民族化思想問題,李鴻然的《魯迅雜文與精神文明》(1983)則探究了魯迅的雜文對我國近現代精神文明建設的歷史經驗問題。馬曠源(回族)在《沉重的魯迅》(1995)一文中指出:“魯迅的痛苦不是一己的痛苦,而是整個中國知識分子階層的痛苦,他肩負的是五千年的黑暗,他開創的是此前從未有過的第三樣精神境界?!彼m“為世人所冷漠,然而卻是巨大的存在,作為一面鏡子,拷打著每一個求進取的中國知識分子的良心”。郎偉的《對魯迅“改造國民性”思想的重新認識》(1996)一文對魯迅“改造國民性”思想進行了重新體認,他指出:“魯迅的這一思想顯示了驚人的準確性、深刻性,它無疑是魯迅對20 世紀中國最為寶貴和杰出的精神奉獻?!?/p>
在對魯迅文學作品探究方面,木斧的《試論魯迅作品中的模特兒》(1982)指出魯迅作品中的模特兒都是社會生活的縮影和反映。馬曠源的《魯迅的鬼魂觀》(1997)則剖析了魯迅筆下“趣鬼”“猛鬼”“衰鬼”等類型。馬麗蓉在《在空間維度上敘述——〈傷逝〉 新解》(2001)一文中以敘事學的視角切入《傷逝》文本,并指出空間化敘述就是《傷逝》的敘述策略。郎偉的《色彩斑稠的小說——讀魯迅小說〈鑄劍〉 》(2003),李凝祥的《深醇雋永奇崛玲瓏——重溫魯迅〈好的故事〉 》(2008),白草的《重讀〈一件小事〉 》《魯迅相人》等文章也都對魯迅具體文學文本進行了深入解讀。
魯迅與少數民族的關系也是許多少回族學者關注的重要話題。馬曠源、伍貽業、蘇育生和白草等回族學者側重于從文獻梳理的角度考察魯迅與回族等少數民族的關系,他們的研究都顯露出對魯迅的情感認同和文化認同。其中,較早關注魯迅與回族等少數民族的回族學者是馬曠源與李鴻然。馬曠源的《魯迅先生與回族》(1979)一文聚焦了魯迅與“北新書局事件”。他指出,魯迅在給許壽裳信中的態度很是分明:一是認為此次事件的發生主要是因北新書局不尊重回族的風俗習慣和宗教信仰而引起,二是認為魯迅“熱烈贊揚了回族人民同仇敵愾的團結性和寧折不彎的斗爭精神”。李鴻然在《魯迅和少數民族》(1981)一文中專門探討了魯迅與少數民族的問題,其中也涉及魯迅與回族的相關問題。
伍貽業和蘇育生關注的一個焦點是魯迅與伍仲文、王仲猷等回族朋友的交往關系,他們對此進行了專門的考證。在《回族教育家——伍仲文》(1991)一文中,伍貽業用大量篇幅梳理了魯迅與伍仲文在礦路學堂的同學經歷以及北京教育部同事階段的相互交往。在《魯迅與回族同事王仲猷》(2008)一文中,蘇育生專門梳理了魯迅與回族同事王仲猷之間的交往問題。這兩篇文章比較清晰地梳理了魯迅與回族朋友交往的經歷和許多細節。
關于“北新書局事件”是魯迅與回族關系的又一個焦點問題,對這一問題在新世紀后又有了更深入的探討。其中,白草的《魯迅書信中關于回族的議論》(2008)從魯迅給許壽裳書信中關于回族的議論出發,詳細梳理了魯迅在“北新書局事件”中的立場和態度,以及當時知識分子對該事件的態度和反應。回族學者王繼霞在其專著《20 世紀回族文學價值研究》(2014)中也聚焦了該問題。她一方面指出在“北新書局事件”發生時,魯迅的觀點立場“表現出可貴的民族平等尊重意識”,其相關言論“雖然是以私人信件形式,但在當時魯迅先生與北新淵源深厚、回族問題一直為主流社會諱莫如深的具體情況下,這一態度亦彌足珍貴”。
除了對魯迅與少數民族關系進行探討以外,白草、馬麗蓉和王繼霞等回族學者還從影響研究的角度探究了魯迅在回族等少數民族中的傳播與影響,這些研究探討都顯露出他們對魯迅的精神繼承與價值認同。其中,較早關注魯迅對少數民族作家產生影響的是馬曠源,他在1982 年發表《魯迅與云南作家》,一文,專門梳理了魯迅對等云南少數民族作家的影響。李鴻然的《魯迅與民族問題》(1981)一文聚焦了魯迅對祖國對民族的無限熱愛,他關心當時少數民族的處境問題,他為探尋中華民族的出路而奉獻一生。在《20 世紀回族文學價值研究》(2014)一書中,王繼霞則專門聚焦了魯迅對百年回族文學的深遠影響。她指出,以魯迅為代表的“五四”新文學精神在百年回族文學中的綿延流動,主要表現在擷取國民性批判主題、知識分子精神世界觀照、文學藝術形式創新等方面。
除了探討魯迅對回族文學的整體影響外,魯迅對回族作家張承志的影響也一直是學界關注的一個重要話題。其中,馬麗蓉和白草等回族學者對此也做過專門的聚焦。馬麗蓉在《“冥冥中信任的只有魯迅”——〈野草〉與張承志的散文創作》(2002)一文中指出,張承志的散文烙有鮮明的《野草》遺風。張承志不斷在魯迅思想文化資源中尋找“自我”,他與魯迅進行心與血的溝通。魯迅的《野草》不僅催動了張承志散文創作的新探索,也喚起了其大散文的意識。白草的《試論張承志對〈野草〉 〈故事新編〉 的解讀》(2003)一文從張承志的散文和學術隨筆中梳理出他關于《野草》《故事新編》的主要觀點,并指出《野草》和《故事新編》是張承志最喜愛的魯迅作品,張承志正是在對這些作品的破解與闡釋中實現了與魯迅心靈的遇合。白草在另一篇文章《張承志視野中的魯迅形象》(2003)中指出,張承志對魯迅的接受經歷了由最初的質疑,到逐漸磨合,再到最終對魯迅的認同這樣一個過程?!吨孪壬鷷罚?991)、《再致先生》(1992)和《魯迅路口》(2002)三篇文章集中體現了張承志對魯迅的思考,代表了他在十多年間對魯迅認識的三個階段,而且每個階段都是對前一階段的超越。
魯迅與回族關系緊密,他在回族中有著深遠的影響。系統梳理回族學者有關魯迅的研究文獻,可以以此為個案來揭示“民族魂”魯迅對以回族為代表的少數民族在中華文化認同上的積極影響。這些少數民族學者或考證魯迅生平事跡,或闡述其思想作品,或揭示其與回族的關系,或梳理其對回族作家的影響,其中不僅包含了對魯迅的精神繼承與價值認同,更包含了情感認同與文化認同。
①② 馬曠源:《沉重的魯迅》,《文學自由談》1995年第2期,第100頁,第100頁。
③郎 偉:《對魯迅“改造國民性”思想的重新認識》,《寧夏大學學報》1996年第4期,第43頁。
④ 馬 曠源:《魯迅先生與回族》,《中國民族》1979年第3期,第48頁。
⑤⑥ 王繼霞:《20世紀回族文學價值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37頁,第3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