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笛安“龍城三部曲”中童年創傷對女性的影響

⊙吳重陽［吉林師范大學，長春 130000］

弗洛伊德曾指出：“思想發展過程的每個早期階段仍同由它發展而來的后期階段并駕齊驅，同時存在。早期的精神狀態可能在后來多少年內不顯露出來，但是，其力量卻絲毫不會減弱，隨時都可能成為頭腦中各種勢力的表現形式。”這說明童年的經歷對人的成長有著巨大影響。童年的不幸經歷會讓女性從小就想脫離家庭，但是脫離家庭進入社會后，社會生活不順也會加劇女性的不安全感。童年痛苦的記憶成為烙印，會一直影響她們的價值判斷。她們會通過極端的方式，尋找存在的意義。

一、童年時目睹父母的暴力行為導致長大后迷失自我

在作品《東霓》中，從童年開始，女主人公東霓就沒有肆意表達情緒的資本，只能不斷地壓抑自我。東霓的父母就像兩包炸藥，隨時可能引發一場戰爭，面對這些痛苦又深刻的事情，童年時期的她，只能選擇忍耐的壓抑，但這些暴力的回憶都成為她長大后的折磨，長大會她會以更極端的方式，報復自我，也報復他人。

封建社會，女性從未獲得過平等的地位，因為那時的女性沒有獨立的經濟來源，所以只能依附于男性。而在當今，女性已不再作為男性的附屬品存在，在東霓看來，男性甚至只是達成某種利益的工具。

東霓是笛安筆下偏執女的典型，與其說她是對愛情對異性的偏執，不如說她是對生存的偏執。美麗的她，從小就學會利用男性達到自己的目的。長大后，她以親生兒子作為算計家財的工具，她始終懂得用自己的姿色在男性中獲得利益，她享受征服男性的感覺，這種自以為征服男性就會變成生活的掌控者的想法，實際上卻是大錯特錯，出賣自己的身體而獲得的優越生活，永遠不會獲得真正生存的快樂。對于有著悲慘童年的東霓來說，愛一個人太難，她覺得獲得別人的愛也太難，她不相信愛情會比金錢更長久，所以她包裹自己的內心，卻用自己的身體換取利益。封閉靈魂出賣肉體，是一種現代女性可悲的畸形生存狀態。

二、童年愛的缺失導致對倫理道德的無視

童年時期所感受到的冷漠和無愛，會致使孩子在長大后心理上極端的自我保護，她們也很難去相信他人。陳嫣就是童年缺愛的典型，在上學時期與同學們格格不入。懷了西決的孩子后，因為沒有房子，決定墮胎，童年的痛苦和青春期的錯愛，導致陳嫣的偏激。

現代的生活，對有著悲慘童年的女性來說，格外敏感，小時候愛的缺失，使本就敏感的女性心靈更為不健全，童年沒有過的情緒釋放，都積壓在心底，她們或是不相信異性，或是太相信異性，以至于完全依賴異性，希望自己所愛的人能解救自己，用異性的愛來減輕童年的痛苦，這種想法本就是錯誤的，陳嫣就是用這種錯誤的想法葬送了自己和西決的愛情。“女人并不希望在另一個個體身上再現一個個體，而是希望重現一種處境：她在小姑娘的時候……愛情把她的母親和父親還給她，也把童年還給她；她所期望的，就是在她的頭頂上重新找到天花板……重新找到為自己的自由辯解的法律。”陳嫣想在西決身上找回自己失去的親人的愛，希望西決毫無保留地給自己一個完整的家和愛，她渴望西決的拯救，但是自己的內心卻是永遠的不安全和懷疑。最終，陳嫣拋棄了西決，和西決的叔叔、自己的高中老師在一起，而就是這樣的一場師生戀讓陳嫣從高中退學，改名換姓。

陳嫣無視倫理道德，無視他人的眼光，大膽追愛，即使讓周圍的人遍體鱗傷，她也不在乎，這是一種極端的自我生存策略。當她面對同學的孤立和老師的關愛時，便將這種關愛也擴大化，青春期的記憶和感覺是永遠深刻的，所以即使過去多年，她依然會為了曾經的老師，不顧一切。一方面是生活的殘酷，一方面是違背倫理道德，對于一個從小就缺失親情而一直自卑的孩子而言，當然會奮不顧身選擇給她溫暖的人，以這種畸形的方式獲得救贖。

三、童年缺乏溝通導致對父母權威的反叛

相對于東霓和陳嫣，南音是幸福的，她一出生就是全家的小公主，原生家庭給予一個孩子的愛是對孩子成長最好的禮物，但并不是家庭幸福孩子的心理就完善，南音在遇到不開心事情時不是和父母訴說，反而是找哥哥。在情竇初開談戀愛的年紀，母親嚴厲反對，并沒有給予正確的愛情觀指導。

雖然南音從小就總是沒心沒肺的開心，但是沒有人想過她的開心是不是真的開心，她知道什么時候需要她的胡鬧，她會用這種胡鬧調節整個家的氛圍。大人們會覺得這個孩子真是樂天派，但大人們怎么會知道，南音的樂天派未嘗不是一種對兩代代溝的妥協和無奈。南音的形象是當代大多數家庭所塑造的孩子，父母自以為給了孩子足夠的愛，往往不懂孩子真正的內心想法。

南音的父母是稱職的，他們給了南音美滿的家庭。高考后，父母都在為成績高興，但是從沒注意到自己的女兒一直活在痛苦里，父親把女兒的異常行為解讀為高考后放松放松很正常。父母對成績、對高考、對早戀的重視，遠遠超過對自己女兒心中所想的重視，這些恰恰說明了南音和父母相處模式的問題，南音后來種種的自作主張，以跳樓威脅搶回男友，與男友私訂終身等行為，都是無形之中對父母的反抗，對當代父母自以為是的教育行為的反叛。

四、結語

蓋瑞查普曼博士在《愛的五種語言》中指出：“在每個孩子內心深處，都有個‘情緒的箱子’等待著被填滿愛。當一個孩子真正感覺到被愛，他才會正常地成長。但是當愛箱空了的時候，這孩子在心理上往往會出現一定問題。孩子們多半是由于空箱子的渴求所激發……因為沒有感受到愛，最后導致錯誤的心理補償。他們在完全錯誤的地方，以完全錯誤的方式來尋找愛。”童年愛的缺失，導致這些女性更加的渴望在異性的愛中得到一種自我認同和滿足感，在異性的愛中找到自我的價值，然而這種愛是病態的，她們或者在征服一個個男性中，釋放壓抑的自我，在互相折磨的痛苦中找到一絲絲病態的快樂；或是成長后對異性要求極端苛刻，這實則是自己找不到安全感的表現；或是毫無顧忌地反叛，無視倫理道德。

在當今社會，“女性面臨的不再是無視她自由的丈夫或家庭主婦的地位，而是女性整體與家庭、社會的矛盾，特別是環境給女性心理造成的變異”。東霓、陳嫣、南音的掙扎和反叛在某種程度上說明了當代女性的矛盾和困境，她們面臨著封閉心靈和放任身體的矛盾、違背道德倫理和追求幸福的矛盾、與父母缺乏溝通而導致的困境。當代的女性早已有了自己的獨立意識，她們勇敢追愛，但追愛的路途也未必坦蕩，所以更應該樹立正確的愛情觀，把握自己的命運，這樣才能正確擁抱愛情。

①弗洛伊德：《目前對戰爭和死亡的看法》，《弗洛伊德論創造力與無意識》，中國展望出版社1986年版，第217頁。

②〔法〕西蒙娜·德·波伏瓦：《第二性》，鄭克魯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1年版，第499—500頁。

③〔美〕蓋瑞·查普曼：《愛的五種語言》，王云良、陳曦譯，江西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13—14頁。

④ 孟悅、戴錦華：《浮出歷史地表》，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15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