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之戀
——張愛玲認為的真正的愛情

（南京林業大學 210037）

《傾城之戀》中的白流蘇有著像少女般悸動的心，她盼望、渴望一份真摯的情感，只是在現實中的種種背叛、欺侮，使得她不得不憤世、對周圍所有的人算計。她原先因父母之命嫁給了唐家少爺，在白三少爺和白流蘇的爭吵中可以看出，唐少爺經常打罵她，使得她對舊式婚姻徹底厭惡，最后和唐家一刀兩斷，離了婚。

小說中描寫了流蘇與周圍人的很多沖突，文章一開始便描寫了她與家人的爭吵。流蘇的前夫去世，按照常理說，離了婚便是一刀兩斷，從此沒有關系，但是唐家卻托徐太太特意來告訴白家，言下之意是想讓流蘇回去奔喪，這件事便是她與家人的沖突爆發到最大的導火線。先是白三少爺和四少爺直接道出徐太太報喪的用意，后是三少爺勸流蘇回唐家戴孝主喪，實則是想擺脫流蘇這個“累贅”。作為新式女性，流蘇聽到這樣的勸說自然覺得可笑，“離過婚了，又去做他的寡婦，讓人笑掉了大牙。”接下面的對話可謂是新舊式思想的強烈對比，也是傳統和現代的強烈碰撞，白流蘇崇尚法律，堅持不回去主喪，三少爺卻口口聲聲“天理人情、三綱五常”，想用老一套的借口讓流蘇回到唐家，讓流蘇為唐家“過繼侄子、看守祠堂，以繼承家私”的做法也讓一個家族的自私特質一覽無余，這話引起了雙方沖突的高潮。三少爺、四奶奶合著說流蘇的晦氣，將家庭的敗落全推在她的身上，流蘇“氣得渾身亂顫”，找四哥也不為她評理，只好去找母親。這時的白流蘇其實只想求得一個人理解和關心，母親是她最后能夠依賴的對象，但當母親避重就輕，流蘇最后能夠依賴的對象也沒有了，只能一言不發，因為在她心里“她所祈求的母親與她真正的母親根本是兩個人”，她期望母親能夠理解她、關心她，而現實中的母親終究逃不過封建禮教的束縛，這時只關心七小姐的婚事。白流蘇與母親的心理沖突使她對家人徹底失望，這種失望在之后也變了味，變成了不得已的算計。

全家人都忙著張羅寶絡的婚事，將未出閣的姑娘捧在手中，母親“搜刮了全家人的金珠細軟”，相親進行地如火如荼，而家人對離了婚的“殘花敗柳”卻不聞不問，隨隨便便將白流蘇強塞給亡妻攜子的姓姜的，這種強烈的對比又造成了白流蘇心里強烈的不平衡。

流蘇陪著寶絡去相親，便乘著機會占了寶絡的風頭，與相親的對象范柳原跳了幾次舞。白流蘇與范柳原跳舞既是自己心中對自由的無比向往，希望逃脫這個沒有依靠的舊式大家庭，也是在與家人強烈觀念沖突之后想給他們點顏色瞧瞧，她認為自己得到了范柳原便是出盡了她胸口的惡氣，證明了自己的價值。所以在這樣做之后，她內心對七妹根本沒有慚愧之心，內心完全被算計淹沒。可以說，流蘇接近范柳原的目的并不純潔，希望他能夠改變自己寄人籬下的命運。但這樣一件事也使得白流蘇和范柳原的“愛情故事”有了一個簡短的開場。

白流蘇不把和范柳原的邂逅當做愛情，甚至不相信范柳原的話。但是當徐太太主動要帶白流蘇去香港時，白流蘇從心底覺得自己“六親無靠，只有她自己”，她只有賭一把了，便答應了徐太太。白流蘇的“賭”中不免看出她的很多悲劇色彩，一個寄人籬下離過婚的女人在娘家受盡苦難，要想有出頭日就只能試著依附一個男人，在婚姻中穩住陣腳。

到了香港，白流蘇看到范柳原“一顆心依舊不免跳得厲害”，范柳原見到白流蘇也很愉快，不禁和流蘇調起情來。接下來的時間里，范柳原一直陪著白流蘇游玩，但兩人一直未突破隔膜，因為在兩人中間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對方到底愛不愛自己，這是小說又一個大的沖突。對于白流蘇來說，范柳原只是想讓自己做他的情人，那些甜言蜜語在她一個經歷過背叛和絕望的人看來全是謊話，而如果自己淪為他的情人，便與她想在家人面前揚眉吐氣的想法背道而馳，家人一定會更加恥笑自己。自己雖然渴望愛情，但一定要以婚姻為依托的，她期望的是一個有感情的正常的家庭。對于范柳原來說，心里是喜歡白流蘇的，但是因為自己是私生子，青年時期在爭奪財產的時候不免有許多不愉快的回憶，他無意于家庭。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他不確定白流蘇是否真正懂他、愛他，所以范柳原跟白流蘇說過“我要你懂我”，也一直“背著人穩重”，確定白流蘇的心意。兩個人一個要婚姻，一個要愛情，一直沒有結果。

白流蘇和范柳原之間其實就是一場博弈，但這個博弈對于白流蘇來說是不公平的，她的青春正在慢慢消逝，她害怕自己變老。雖然她不愿意當范柳原的情婦，但是面對自己的青春她又不得不妥協。回到上海后，范柳原一封電報讓她回香港，“她掉下淚來”，“她就這樣下賤嗎?”這番感悟是對自己所求落空的一種哀嘆，是一種對追求自我存在而不得的強烈的挫敗感，更是她在卑微的妥協中對維護尊嚴的一種渴望。但渴望賭贏的她還是喜悅的，因為范柳原還是對她念念不忘。此時的白流蘇內心是矛盾的，但比起六親無靠、只有自己的傳統大家庭，她只能迫于生存，走向自己的“愛情”。

重又回到香港，白流蘇才發現自己徹底賭輸了，范柳原在一禮拜后要去英國，并且把自己安排在一棟房子里，讓她等他回來。“沒有婚姻的保障而要長期抓住一個男人，是一件艱難、痛苦的事，幾乎是不可能的”，她不可能用一個禮拜的時間“吊住他的心”，所以她徹底妥協了，變成了范柳原的情婦，她不愿意重回上海那個無冷暖的家，她只能在空蕩和虛無中等待范柳原的歸來。

但是故事并沒有戛然而止，當戰爭來臨，范柳原去往英國的船被迫停運，當范柳原找到白流蘇的時候，白流蘇像個孩子一樣撲上范柳原，正是這樣的環境使得白流蘇真正放下了心中的賭局。這時的范柳原也放下原本對婚姻的偏見，愿意與眼前的這個女人結婚。

張愛玲非常真實地向我們描繪了那個亂世中普通人的想法，他們想的不是革命，不是救亡圖存，他們只想關心自己的平凡生活。張愛玲在《傾城之戀》中認為，那時的女人如果想要得到愛情，就必須屈服于現實，必須依附于婚姻，因為在男權社會下，女人的地位是低一等的。雖然在小說結尾，白流蘇和范柳原在一起了，悲劇故事的結尾看似是喜劇的，但其實對于白流蘇來說，他們的愛情還是悲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