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林業大學 371000)
這一時期,明式家具成為大師們探索發掘的主要源泉。觀望如今的家具設計,不乏向傳統致敬或學習的作品,然卻往往是傳統符號的堆砌,極少能夠表達出傳統的精神氣韻,推陳出新,引人深思。90年代的中國,像田家青、邵帆和朱小杰這樣的設計大師,他們分別通過不同的形式從不同方面做出了新的探索,試圖從中國傳統文化中汲取養料,融合傳統與現代,將中國傳統設計美學注入到新時代的家具設計中,為中國家具設計初期注入新的活力。
在80年代,田家青先生已經開始了對中國傳統家具的研究,著述了《明清家具鑒賞與研究》、《明韻——家青制器》等數本著作,詳盡寫實地記錄分析了我國明式家具的結構體系和制作工藝,推動了中國傳統家具的研究。在對傳統家具的研究中,他重視理論聯系實際。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之前雖也有學者記載,如《中國花梨家具圖考》,也僅僅是拆裝關系圖,鮮有人在親自動手的基礎上研究木工工藝和技法,而這才是中式家具立于至高地位的關鍵。在此期間,田家青組建了古典家具研究室,開始了家具結構、制作工藝及木工工具方面的研究。經過與古典家具的不斷交往,田家青創造性地完成了他的第一個系列作品“明韻”。整套沿襲了明式家具的敦厚大方和嚴謹工藝,并結合現代審美情趣和新的生活方式,代表了當時家具制作的較高水準。至于木工工具的研究,田家青的凹凸工作室里皆是手工硬木制作打磨而成的工具,這種工具雖然十分簡單并不精確,卻能迎合木料的特性,通過匠人的想象力和創造力,將其個性和情懷賦予器物,是適合古典實木家具的;工廠量化生產的流水線破壞了原本材料的氣質,只有經過細細琢磨,加以巧思和時間的沉淀才能使器物變成富有生命意義的作品,而不只是產品。《周禮·考工記》記載:“天有時,地有氣,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為良。”意思是說器物之美,在于材料得當,工藝適宜,還需一點工匠的巧心,意為工巧方可成之良品,如心拙,雖得規矩法度亦不能成美器也。與日本的工匠精神相比,中國的工巧更注重的是技藝之上的巧思,透過器物所傳達的氣韻,相比之下,器物能夠傳神寫照、度情達意,傳達設計者的思想、氣質和境界顯得更高一籌。
邵帆則在藝術與設計之間為傳統家具的傳承與創新做出了新的嘗試。他自稱是“不可救藥”的古典主義者,通過“打破與重建”的創作手法,以一個當代藝術家的身份設計了許多成功的家具作品,許多被英國V&A博物館和美國大都會博物館收藏。他試圖打破傳統家具嚴格對稱的結構布局,用類似畫作中解構的手法,采用不完全對稱的形制,將傳統與現代的元素符號打破重組,將現代的新型材質與中國傳統家具硬木材料重組,形成了屬于他自己的家居風格,營造出新的屬于這個時代獨特的文人氣質。明式家具與眾不同之處除了其結構形制之外,也在于其文人氣質。文人參與家具設計是明式家具的一大特點,當時的文人不僅對工匠提出設計要求,還樂于參與其中。唐寅在臨《韓熙載夜宴圖》時,在原圖家具基礎上自己又增添了20件新的家具設計,他不僅在繪畫方面才藝出眾,還將他的才思運用到家具設計上,邵帆與他不乏相似之處,他的設計往往是對藝術和觀念的闡發,設計不為設計,卻經常給設計師新的靈感。邵帆藝術融入設計的成功源于他對古典傳統的深入認識,他是研究過工藝美術的當代藝術家,在一次訪談中他談到,古典主義要想走遠,要知道他的源頭,中國有句話叫“取法乎上”,意為尋求事物發展源頭并擷取其精華,取法度或事物最好的部分。
要做好傳統文化的傳承,就要把傳統的文化帶到生活中來,朱小杰做到了這點。他的設計充分展現了材質的特性之美,在明式家具的啟發下,他采用了南美出產的烏金木,將烏金木的獨特紋理和淺黃色澤與現代的透明亞克力、黑色真皮糅合在一起,創造出一系列現代座椅。這一系列的作品,不僅具有現代抽象雕塑的美感,又符合人體工程學的要求。將材料的特性發揮到極致,并將原始材料與現代科技和諧的連接起來,不失為中國現代家具一種新的嘗試。
從三位大師的設計中,我們可以看到傳統的傳統與創新從來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傳統需要繼承,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要探求設計之源頭,發現根本,才能從中國汲取靈感和養分;還要探究藝術與設計之間的關系,藝術設計本就是互通的,要想設計出好的作品就得提高自身的藝術修養和人文氣質。家具設計究其根本是為人服務的,是與建筑環境和生活環境的完美融合,真正設計出好的作品還需以人為出發點,適應時代發展,在時間更迭中抓住生活的本質,創造出新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