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是一種選擇
——《水形物語》觀后感

（南京林業大學人文學院 210037）

第九十屆奧斯卡頒獎禮上，《水形物語》獲得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藝術指導和最佳原配音樂四項大獎。毫無疑問，導演吉爾莫爾莫·德爾·托羅成了當晚的最大贏家。上一部拿到最高獎項的科幻題材電影還是2003年的《指環王3：王者無敵》。

盡管《水形物語》獲奧斯卡金像獎口碑爭議不斷，但是《水形物語》的勝利絕不是“爆冷”。它在今年的威尼斯電影節拿到最高獎金獅獎，金球獎上摘得最佳導演獎，繼而橫掃各大北美頒獎季各大前哨獎，種種跡象都表明《水形物語》拿下奧斯卡重磅獎項的幾率很大。

一開始就用這么多提名、獎項來概括這部溫柔至極的電影，確實是我略顯俗氣。大概是因為我對自己對世人都沒有什么信心，就像是《小王子》里發現了b612小行星的天文學家，在國際天文大會上，他換上了一身漂亮體面的衣服，別人才同意了他的看法。每次談論一部欣賞的電影時我也總是先用評分和獎項來武裝自己的喜歡，好像這樣自己就多了一絲底氣。

《水形物語》是導演托羅的第十部電影，這一次他回歸他對奇幻、怪獸、暗黑童話的癡迷，講述了一段人魚相戀的成人童話。女主角艾麗莎是一個瘦小、不漂亮的啞女，在一所大型研究院當清潔工，有一個同性戀鄰居和一個黑人同事朋友。每天過著日復一日的單調生活，直到有一天實驗室里出現了一條半人半魚的水怪，艾麗莎與水怪漸漸相交甚至相愛，從此平靜的生活被打破……

這部影片首先當然是一部浪漫的愛情故事，盡管艾麗莎和人魚一點都不符合世界對王子和公主的期待，但是縱觀整部電影，我覺得他們真的都好可愛。隨著年齡的增長，相比好看漂亮，我現在越來越愿意用可愛來形容我愛的人或者說我越來越愿意喜歡可愛的人。因為好看是一種天賦一種運氣，而可愛卻是一種選擇。就像艾麗莎，雖然她不漂亮甚至不會說話但是她絕對不是一個無趣的人。她會在走廊里跳起剛在電視上看到的舞蹈然后滿足一笑，她向往一雙紅色的高跟鞋常常在櫥窗前駐足觀看，她充滿好奇心還特別勇敢，可以神色如常地撿起地上的斷指，利索的丟進早餐袋，當然讓這一切也解決不了艾麗莎生而為人，深切的孤獨。于是半人半魚、被軍方捕捉做實驗的水怪出現在了艾麗莎的生活里，在這個半人半魚的水怪面前，第一次艾麗莎不再是世俗標準下的異類，不再是被朋友護在身后的弱者，她給人魚送煮雞蛋，教他手語，與他分享音樂，當人魚面臨生命危險時，艾麗莎當機立斷策劃了一個冒險的營救計劃。計劃通過以后，面對警官的質疑與盤問，她眼神堅定的朝反派長官比了一個F開頭的詞語，一臉的狡桀與挑釁。那些時刻原本平平無奇的艾麗莎，整個人好像都在發光。我一直認為每個人在愛情里，一定有一個維度是愛上了愛情里的自己，就像是艾麗莎愛上了在人魚面前不再殘缺的自己，也愛上了孤獨的人魚每一次見到自己的歡喜。

艾麗莎的鄰居Giles也很有意思，在我看來是影片里最迷人的角色，雖然在片中他是個畫家，但我覺得他更像是個詩人，一開口就像在吟詩，視線很難離開他。Giles是個同性戀，因為喜歡餐廳的那個服務員，他總是去那里買派，服務員的隨口一句話，他回家都會浮想聯翩并詢問艾麗莎“你覺得他是認真的嗎？”，暗戀過的人都明白這種心情。其實餐廳的派十分難吃，他買來之后全部都放在冰箱里了。而且這種類似少女的行徑發生在一個禿頂的中年男性身上，實在是自然可愛。Giles作為一個同性戀，在當時的“怪異”程度不啻于片中的人魚，正因為此，他能欣賞人魚的美。片中能夠認可人魚的都是當時的邊緣人，顯然人魚具有很濃的象征意義。Giles在給“怪獸”畫畫的時候說的一段話，我特別喜歡。

“你總是這么孤獨嗎？你愛過其他人嗎？你知道自己發生了什么嗎？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么。每次照鏡子，我唯一能看見的就是我這個老男人臉上的這雙眼。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出生太早或是太晚了，也許我們都只是一片廢墟。”

說到邊緣人，這部影片對于配角的設定也是一個十分動人的地方。導演托羅說《水形物語》是他最私人的電影，除了講愛、成人的困惑，還有他作為移民者所體驗的一切。電影里的同性戀、黑人、殘障人士、間諜，以半人半魚的水怪為代表成了大地上的移民者、異鄉人，整個世界都是他們素未蒙面的鄉愁。于是他們聯合起來拯救人魚，其實也是在對抗這個一開始就把他們排除在外的冰冷世界。不過，到底誰才是真正的怪物？誰才是真正的異類呢？相比半人半魚的水怪，冷酷無情、殘暴偏執的長官明明更像是怪物。電影中兩場性愛的對比尤其明顯，艾麗莎和半人半魚的水怪在注滿水的空間里赤裸相擁，美到心醉。相反長官和他的妻子兩個人類的性愛，只有粗暴的占有和野蠻的施虐，令人作嘔只想快進。所以到底是什么定義了人和怪物呢？當鄰居反對艾麗莎的計劃覺得不值得為了一個甚至不是人的怪物冒險時，艾麗莎比著手語一字一句的還擊：“如果我們什么都不做，那我們也將什么都不是。”，我們的思想行為才是定義我們的標準，而非外表、性取向或是種族。

我喜歡這部電影不是因為浪漫、因為愛情，而是因為艾麗莎這些所謂的邊緣人，在互相理解、扶持和陪伴下，活出了生活原本的溫柔和英勇。事實上，在我們的一生中最寶貴的不是遇到愛遇到性，最寶貴的是遇到理解。其實某種程度上這也給“人為什么要善良”提供了一個答案，因為善良的人是可以彼此識別的，可愛的靈魂終將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