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經營傳承：日本經驗值得借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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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是民營企業大省、強省，中小企業是浙江民營企業的主體。改革開放以來，第一代浙商以敢為人先、勇立潮頭的創業精神，打造出阿里巴巴、網易、娃哈哈、吉利等一大批知名企業。如今，浙江即將迎來一波民營企業“改朝換代”，新生代企業家將接替第一代浙商，扛起浙江民營經濟發展的重任。相對于大型企業，中小民營企業的經營傳承顯得更為錯綜復雜，部分中小企業，特別是中小制造業、商貿業企業相繼出現更迭失敗、后繼無人等現象。2018年，省委、省政府辦公廳印發《關于進一步促進民營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實施意見》，提出要實施新生代企業家“雙傳承”計劃，引導新生代企業家接好政治傳承之班、事業傳承之班。具體如何實施？鄰國日本的一些經驗值得借鑒。

政府高度重視，基礎數據全面

日本政府高度重視中小企業經營傳承問題，認為“中小企業是支撐日本經濟、社會的基石。引導、幫助中小企業做好經營傳承是推動日本經濟可持續發展的重要部分，不可欠缺”,并認為“中小企業經營傳承是一次激發社會活力，促進企業轉型升級、存強去弱、自我革新的絕佳契機。”

為科學合理地引導、幫扶中小企業經營傳承，日本政府首先啟動了中小企業經營傳承情況摸底調查。自1999年起，日本中小企業廳委托第三方企業、智庫或公益團體開展全國性抽樣調查，各都道府縣也委托商工會議所（相當于工商聯）、中小企業協會或大數據企業等開展分類普查。調查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一是調查中小企業經營傳承情況。調查結果顯示，1995-2015年，日本中小企業經營者的平均年齡從47歲上升至66歲。經營者中，已做好經營傳承的占12．4%，尚未安排的占21．8%，認為為時尚早的占15．9%，還有49．9%的計劃“停產停業”。“停產停業”的原因由高到低分別是：對企業的未來發展缺乏信心、家人子女不愿接班、沒有子女、沒有合適的接班人、企業經營陷入困境。關于傳承的所需時間，29．4%的經營者認為需要5-10年，24．8%的認為需要5年，25．6%的認為需要2-3年。二是調查中小企業經營傳承的類型與內容。調查顯示，傳承的類型主要有家族傳承、員工傳承、兼并收購三種。內容可歸納為人的傳承、資產的傳承、知識的傳承三類。其中，人的傳承主要指經營權的交接;資產的傳承包括股份、設施設備、運營資金等;知識的傳承包括經營理念、技術專利、企業信用、經營人脈、企業文化、制度規范等。三是調查可統籌、協調的社會資源。根據行業、專業性、屬性等情況，日本將可用的社會資源歸納為四類：①地區性組織，如地方銀行、商工會議所、商工會（相當于工會）、同業協會等；②專業機構，如會計師事務所、律所、院校等；③公立機構，如中小企業管理局、企業傳承支持中心（提供經營傳承的咨詢、幫扶服務）、中小企業經營咨詢中心（為中小企業經營者提供專業化運營指導、咨詢、中介等服務）、再生支持協議會（為經營困難的企業提供重組咨詢、中介、產業轉型等服務）；④民間機構，如提供并購中介服務的企業、社會團體等。

法律體系完善，服務機制健全

做好充分的基礎數據工作后，日本政府從法律與制度兩個維度對中小企業傳承工作進行了頂層設計。2008年5月，日本頒布《中小企業經營傳承法》，從三個方面加強中小企業經營傳承工作：一是制定非流通股贈與稅延后繳納制度。非上市中小企業發生經營權轉讓，且保證持續經營5年、雇傭員工維持在80%以上的，經政府核準后，贈與稅的80%可延后繳納。二是制定民商法特別說明條款。一方面，將經營者生前贈與的股份排除在繼承股份以外，即接班人所獲得的股份不再作為前一代經營者的遺產進行分割，以保護接班人（特別是非子女親屬接班人）的股份利益，防止股份分散。另一方面，將經營者生前贈與的股份價值定額化，即接班人通過努力經營實現的股份增值部分全部歸屬接班人，激勵接班人積極創新、做大做強。三是提供資金支持。因經營者死亡等原因造成中小企業臨時資金困難的，根據《中小企業信用保險法特別說明》《株式會社日本政策金融銀行法》規定，由中小企業信用保險機構或日本政策金融銀行提供臨時性資金或其他金融服務支持。

同時，日本還建成了較為完善的中小企業傳承支持機制。一是地區性支持平臺。由地區性組織和民間機構組成，提供基礎、常規性的指導支持服務。如中小企業經營者遇到傳承問題的，可向地區性金融機構信貸經理、商工會專家、企業顧問、地方政府窗口等咨詢求助；如確定開展兼并收購的，可向并購中介企業、社會團體等咨詢。二是未來發展支持平臺。由專業機構和公立機構組成，提供產業升級、企業再造、職業經理人招募等服務。中小企業經營者可自行或通過地區性組織的介紹，聯系專業機構與公立機構。專業機構一般面向具備經營傳承條件的企業服務，提供法律、經營、科創方面的咨詢或代辦服務。如企業不具備充分的傳承條件時，公立機構根據不同特點提供對應服務：無傳承人或傳承人無法繼承的，由企業傳承支持中心提供服務。經營困難導致無法傳承的，由再生支持協議會提供服務。經營良好但缺乏未來發展方向的，由中小企業經營咨詢中心提供服務。特別注意的是，未來發展支持平臺與地區性支持平臺之間不是分割獨立的，而是在中小企業管理局的統籌下，不斷交流、交換人力資源與數據信息。

政策落實到位，推動效果明顯

除了政府重視、數據完善與頂層設計合理外，日本在政策措施的落實上也十分精細和具有創新性。以靜岡縣為例，2017年6月，由縣政府委托縣產業振興財團，發起成立靜岡縣企業傳承聯盟，成員包括全部的市村町政府、商工會議所及聯合會、商工會及聯合會、19家銀行、11家公立機構以及6個專業協會。聯盟成立后，馬上出臺了服務流程。①宣傳重要性、認識事前準備的必要性；②分析經營狀況、找出問題；③解決經營問題，為經營傳承進行筑基；④由家族或企業內部人員傳承的，制定傳承計劃，由職業經理人傳承的，開展企業與職業經理人對接；⑤開展傳承工作；⑥培育、促進接班人能力成長，推動產業升級與創新創造。同時，各聯盟成員發揮自身特點，除開展宣傳、咨詢、講座、對接交流活動等常規性服務外，還推出一大批特色服務、特色政策。如縣政府聯合各金融機構推出了“靜岡縣企業傳承專項貸款”政策，由縣信用保證協會提供擔保，為中小企業提供企業傳承資金支持，最多可為單個企業提供10年期、2．8億日元、年利1．6%的專項貸款。又如靜岡縣中小企業團體中央會發起成立了“傳承人青年俱樂部”“企業家兒童俱樂部”，培養第二代、第三代企業接班人。再如靜岡縣企業傳承支持中心成立了“職業經理人銀行”，推出“門診化服務流程”，實現了服務工作“最多跑一次”。

這些政策、措施的實施，有效地推動了靜岡縣中小企業的經營傳承促進工作。靜岡縣企業傳承聯盟成立2個月后，服務企業數量就突破了1000家，到2017年11月，該數值達到5525家。靜岡縣企業傳承支持中心從2011年9月至2017年12月服務中小企業1541家，直接促進經營傳承120家，涌現出了一批優秀案例。如通過對接創業青年與傳承企業的方式，幫助一家因后繼無人而面臨關停的傳統企業實現了“鳳凰涅槃”，推動了創新創業與經營傳承的“雙贏”。

借鑒意義

我國與日本、浙江與靜岡國情不同、省情不同，無法照搬照抄日本辦法，但在一些理念及機制設計上值得借鑒。

重視傳承問題，政府主動作為。中小企業經營順利傳承，不僅有利于穩定經濟發展，也是一次加速推進“騰籠換鳥”和“鳳凰涅槃”的良機。中小企業經營傳承不只是市場行為，政府應加以引導、提供幫助。

加強數據收集，摸底基本情況。建議有關部門加強中小企業經營傳承調查，積極開展相關服務資源摸底，切實把握企業傳承更迭情況與問題，為中小企業傳承做好預案和準備。

構建頂層設計，探索機制建設。目前，浙江的中小企業經營傳承還處在企業家自覺層面，全國也沒有太多借鑒參考對象。建議省級有關部門聯合探討、制定相關政策，從稅收、金融、科技等角度謀劃中小企業經營傳承促進政策與機制建設。

鼓勵服務創新，發揮浙江優勢。建議中小企業管理服務機構結合各地區特點與自身工作內容，梳理中小企業經營傳承宣傳、培訓、指導相關服務內容，做好應對準備。同時，鼓勵相關單位結合科技新政50條、促進民營經濟高質量發展31條等相關文件，開展“經營傳承+N”工作，更好地推動“雙傳承”計劃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