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 剛 毛穎曦/文
傳統刑事執行檢察部門開展未成年人社區矯正檢察監督,雖與成年人有所區別,但鑒于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人數較少,未成年人社區矯正特殊管理規定相對籠統,檢察監督的專業性、規范性、針對性相對薄弱。而由未檢部門在“捕訴監防”一體化模式下,集中開展未成年人社區矯正檢察監督,其優勢在于可有效依托“個案辦理”、“異地協助”等方式,實現對同一涉罪未成年人從批捕、起訴到刑罰執行環節的全方位監督和保護;其弱勢在于打破傳統部門屏障后,如何提升監督的能力水平,如何科學界定部門間的分工定位,實踐中還存在諸多問題。本文結合衢江區檢察院未檢部門開展未成年人社區矯正檢察監督的實踐,通過分析當前未成年人社區矯正工作存在的問題,具體論證了未檢部門開展未成年人社區矯正監督的合理性,并就構建“監督+保護”的未成年人社區矯正工作機制提出具體的設想。
從2011年2月《刑法修正案(八)》確立“社區矯正法律制度”到2012年1月“兩高兩部”出臺《社區矯正實施辦法》,社區矯正工作的立法進程總是相對滯緩。《社區矯正實施辦法》第33條明確了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的概念(即犯罪的時候不滿18周歲被判處5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未成年人)以及對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的八種監管方式。這八種監管方式主要包括“未成年人與成年人分開矯正,予以身份保護;對未成年社區矯正小組的成員配備、監護人的職責義務予以細化;開展有針對性的教育學習及幫扶措施”等。縱觀這八種監管方式,除了“身份保護、分開矯正”相對具體外,其他規定均較為原則籠統,致使檢察機關開展監督,存在實體依據不足的問題。在監督方式上,《社區矯正實施辦法》第2條、第5條、第12條、第14條、第25條、第26條、第37條,明確了“檢察機關對社區矯正各執法環節的監督定位”、相關法律文書同步抄送檢察機關的程序設置以及通過“檢察建議、糾正違法通知書”開展監督的形式。但上述規定除了“同步抄送法律文書”是社區矯正法律監督的特殊規定外,其他條款都是原則性普適規定,監督滯后,效力難以保障的問題仍然凸顯。
司法實踐中,未成年人社區矯正工作普遍存在監管的專業化、規范化、特殊化程度不高的問題。究其原因,一是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人數少,矯正時間短,監管過程中容易被忽視;二是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身心狀態特殊,監管難度大,基層司法所有畏難情緒;三是基層司法所“人財物”配備匱乏,且部分司法所為鄉鎮內設所,特殊化監管要求難以得到統一落實。以衢江區為例,截止2018年8月,轄區內在冊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僅11名,占社區矯正服刑總人數的4%;所涉罪名以暴力型犯罪為主,文化程度低,絕大部分處于無業狀態,家庭監管能力薄弱,還存在個別單親家庭情況,監管難度大。在日常監管方面,因基層司法所體制原因,大部分鄉鎮內設司法所工作職能紛繁,未能將未成年人與成年人分開矯正,再加上矯正小組成員的配備不科學、監護人職責不明確,監管的專業化程度普遍不高。比較突出的表現是每月八小時的教育學習、社區服務及社會化幫扶工作流于形式。而檢察機關在開展未成年人社區矯正法律監督時,也受限于上述主客觀原因,在監督時未有效貫徹“區別對待原則”,監督的專業化、規范化有待加強。
要有針對性地開展未成年人社區矯正法律監督,其前提是對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個人信息的充分知曉,比如說,未成年人的個人成長經歷、家庭成員情況、犯罪原因、就業就學情況、家庭監護能力等。而實踐中,檢察機關刑事執行檢察部門對上述信息獲取的途徑極為有限,主要包括書面查閱基層司法所的日常監管臺賬或是當面約談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上述兩種檢察方式所掌握的未成年人信息往往不全面或不客觀,致使檢察監督的針對性不強。
如前所述,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人數少,占比低,由未檢部門開展未成年人社區矯正監督并不影響執檢部門承擔社區矯正法律監督的主體地位。而由未檢部門履行該項職責的理論基礎是源于“未成年人”這個群體的特殊性,是深入踐行“捕訴監防”一體化模式的有效探索,也是完善“少年司法”體制的重要內容,而未檢部門所貫徹的“監督+保護”的執法理念,也會促使監督工作更具專業性、針對性、人文性。
刑執部門開展社區矯正檢察監督,重點是圍繞“社區矯正執法活動”開展“對事監督”,而未成年人社區矯正監督更多的是關注人本身,這既是《社區矯正實施辦法》設置“未成年人特殊管理規定”的應有之義,也是“未成年人與成年人分開矯正”的目的所在。而未檢部門貫徹“以人為本”“兒童利益最大化”的執法理念更符合未成年人社區矯正監督的職能定位,也與美國未成年犯回歸執行制度所奉行的“教育感化原則”“家長保護原則”[1]相契合。
較刑執部門,未檢部門可依托“個案辦理”“異地協助”等方式,充分了解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的個人信息,從而有針對性地開展執行監督及幫教保護。具體而言,對于本地犯罪,在本地入矯的未成年人,由未檢部門一體化開展社區矯正監督;對于異地犯罪,本地入矯的未成年人,由犯罪地管轄的未檢部門將相關未成年人信息參照附條件不起訴“異地協助”的方式通報給入矯地未檢部門,再由入矯地未檢部門開展社區矯正監督,從而實現未檢部門對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個人基礎信息的全覆蓋掌握。
“社會化幫教”既是未成年人社區矯正工作的重要方式,也是未檢部門開展“附條件不起訴”的主要手段。在司法實踐中,未檢部門作為不起訴的幫教主體,與相關政府職能部門、社會組織協作配合,積累了較為豐富的“社會化幫教”經驗,也取得了良好的幫教成效。幫教工作的專業性使得未檢部門在規范開展未成年人社區矯正監督的同時,能更加有的放矢地參與、整合、督促相關職能部門及社會組織對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開展幫教保護。
未檢部門開展未成年人社區矯正監督既要突出“刑罰執行監督”的主體地位,也應遵循“教育、感化、挽救”的保護方針,一方面依托“捕訴監防”一體化工作模式,加強對社區矯正審前調查到變更執行的同步監督;另一方面,全面落實未成年人社區矯正特殊管理規定,實現對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的“專業化監管、精細化教育、多元化幫扶”措施:
審前社會調查作為未成年人社區矯正的第一環節,是許多國家辦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的慣例,是未成年人刑事訴訟程序貫徹刑罰個別化和全面調查原則的具體表現,[2]對未成年人最終是否適用社區矯正,有很大的參考意義。但實踐中,審前調查的啟動節點往往是審判環節,若案件適用簡易程序審理,留給司法行政機關的調查時間很有限,有時甚至會出現案件不委托審前調查或者審前調查尚未完成,法院已判決的情況。另一方面,鑒于審前調查時效性較強,檢察機關開展審前調查監督往往流于形式。
對此,未檢部門可從“程序啟動、同步監督”兩方面強化社區矯正審前調查監督。所謂“程序啟動”是指依托“個案辦理”,在審查起訴環節,對擬適用簡易程序審理,且擬適用社區矯正的未成年人犯罪案件,由未檢部門向司法行政機關發出《調查評估委托函》,啟動調查評估程序,保障司法行政機關全面完成調查評估任務的同時,也為檢察機關開展審前調查監督提供了更大的空間。所謂“同步監督”是指依托“五種重點核查”事項,細化社區矯正審前調查同步監督,監督重點包括,一是經調查評估后不適宜社區矯正的意見,因為該類意見是對未成年人適用社區矯正作否定性評價,為保障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未檢部門可通過調查核實的方式綜合判定評估依據的真實性、客觀性,發現侵害未成年人權益,及時提出糾正意見;二是對于犯罪地、矯正地均在本轄區的案件,未檢部門作為“捕訴”的執法主體,對于未成年人的個人信息掌握地比較全面,可對調查評估開展有針對性地監督;三對于有重大社會影響或者社會關注度高的案件,未檢部門應對調查評估所依據的基礎事實進行核查,對調查評估結論有異議的,及時提出糾正意見,確保調查評估的公正性;四是委托機關對于調查評估有異議的案件,未檢部門應聽取委托機關意見,結合自身核查情況,開展監督;五是未成年人被害人及其親屬對調查結論有異議的案件,未檢部門應綜合考量社會矛盾化解及未成年人權益保護等因素,開展監督。在司法實踐中,還存在少數未成年人因為沒有法定代理人承擔監護職責,司法行政機關考慮到監管現狀而出具不同意社區矯正的評估意見,對于該類案件,未檢部門要貫徹“兒童利益最大化”理念,充分依托社會化資源,協助職能部門為未成年人選擇適格的監護人,及時糾正司法行政機關的評估意見。
未檢部門建立未成年人社區矯正檢察臺賬,是開展社區矯正工作的前提和基礎。為保障對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信息的全面知曉,未檢部門一方面要加強內部協作,與執檢部門共享交付執行機關抄送的“法律文書”;另一方面與司法行政機關建立“信息通報”機制,定期對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的入矯情況予以核查。在信息共享的基礎上,未檢部門首先應規范履行交付執行監督職能,細化監督情形,主要包括交付執行機關文書送達不及時、不規范;司法行政機關未依法接收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發現未成年人漏管,司法行政機關未及時查找;入矯宣告未采取“身份保護”措施等。
除了行使交付執行監督的傳統職能外,未檢部門還應立足于對未成年人“保護、幫教”的特點,重點針對“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未按規定時間報到,導致漏管”的情形,予以原因核查,開展有針對性地監督。在監督方式上,一方面可通過與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及監護人個別約談的方式核查原因,并視不同情形,予以訓誡或聯合相關部門開展幫教;另一方面,對未成年人因漏管被警告處罰的,應對處罰活動開展同步監督,實現處罰活動“懲防并重”的功能性。
依據《社區矯正實施辦法》規定,針對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共有八種特殊監管方式。如何圍繞“特殊監管”開展監督,在履職路徑上,未檢部門一方面要立足監管執法活動本身,通過介入執法程序,開展同步監督;一方面要借助社會化專業資源,通過適度參與,發揮對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的保護職能。具體而言:
在同步監督方面,首先可將社區矯正日常監管活動細化為“社區矯正方案制定、社區矯正小組成員配備、監護人職責設定、變更居住地、走訪活動、教育學習、社區服務”等;將社區矯正日常執法活動細化為“分類管理、月度考核、禁止令審批、警告處罰、提請治安管理處罰及脫離監管、下落不明的認定”等。針對日常監管活動,未檢部門可通過“書面查閱監管臺賬、網上巡查社區矯正工作平臺、約談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及監護人、詢問矯正小組成員、參與社區矯正機構組織的走訪活動、教育學習及社區服務”等,開展同步監督;針對日常執法活動,未檢部門可通過“書面審查、個案核查、列席等級調整會議、詢問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參與處罰合議”等方式,開展同步監督。
在特殊管理方面,未檢部門應督促社區矯正機構依托“社會化幫教”資源、“政府購買服務”方式為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提供就學就業幫助及心理疏導支持。比如說,為義務教育階段失學的未成年人,提供就學支持;為無業未成年人,提供就業幫扶;為家庭監護能力有限,情緒心智不穩定的未成年人提供心理疏導等。在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較多的地區,還可嘗試引入專業化資源,參與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每月八小時的教育學習、社區服務,特別是“社區服務”,鑒于組織方式較為繁瑣,在實踐中開展較為困難,未檢部門應重點關注。而未檢部門在特殊管理方面的職能定位,要踐行“到位而不越位”,既要立足于監督的主體地位,督促社區矯正機構規范、有效地推進各項管理;又要發揮未檢部門的優勢,適度參與特殊管理,體現對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保護的基本宗旨。
在監督事項的設置上,未檢部門可重點加大對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脫管、不假外出、違反禁止令、月度考核不合格、被警告、提請治安管理處罰”等事由的核查,發現司法行政機關有執法不當的,應在提出糾正意見的同時,落實好相關的特殊管理規定。
未成年人社區矯正變更執行一般可界定為“減刑、期滿解矯、因死亡、收監執行或者被判處監禁刑罰而終止矯正”五類情形。未檢部門對于變更執行的監督應根據不同的情形采取不同的監督方式,對于“減刑、收監執行”監督,可通過“列席評審會議、提出檢察意見”的方式開展;對于“期滿解矯”的,可采取定期查閱臺賬的方式,重點針對“解矯程序”和“身份保護”開展監督;對于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再犯罪的,未檢部門可聯合執檢部門、司法行政機關進行“個案原因核查”,發現因司法所監管不力導致再犯罪的,應提出糾正意見,并可通過約談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等方式,開展疏導幫教。除此之外,未檢部門也可定期將未成年人收監執行、再犯罪情況形成調查報告或檢察建議,為未成年社區服刑人員的日常監管、社會化綜合治理提供對策意見。
注釋:
[1]鄧有靜:《未成年犯社區矯正實證研究》,載《青少年犯罪問題》2015年第1期。
[2]許偉、郭玉芳:《新形勢下未成年人社區矯正檢察監督的應對措施》,載《中國檢察官》2012年第6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