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文靜
伴隨我國改革開放以來40多年的發展,我國科技期刊經歷了數量由少到多的快速積累。截至2016年底,我國現有科技期刊5020種,形成了學科內容全面覆蓋、學術水平穩步提升的發展格局,在推進科技成果轉化、推動創新驅動發展、擴大國際交流、發揮學術引領方面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1]2018年11月,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五次會議通過了《關于深化改革培育世界一流科技期刊的意見》,會議強調要以建設世界一流科技期刊為目標,加強和改進出版工作,努力為人民群眾提供更加豐富、更加優質的出版產品和服務。當前,中國科技期刊正處于重要的發展機遇期。
然而,移動、互聯、云計算等新興信息技術的發展給傳統出版業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挑戰,閱讀領域的數字化革命不僅改變了人們的閱讀習慣與思維模式,更改變了知識獲取、傳播的方式,越來越多的科技期刊讀者選擇通過網絡更加便捷地獲取前沿科技信息并開展學術交流,科技期刊的地位有所動搖。雖然科技期刊在數字出版方面也作出了許多努力,但仍表現出增長乏力,發展難以為繼的疲態。本文旨在分析科技期刊的發展困境,為數字出版時代下科技期刊的發展提供思路借鑒。
與“互聯網+”企業的用戶思維不同,科技期刊的辦刊思路大多還停留在“為作者辦刊”而不是“為讀者辦刊”上,更關注的是生產流程上游的內容生產而不是下游的內容分發。由于我國科技期刊大部分為學術期刊,主要是作為傳播專業理論知識、傳遞科技信息、進行科學評價的重要載體,造成其辦刊的出發點更多的是如何提升期刊的學術質量,注重的是與作者的聯系交流,而缺乏與讀者之間的聯動機制。[2]這就使得期刊不能夠迎合讀者從稿件的類型選取、稿件的時效性、稿件的出版周期、優化產品類型和服務上有所改進和突破,而更多的是關注為作者提供方便快捷的投審稿服務,如優化審稿、查稿流程等;在稿件的選取上更受到作者自身稿件背景的影響,如是否含有基金項目,作者的研究背景、研究單位等;甚至在稿件的時效性上也更傾向于為作者提供便利,如提供評聘職稱、課題結題的優先發表等。這種“通過服務作者,吸引優質稿源”的辦刊思路,很大程度上影響了科技期刊的內容選題,使科技期刊在內容選擇上處于被動地位,與開放、交匯的互聯網思路相悖。更導致了科技期刊在“云計算”技術日益成熟的今天,僅有9.97%的期刊使用了大數據技術分析和挖掘讀者行為,[3]從而造成對學術熱點的把握和學科前沿動態的跟蹤上,科技期刊的敏銳性甚至落后于新媒體。
相較于新興媒體的迅猛發展,科技期刊的表達傳播無論是平臺建設還是內容設置上都遠滯后于數字出版的現狀。從現有科技期刊數字傳播方式的調查結果來看,傳播方式主要為自建網站、微信公眾號及與第三方出版平臺(如知網、萬方等)合作。截至2017年底,雖然有91.09%的科技期刊擁有自建網站,70.41%的科技期刊設置了微信公眾號,但僅有4.56%的科技期刊有自建APP,對其他媒體融合的傳播模式如VR出版等更是處于起步階段。[3]而隨著公安部對網站監管的日益嚴格,由于審核內容煩瑣,網絡安全責任重大,許多期刊甚至陸續選擇了關閉自建網站。另外,科技期刊在這些平臺的內容呈現上都受限于印刷內容,94.7%都與期刊的紙質版內容相同,[3]網絡出版豐富的內容表達方式和靈活鏈接的優勢難以發揮。雖然融合出版越來越被期刊重視,但由于科技期刊與數據庫等第三方出版平臺的海量數字資源存在差距,因此難以提出更加個性化、深層次的服務方案,而且受制于紙質期刊的出版周期,科技期刊信息更新速度慢,作者和讀者對傳播及時性的需求難以滿足,不能有效發揮數字出版的優勢,與融合出版的要求存在差距。
科技期刊質量良莠不齊,一部分低水平的小、散、弱的科技期刊為了期刊生存,不考慮文章學術質量,成為了一些低水平論文的集中地。然而,在數字出版時代,幾乎所有的科技期刊數據都能夠通過數據庫輕易檢索獲得,這些低質量的學術論文存在于學術數據庫中,嚴重影響了我國科技期刊的公信力,使得我國科技期刊的整體評價難以取得較高的國際認同,甚至對其他優質期刊的品牌價值和優秀學術成果的傳播應用造成影響,更加劇了在重SCI、EI收錄的科研研究導向下優秀學術論文的外流之勢。[4]根據WoS數據庫統計,我國各學科論文在2007-2016年10年間的被引用次數處于世界前1%的高被引論文有20131篇,占世界份額的14.7%,居世界第三位,研究水平已處于國際領先地位。[1]然而,這其中大量的優秀學術成果都刊登于國際期刊,而非發表在國內的科技期刊。優秀的原創性科技成果外流所呈現的愈演愈烈之勢,嚴重阻礙了我國精品期刊的建設進程。
目前,我國科技期刊多為依賴撥款的“事業單位企業化管理”或“事業單位行政化管理”的事業單位管理模式。[1]這種派生性質的編輯部,缺乏自主經營權,編輯市場化意識弱,缺乏樹立期刊品牌的理念與意識,期刊的經營方式與運行機制都不適應市場化的運作與發展規律。當前超過6成的科技期刊主要依靠主管、主辦單位的經費資助;在郵政發行和自辦發行日漸式微的今天,紙質出版的收入不斷減少;科技期刊數字出版又受到數據庫等第三方平臺裹挾,數字期刊的價格與價值倒掛,以2016年科技期刊經營狀況統計顯示,75.48%的科技期刊年度數字出版收入為0,2017年度,82.82%的科技期刊表示其在網站及新媒體運營方面并不盈利;[3]部分地區對期刊收取版面費的合理性財務審計存疑,也使得期刊取消了該項收費。可見,科技期刊嚴重缺乏經營自主權,由于盈利模式的模糊不清,數字化進程的高投入只能有賴于期刊主辦單位的重視和支持,因此阻礙了科技期刊數字出版的創新進程。
經過了10年的發展,科技期刊在數字出版上無論資金還是人力都進行了巨大的投入,但由于科技期刊仍然秉承著“以紙質期刊產品為核心”的固有思路,[5]缺乏“以用戶為中心”的互聯網思維,并沒有將讀者作為關注焦點,進行的只是紙質期刊的數字化,所以,科技期刊的數字出版尚無法成為其主流業務。因此,科技期刊亟須改變固有思路,將“為讀者提供服務”作為科技期刊數字出版業務開展的出發點,從而在海量的文獻資源中吸引讀者的關注,提升期刊的影響力。應做到:(1)利用大數據實現期刊精細化、專業化發展,通過對讀者檢索情況、引用情況等數據的挖掘、篩選、分析,形成讀者肖像,有針對性地組稿熱點選題。(2)根據讀者關注特點,努力提升期刊論文的顯示度。包括通過優化期刊網站內容建設,提供更優質的網站服務體驗;推進開放獲取(OA)出版,提升閱讀資源的便利性和經濟性;加大與數字出版商、評價性質檢索數據庫的合作,提升期刊知名度和搜索率;借助微信公眾號等社交軟件,構建培養自己的用戶群,提升期刊內容的有效傳播率。(3)從讀者的角度開發新型產品服務內容,如提供知識服務產品,滿足讀者對數字化、碎片化、觀點閱讀、標題閱讀、引文閱讀、單篇閱讀和文獻追蹤閱讀的需求。
隨著新技術的不斷涌現,媒介生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傳播手段與平臺不斷迭代更新,探索多種途徑的傳播方式成為科技期刊的必然選擇,依據當前現狀,主要的發展方向包括刊網融合模式、微信等自媒體平臺出版模式、VR出版模式等。但隨著5G時代的到來,高速度、高并發、高兼容、高安全、低時延特點下必然催生更多樣的傳播方式的產生,步入萬物互聯互通、媒介隨處可在的時代。[6]對于在新媒體融合上起步較晚的科技期刊而言,通過技術對抗爭奪未來數字出版時代的話語權顯然是行不通的。科技期刊應發揮自己在科學技術工作者中的影響力以及內容優勢,重點在功能的實現上通過自主開發增加一些個性化的專業服務功能,加強內容服務的運營,提升自己服務用戶的適用能力。
而在以數字資源容量作為出版商實力重要衡量標準的數字出版時代,單刊的數字資源根本無法與數據庫等第三方出版平臺相抗衡,繼而被擠占了較多的發展空間與市場份額,因此,拓展集群化發展模式以及跨界融合模式等發展途徑,有助于科技期刊獲得數字出版的話語權。通過打造期刊集群,可以對現有的期刊資源進行整合,實現編輯、出版、運營的集約化管理,有效擴大期刊數字出版服務的知識版權容量,實現以期刊為主體的出版融合模式的開發。期刊集群的組建靈活多元,可以組建:①專業學會刊群。以全國學會為辦刊主體,主導其參與主辦的期刊進行整合,并以此為基礎拓展相關學科的非主辦刊群的聯合。②網絡聚合刊群以某一網絡平臺為依托,不同主管、主辦單位期刊的相互聚集。③出版社或期刊社群。以國內出版機構為出版單位,實現下屬期刊的整合發展。通過跨界融合,可以有效補齊科技期刊缺技術、缺資金的短板,迅速與新媒體接軌,方式包括:①通過不同媒體間的收購、合并,形成產權、產品、運營整合的大型傳媒集團,如《中國國家地理》的全媒體運營模式;②同一傳媒集團旗下的資源的協同整合,如《浙江大學學報(社科版)》的多終端、多角度的個性化服務模式;③通過國內互聯網媒體憑借強大的資金、技術、用戶群對傳統媒體的并購整合,如“阿里巴巴”牽頭打造的“傳媒帝國”。[7]跨界融合模式雖然實施難度較大,但對于打造世界一流期刊來說是不可避免需要思考的問題。
提升學術影響力,科技期刊必須擺脫“傳統媒體將淪為新媒體的內容提供商”的宿命,找準自身定位,努力打造精品化、專業化的期刊。期刊精品化,即樹立科技期刊的品牌意識,建設精品期刊;期刊專業化,即科技期刊要完成內容細分,實現專業化辦刊,打造自身的鮮明特色。通過期刊精品化、專業化,提升期刊競爭力、影響力,已成為期刊界的共識,為此我國先后啟動了“中國高校精品、優秀、特色期刊”的評選,“中國期刊方陣”“中國科協精品期刊工程”等項目。[8]建設精品化、專業化的品牌期刊,核心問題就是要突出期刊特色。
隨著科學的發展日趨專業,學科內容不斷交叉、深入,分支學科不斷興起,科技期刊不斷專業、細分已經是大勢所趨,國際上業內領先的出版集團都不斷地將下屬母刊按專業和學科細分為不同的子刊。然而,我國除了少數專業期刊以外,更大一部分的科技期刊都屬于綜合性期刊,追求求博求廣的文庫辦刊思維,辦刊方向、內容相近,千刊一面,同質化競爭嚴重,造成期刊影響力和品牌效應不足,逐漸淪為評職稱的工具。而且隨著互聯網的不斷發展,期刊數據庫日益完善,面對海量的科技信息,研究人員通過網絡檢索數據庫查找資料已成為主流的研究方法,面對研究人員讀“庫”而不是讀“刊”的工作方法,科技期刊想要從眾多刊物中脫穎而出就對其內容的專業性、深入性、獨特性有著更高、更具體的要求。還有部分期刊過分看重期刊的影響因子,只注重單篇文章的學術質量而逐漸忽視了期刊的欄目規劃、特色建設,缺乏對期刊整體性發展的思考。這種辦刊思路也許會得到短期內內容質量的提升,但最終只會使得期刊在數據庫海量的數據資源中越來越喪失發聲的機會。只有清晰的定位,專業的欄目策劃,鮮明的特色,才是在海量文獻資源中取得讀者的信任,凸顯期刊領域內影響力的期刊可持續性發展的重要途徑。如《航空學報》將自身定位為傳播國內及華語地區航空航天領域最前沿的科技成果,搭建產學研一體化學術交流平臺,通過打造大飛機、高超聲速流動、航空制導武器等前瞻性熱點、重大問題的專欄、專刊,獲得了廣泛關注,顯著提升了業內的影響力和期刊的公信力,塑造了品牌的權威度。[9]
伴隨著全媒體技術的不斷發展,在媒體融合環境下,已有部分科技期刊已經意識到這種將“經濟效益”剝離,只追求“社會效益”的辦刊,不發展期刊下游產業鏈,將讀者群的經濟效益完全轉嫁給數據庫的做法是無法適應新時期科技期刊的轉型要求的。縱觀國內外科技期刊的盈利模式,大致包括版權盈利、服務盈利、廣告盈利、會員制盈利以及終端盈利幾種,但對于我國科技期刊體量大但小、散、弱的現狀,無論是想打造自有平臺通過OA出版實現會員制盈利,還是在與第三方出版平臺抗衡中尋求版權盈利都相對較難,并且大多數的期刊不具備廣告盈利的資格,缺乏終端開發運營的能力。因此,結合新媒體的迅猛發展,筆者認為,通過服務盈利打造期刊生態產業鏈是科技期刊應該主要拓寬的盈利方向。科技期刊應順應讀者閱讀方式的改變,結合碎片化閱讀、觀點閱讀、單篇閱讀、文獻追蹤閱讀的需求,為年輕的科研人員提供即時、快捷、個性化的服務,并基于此以實現定向營銷和流量變現,如數據出版、知識服務、VR出版、碎片化出版、短視頻出版等。[10]但是,技術的落后,資源的欠缺,單靠一家科技期刊自身的努力是難以取得突破的,除了通過集群化的刊群建設尋求資源的整合,還可以通過與第三方機構合作,借助對方成熟的服務平臺技術、營銷渠道等相關資源,實現由內容供給向知識服務的轉型推進,豐富產品的形態,增加附加值的盈利。并且需要主辦單位、國家的重視,給予體制、機制的保障,提供資金、技術、人才的支持,以幫助科技期刊走出困境,從逐步開展信息服務、知識服務到平臺構建,形成期刊生態產業鏈。
當前,推進十九大精神貫徹落實,切實擔負好培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推動科學技術發展改革創新,提升國家智庫影響力和國際影響力,是科技期刊獨特且不可替代的使命與責任。科技期刊辦刊應在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指引下,堅持解放思想,與時俱進,堅持戰略思維、系統思維,堅持問題導向,主動識變、應變、求變,加強戰略謀劃,找準戰略支點,重塑工作格局。在傳統出版與數字出版已深度融合,發展融合出版已成為行業共識的時代背景下,如何在辦刊理念、傳播途徑、內容制造、盈利方式上尋求新的發展契機與增長點,值得每一個學術期刊工作者深思與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