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插·嘴！

□ 薛 里

誰更喜歡插嘴

我們可能都遇到過在說話時被人插嘴的情況。例如，當你正在談論一個重要的話題，或者一個幽默故事正講到高潮時，突然有人插話進來。在插嘴者說話之后，你可能不得不跳轉回去來完成你的故事。也可能會被氣得語無倫次，但無論怎樣，你講話的良機已經過去了：你可能再難以講出有說服力的觀點，你的故事也變得支離破碎。

我們有一些固有的印象，如某些國家的人更喜歡在別人說話時插嘴等。弄清楚人們為什么以及如何插嘴，你可能會發現，應該給予那些打斷你精彩時刻的大嘴巴以更多的寬容，或者想辦法更好地避免它的發生。

有一個經常被引用的研究聲稱男性在與女性對話時會更容易插嘴。20世紀70年代進行的這項研究，秘密記錄了很多美國男性和女性之間的對話，發現男性在48次對話中插嘴了46次。2014年的另一項研究發現，相對男性而言，女性的發言更容易被打斷。

不過，新西蘭惠靈頓維多利亞大學的心理學家安·韋瑟羅爾表示，這些早期的研究將所有重復的言論計算在內，這影響了研究結果的準確性。她說：“有時人們會重復講某些話，這不能算是被打斷。”而且，男性經常占據更高的職位，人們很難知道他們插嘴的原因到底是因為性別還是身份。

插嘴背后的原因

美國西北大學普利茲克法學院的托尼婭·雅可比和迪倫·施韋爾斯為了解開性別、地位和插嘴之間的關系，他們研究了美國聯邦最高法院的聽證會過程，聽證會中，9名法官必須一起做出決定，控制法庭的能力可以決定一個案件的命運。

通過記錄法庭聽證會，雅可比和施韋爾斯發現，插嘴確實具有高度的性別化差異，男性法官打斷女性法官說話的次數要比相反的情形多3倍。而且在辯護過程中，女性法官被男性律師插嘴的次數比男性法官還要多3倍，盡管有明確規定不能對法官這樣做。因此，女性，包括最高法院法官在內，似乎還必須要為自己爭取被聆聽的權利。

但關于插嘴的一些既定認知不僅僅與性別有關。根據流行文化和科學文獻的概括，意大利人以喜歡熱烈的討論而聞名，日本人在對話中會留下較長的停頓間隙。澳大利亞悉尼大學的尼克·恩菲爾德說，瑞典人也有類似的行為。有一種夸張的說法，稱在與瑞典人談話時，要有足夠的耐心，因為你可能要等待1分鐘才能得到對方的回應。

講英語的人一般不會等到談話中出現明顯的停頓才開始輪流發言，而是依靠語法和語調等其他語音信號，來判斷他們什么時候開始發言。在日常會話中，講英語的人實際上在不打斷別人的技巧上得到了很好的磨煉。那么，對于其他語種的人，這種話輪(指某人在某段時間所說的一段話)轉換機制會有什么不同嗎?

為了弄清楚這些潛在的刻板印象是否有道理，恩菲爾德及其同事分析了五大洲10個語種的人們之間的自然對話。

恩菲爾德發現，講英語的人話輪之間的停頓約為240毫秒，而丹麥人會等待將近500毫秒，日本人的響應最快，僅有7毫秒。事實上，他們之間的差異是如此微小，恩菲爾德團隊因此得出結論：這種精心調整的輪流對話能力，在不同的語言、地理和文化中都具有普遍性。這種能力甚至可以提供有關語言形成初期社交互動的線索。

因此，對于講某些語言的人喜歡插嘴的印象，恩菲爾德認為可以歸結為主觀經驗。他說，盡管各種文化在對話平均響應時間上的差異非常小，但人們對這種時間非常敏感，所以會將這些微小的差異放大。

這不可避免會導致插嘴行為的發生。美國喬治城大學研究語言學的德博拉·坦寧說：“當兩個人進行對話時，他們對停頓的持續時間有不同的感受，喜歡停頓更長時間的人就會被插嘴。”她發現紐約人一般認為加利福尼亞人拙于言辭，因為他們經常會有長時間的停頓，而加利福尼亞人覺得他們是沒辦法說出來。而且，紐約人會覺得如果自己不趕緊把話說完就可能會被對方阻止。

因此，下次遇到有人不按次序說話時，請記住他們可能只是遇到了語言引發的時間錯位。

插嘴的好與壞

插嘴的原因似乎因文化而異。根據加拿大北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李涵的研究，中國人習慣于通過“合作性插嘴”更頻繁地互相插嘴，例如贊同對方所說的內容，或者幫助提供一個詞語和想法，而不是“侵入性插嘴”，例如偷換概念或改變主題等。

相比之下，加拿大人使用侵入性插嘴略多于合作性插嘴，盡管這種差異并不顯著。這可能是因為中國文化更具有集體性，西方文化更凸顯個人主義一些，合作性插嘴是一種共同促進對話的方式。研究顯示，泰國人和日本人也表現出與中國人相似的模式。

在與同性交談時，男性和女性也會有不同的插嘴行為。與男性之間的對話相比，女性之間的對話會出現更多的插嘴行為，但是女性互相插嘴往往是表示認同或就談話中的觀點進行討論，而不是爭論或改變主題。韋瑟羅爾說：“兩個人同時說話可能是積極的表現，它是對其他人所說內容的積極參與。”就像情侶為對方完成后半句話一樣。

1990年的一篇評論文章寫道，在美國的少年兒童中，男孩更容易互相插嘴。

理解講話風格的差異是進行和諧對話的良好開端。反應快速的人并不總是咄咄逼人，反應遲緩的人也并不總是那么溫和，有人進行插嘴可能是在表示對話題的興趣，而不是想主導談話。

自從雅可比的研究發表以來，她注意到美國聯邦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約翰·羅伯茨給予了女性法官更多的發言機會。她還指出，這項研究使她的男性合作者意識到他們具有經常打斷女性說話的行為。她說：“傳統的權力意識在我們身上根深蒂固，以至于男性認為打斷女性說話是很自然的。很多時候，他們只是沒有意識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