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書文
桃花汊的劉五兒近年來悲喜交加,五味雜陳。
劉五兒今年三十歲,本來是一個老實巴交的青年農民,據說他十八歲學耕田時,走在母牛后面,不經意間看到牛尾巴下面那個部位,臉漲得通紅。于是想了個非禮勿視的措施,摘了一柄荷葉用吊絆子草系掛于牛尾,別人見了感到奇怪,問他搞的什么名堂?他紅著臉說是為牛遮陰,意思是遮擋太陽的暴曬,別人聽了愈加笑得厲害。于是,人們便送他一個外號“劉遮陰”。
去年,有個外村的樸實姑娘見他老老實實,就嫁給了他,他于是有了家室,可是經濟仍然拮據,只好像不少兄弟姐妹一樣外出打工。
在打工的南方城市S,他找到了一份工作——給公路段修公路熬瀝青。一次,滾燙的瀝青在大鐵鍋里鼓起一個大泡,越鼓越大,且大泡上似有五彩的光暈,劉五兒低頭細看,看它到底可長多大。哪知瀝青大泡砰的一聲迸濺了他滿臉滿身,他的臉燒壞了,住了很長時間的醫院。他內心本來想的是接受一點賠償金額,帶著可怕的倒霉的臉回到老家去的。哪知在媒體的壓力下,負責公路建設的老板又讓他進S城一家整形醫院接受了換臉手術。
換臉手術似乎還帶著很大的研究性,主刀大夫是個海歸博士,興致勃勃,兢兢業業,很想露一手,結果手術很成功。
據說所換的面皮是一個與劉五兒年紀相當的死囚犯提供的。
那個死囚犯是劉五兒所打工的城市郊區小鎮的一霸。當然,醫院沒有告訴劉五兒這張新面皮是什么人提供的。
手術的確很成功,基本沒有什么排異反應。
但當劉五兒在醫生允許下第一次接過護士小姐遞過的鏡子,看到自己新的面貌時,還是大吃了一驚:這竟然是一張近乎堂堂正正的臉,近乎正人君子的臉,濃眉大眼。當然,劉五兒原先的眼睛也不小,只是不是雙眼皮。自己原先雙眉間的皺紋較深,現在是一副歡眉笑臉的樣子,問題是左邊鼻翼邊俗稱淚痕溝處有一顆晃眼的肉痣,上面有些許細細的黑毛,這是自己原來所沒有的。總的說來,新臉比自己原來的臉要白潤一些,拿得出手一些。
但是,這是自己的臉嗎?劉五兒咳了一下,有點靦腆地問旁邊流著淚的妻子月珍:“月珍,這是我嗎?”
“是你,你聽你的聲音,夾舌子聲音。你的手,鐮刀劃傷過的右手,手背上這道閃亮的刀痕,不是你,又會是哪個呢?”
“是我就好,只要你說是我,就是我啰。”劉五兒盡量熱情地笑著。
一屋子人都很興奮,市電視臺記者還錄了像,據說當晚就作了報道。
不久,春節臨近,劉五兒提出要回老家看看,醫生交代他注意哪些事項,什么時候來醫院復查等等,主刀大夫要求劉五兒經常保持電話聯系。
這樣,面貌一新的劉五兒在妻子的陪同下,回到了老家桃花汊,方圓幾里的人都來看稀奇。
第二天,月珍的閨中好友對她說:“月珍,死砍腦殼的,八年前,算命先生說你要弄兩個男人的,這下真的應驗了吧?這回你的劉五兒改了大相,比原來還客氣些了呢!”
“你嚼蛆,人家遭了好大的難,只當又托了一回生,你還說這種風涼話!”月珍把改珍的肩掐了一下,兩人都笑了。
當晚,劉五兒酒后很沖動,與月珍親熱時格外盡心盡力,月珍也似乎因改珍那席話而別有興致。她盯著劉五兒那張新臉而激情高漲,似乎有別人說的偷野男人的感覺,又似乎的確在度一個甜蜜的新婚之夜。只是事后月珍摸了摸劉五兒左臉鼻邊的那個長了細毛的肉痣時,心里有觸到了毛毛蟲的感覺。
春節說好玩也好玩,說過完也就很快過完了。桃花汊村其他常在外打工的男男女女都陸續告別親人,提著皮箱,更多的是提著一種俗稱為蛇皮袋子的塑料編織袋——里面裝著衣服或者幾段臘肉、香腸、糍粑,踏上了南下的汽車或火車。
劉五兒一下子感到空前的惆悵與失落,妻子月珍勸他今年就在村子里種田或者多喂幾頭豬,她自己多侍弄點蔬菜、水果到鎮上去賣,把日子過下去也是行的。但劉五兒卻記得原來那個老板說過,以后身體好了還可以再來。他想自己所換的新臉有時有點浮腫,遇到陰雨天面皮邊緣有點像小螞蟻嚙咬外,一般無大礙。他想,說不定那個工程隊老板會給自己安排諸如保管員之類的輕省活兒賺點錢,也未可知呢。
所以,他不顧月珍說她例假不來了,恐怕是已經懷上了的話,還是要出門打工。
于是,他又一次來到了那個給他帶來危險,也帶來了一副新面孔的新興城市S。
令他沒想到的是那個老板一下子就變臉了,說今年不招農民工,要他另謀出路。并說,請他吃頓飯,送個紅包作路費,讓他另謀高就。劉五兒說:“我前生沒吃飯也不吃這頓飯,更不要什么紅包,我自己找工作去!”走在路邊,他想,不撈幾個錢回去,無顏見江東父老,也不好跟月珍交代。
劉五兒在那個老板停在門外的小轎車上重重地“飆”了一口唾液,算是與背時運告別。
走走望望,不覺已是下午五點鐘,的確已是肚子咕咕叫了。他從蛇皮袋子里摸出兩個茶葉蛋,那茶葉蛋上還帶著家鄉柴火灶的氣息,遂大口吃了。由于蛋有點涼,也由于吃得急,劉五兒差點噎了個半死,反手給自己咚咚捶了一會兒背,才緩過氣來。
忽然,有人在他背后也捶了一下,并有點猶豫地喊了一聲:“老大!”
劉五兒轉過身來,一看,是一個戴墨鏡的中年人,年紀比自己似乎不會小,為什么喊自己老大呢?再說也不認識這個人呀?
“嗯,老大!老大!找得我好苦哇!”
“你、你認錯人了,認錯人了!”劉五兒一急,那點口吃的毛病顯露無遺,而且,家鄉方言也更明顯。
“好,原來如此,也好也好!”那戴墨鏡的中年人遞過一支香煙,劉五兒說“不會”,還用手擋了擋。
“你是農民工,找工作是吧?”
“是的。”劉五兒說。
“我那兒有個好工作,又輕松,又風光,暫定每月付你三千元,到時再漲,行吧?”
“你什么工作?”劉五兒很感興趣地問。
“當然是講面子的工作啦!”
“什么面子工作?”
“幫我們廠收賬。”
“收賬?我不懂這一行。”
“不懂不要緊的呀,你只靠這個就行了,”墨鏡指了指劉五兒的臉,“其他,自然有助手解決。”
“你是說我有面子?我在這里人生地疏,有什么面子呢?”
“有面子,我說你有面子就有面子,而且是天大的面子!走,老地方喝酒去!”
“老地方?”劉五兒一頭霧水。
墨鏡用手機打了電話,隨即有人開來了小車。
來人對墨鏡說:“張總,衣服買來了,哦,真像!”于是把一套名牌休閑裝要劉五兒換上后,上車直奔一家豪華酒店。
進了酒店,張總等三人故意走在后面,推推搡搡要劉五兒走在前面。劉五兒何曾來過這種地方,感到搓腳捻手,不自在。又一想,家鄉有句話,人是樹樁,全靠衣裝,穿了名牌服裝,又學電影里人裝出一副酷樣,甩開膀子走走又何妨呢?
其實他貼身的襯衣口袋里,月珍用針錢縫好的只有二百元錢,俗話說,跟官吃官,大概不會要我劉五兒埋單的。
酒店里見來了這批客人,立馬有花枝招展的女子上前夸張地打招呼。“喲,這不是老大和張老板么,春節發財呀!老地方請!”
所謂老地方是一個名為“碧春軒”的包房,劉五兒被簇擁著坐在主客席位,張總對另外兩人小聲說:“怎么樣?偉人說過,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間奇跡也可以創造出來,像吧?”
這當中,有嬌艷小姐遞香煙、點火、上茶、上果品。劉五兒伸出粗糙的手拿了果品就要吃。
“不忙,由她們服務。”張總幽幽地說。于是,服侍人員將香蕉皮剝了喂到劉五兒的嘴里,說“請您品嘗”。劉五兒有點誠惶誠恐,但他穩了穩精神,說:“都吃嗎?”
“老大不吃,我們怎好吃呢?”張總一說,大家都笑了。
接著又在桌子上夾菜勸酒,他們四個人每人都由一個小姐把盞勸酒,喝了很多花樣,劉五兒癡癡笨笨地模仿著。
只是劉五兒原來在家鄉可以喝三到五兩桃花大曲,打工后喝啤酒可以喝三瓶,可今天喝的茅臺,幾杯下肚,他就有點頭重腳輕了。
“是時候了,要碧香小姐來。”張總說道。
不一會兒,來了一個化濃妝、穿旗袍的高個美女。
張總道:“碧香,你看,誰來了!”
“哎呀,我的媽呀,不是說他……”
張總把她雪白的臂膀一碰,她立即對劉五兒說:“哎呀,老大哥,你福大命大,遇難呈祥,你神龍見首不見尾,這幾個月,不見你,你小妹我快想出相思病來了,小妹請罪,先敬老大哥一杯。”說著,就熟練地敬了劉五兒一杯,自倒一杯,要與劉五兒喝個交杯酒。劉五兒不懂,碧香遂勾挽起劉五兒手臂,嘬地喝了個精光,他頭昏腦漲,說:“我今晚到哪里開鋪困呢?”大家聽了一陣大笑,張總說:“老大越來越幽默了。還是老地方,碧香,扶老大去開鋪!”
碧香很職業化地將劉五兒扶往四樓,劉五兒說:“我的行李還在車上呢。”
碧香說;“老大哥,別再幽默了,小妹的行李就是你的行李呀!”
劉五兒在碧香的房間里躺下后,碧香自然施展她的本領,這劉五兒醉后半推半就,與碧香喘成一團,只是碧香幫劉五兒脫衣服之時覺得他皮膚粗糙,也顯黑些。再一想,去年八月,聽說老大出事了,被判了死刑,不想他還活著,誰知他這號人是怎么買通關節,后來到哪里吃了些苦,才把身子骨弄成這樣,待風聲過了人家又人五人六的回來了。碧香仰望著閉著眼睛在瞎折騰的劉五兒,她用手指輕輕揪捻劉五兒左臉鼻邊的肉痣上的細絨毛——它就是防偽標記,令碧香更想浪個痛快。再說以前,那個被槍斃的李威虎來這里常對她說,只要碧香揪他的肉痣胡子,他就威猛百倍。也怪,因這一揪,碧香也格外浪勁倍增。可是今天劉五兒昏昏沉沉,任憑碧香擺布,像傳說中的道士在趕尸。他根本不知道碧香在揪捻他新臉上這個興奮點。
到下半夜,劉五兒才醒來,見身邊熟睡一個白花花的陌生女子,她的涂滿口紅的嘴邊流著長長的哈喇子,劉五兒一陣惡心,很有些后悔,覺得對不起妻子月珍。
清晨,那個張總——一個地下假煙工廠的總經理張乃根,得意地對手下人說:“成了,這個鄉巴佬的考試過關了,連他媽的碧香那堆肉都沒認出來,可以派用場了。”
于是在碧春軒吃飽喝足后,將劉五兒帶到了郊區古船鎮,到了鎮上,張乃根故意要劉五兒下車步行,說是看看古船鎮的風景。劉五兒老遠聽到有狼狗在狂吠,他驚出一身冷汗,因為他八歲時被狗咬過,很怕狗,不由得腿有點抖,張乃根說:“你少說話,給我挺胸亮胳走就行了!不要讓別人覺得我張某人招的收款員檔次低!”
劉五兒于是大大咧咧走到那拴狼狗的人家的門前,誰知那條狼狗見了劉五兒,嗚了一聲,竟夾起尾巴想縮到墻角去,將那條鐵鏈子繃得錚錚響。
“神!老大,算你神!”張乃根對劉五兒說。劉五兒仍然一頭霧水,不理解,為什么狼狗都怕他。
古船鎮上不少人見了劉五兒及他身后的張乃根等,都目瞪口呆,因為,李威虎明明因是黑社會頭目,殺了人,已在本鎮沙嘴灘邊被執行槍決,現真是大白天遇到鬼了,他怎么又人模鬼樣地踱步在古船鎮大街上了。
有幾個小痞子見了劉五兒,竟趨前問候:“老大,您回來了!”
“嗯。”劉五兒點點頭,他聽張乃根說過,入鄉隨俗,謹言慎行,這邊人家喊他老大,就漫應答之,何況這稱呼時髦,是恭維,是威風。幾個小痞子臉露幸福微笑,隨后說:“是老大,嘻嘻,化成灰了我都認得!人家神通廣大,死死活活,我們小小平頭百姓搞不清楚的。”
“去年的公審大會,這么大的聲勢,未必是作秀?”有人壓低聲音憤憤地說。有個膽子大點的青年上前——他是張乃根司機的同學,他問張乃根的司機說:“肥崽,那是不是李威虎?”
那司機故作神秘說:“少問這些話,看在同學份上,我只能告訴你,這是我們張總招的收款員”。
“喔。”那青年似懂非懂,自以為在第一時間弄到了新聞。
張乃根在劉五兒住下后,甚至還用車把李威虎的妻子找來,和劉五兒吃了飯,更使一般人認為劉五兒就是李威虎。
據說,李威虎的妻子見了劉五兒,明知道不是李威虎,還是哭成了淚人兒,當晚和劉五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聊到深夜,還臉露紅暈不想回家,也多次用手摸摸劉五兒左臉鼻邊肉痣上的細絨毛。后來,張總在門外重重地咳了一聲,那女人才訕訕地起身。但劉五兒還是沒弄懂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想了半天,才悟出張總這個親戚只怕是對換臉人特感興趣。
不久,劉五兒帶兩個人到本市或周邊縣市去追討欠賬,主要是去年下半年到今年客戶的賒欠也有大幾十萬元,這些人大多是釘子戶,進貨時說人話,結賬時說鬼話。而劉五兒一露面,加上他身后站兩個彪形大漢,對方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說:“豈敢勞老大的駕呢?您打個電話來,我們就把錢匯了!”結賬后幾乎無一例外——請劉五兒等喝酒休閑娛樂不在話下。
這樣一來,劉五兒覺得自己人緣好,業績突出,當這個收款員輕省又實惠,連著給月珍寄了幾回錢,又用新手機打電話對月珍說:“我想是我換臉后改了相,運氣變好了吧?”月珍說:“我也有好消息呢,我到婦產科查了,是懷上了。”
“好!但不知懷的娃是像我原來的相,還是像我現在的相?”劉五兒還打趣地說。
“說真的,五兒,我還是喜歡你原先的臉相。告訴你,你斗大的字認不得一笆簍,一月拿這么多錢,要走正道喲!”
“正道,絕對正道,人家古船卷煙廠,掛好大的牌子,比、比棺材蓋板還要大的牌子,還能有假?”
電話里,月珍滿意地笑了。
不久,有工商部門來廠里調查,說種種跡象表明,古船卷煙廠除了的確在造注了冊的古船牌香煙外,還涉嫌大量制造各種中外假名牌香煙。有關部門早就懷疑張乃根和李威虎等黑惡勢力有各種利益關系,但李威虎帶人與人械斗殺死三人后,被判死刑。其間,他拒不交代這方面的情況,當時也就擱置起來了。現在,公安部門仍在嚴密監視著張乃根等人的所作所為。
鎮工商所的陳所長帶人要去廠內檢查時,張乃根安排劉五兒出面接待。
劉五兒也會了當地的方言,他用有點口吃的方言對陳所長說:“陳所長啊,你、你對我們廠興趣蠻濃嘛,要參觀車間嗎?”
陳所長抬頭一看,見此人活像李威虎,不覺有點膽怯,說:“你、你是……”
“我小、小小收款業務員,陪您參觀車間啦,請吧。”他還作了個邀請的手勢。
“算啦算啦。只要大家遵守法規,安全生產,下次再來參觀。”那陳所長鼻尖上冒了汗,揮揮手,出來了。
當有人把這一幕講給張總聽時,他笑得直喘氣。
但那陳所長隨即給派出所鄭所長打了個電話,詢問李威虎是不是已被槍斃。
“那還用說?”
“可我分明看見他在古船卷煙廠當收款員,搞得我們毛腳火冷,不知他是人是鬼!”
“好,好,明天我來查查。”
鄭所長要人查暫住人口檔案,得知有這么個人其實叫劉五兒,可照片活像個李威虎。
于是,鄭所長就帶人到古船卷煙廠來,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的確像那個與公安人員打了多年交道,行賄把個派出所前任所長也拉下水了的李威虎。
鄭所長見到了劉五兒,不動聲色地問:“你叫什么名字?”
“劉五兒。”
“身份證呢?”
“在這里。”劉五兒把身份證拿出來,鄭所長一看,絲毫不差,就說:“好,相照得好!我今天來,不過是認識一下,交個朋友。”
這時張乃根聽說鄭所長來了,忙跑過來說:“鄭所長,劉五兒是我們廠優秀職工,為了提高效益作了重大的貢獻,說不定對你們維持地方治安、解決某些棘手問題也可借用喲。”
“好,好嘛,這樣的同志,有特點的同志要用好,要用好。”鄭所長說著話,就出門上車走了。
劉五兒一旁怔怔的,心想,我怎么啦?弄得小鎮上幾個頭面人物三天兩頭朝這里跑,未必換臉人蠻好看不成?
也別說,劉五兒自從換臉后,總見到別人對自己賠笑臉,那些人不管知不知道這是打工的劉五兒,不是昔日威風八面的李威虎,但為了保險起見,他們都是采取少惹麻煩的態度,少刨根問底。劉五兒到了這個份上,性格再也不是過去的老實巴交、被人戲稱“劉遮陰”時的情形了;他經常昂首挺胸,目露威嚴之光或顯露洞穿紅塵的無所謂之氣——他覺得性格應該和這張新臉相匹配,不能弄成臉是臉,心是心,表里不一。
平時,什么討討賬,應付檢查之類的事,廠里總是讓他出面,這樣,那些酒桌上、賭場上、娛樂場上的事他也開始熟絡起來。如喝酒中,他原先是待別人夾菜了,他才夾,如夾魚肉,一般是夾魚的尾巴處多細刺的沒進什么味的一點邊皮肉,而現在他就大大咧咧想戳哪里是哪里。原先在飯局上是喝悶酒,一口一口小呷輕咽,還察言觀色;現在他喝得吱吱響,知道先舉杯和誰喝,或者待別人來敬自己,再說言不由衷的謝謝,或逢場作戲與某陌生人說幸會之類的場面話,再牽動嘴角矜持地一笑,以微露嘲諷味為拿手。
最讓他感到驚訝和為難的是,在鄉鎮換屆選舉前,竟然有人直接或間接地給他送不菲的紅包或作出某種承諾,要他出面幫助拉選票,因為劉五兒就是李老大,在這一帶紅道黑道都有面子,所以,讓他出面拉票定會大有收獲。
可劉五兒說:“我搞不好呀,我搞不好呀,不會說話呀!”
“不要您說,您只要說選某某某,誰不聽呀,您有人緣呀!”來人怪怪地說。
有報酬又有奉承,劉五兒沒有不去的理由,于是,明里暗里的一些處所,可看見劉五兒在跟著某人幫助拉選票。
有不少群眾疑惑滿腹:這李威虎難道真的沒死?當時行刑時,未必打的是麻醉彈?現在民主進程加快了,是誰在用這種人拉選票?簡直是無法無天!
于是有人向上檢舉,自然紀檢部門組成了一個三人小組暗中察訪。不知糊里糊涂靠此賺錢的劉五兒要負什么責任。
也就在這期間,由于劉五兒效應,聽說不少打工受傷的人員要求換臉,甚至沒受多大的臉部傷的人也要求換臉,不過給劉五兒換臉的那個主刀大夫還是持慎重態度。
據那主刀大夫私下對友人透露說,要求換臉的人大多要求給換成威嚴有殺氣的臉,或帶有痞子相的臉之類。而慈眉善目的臉、白面書生的臉、樸實耿直的臉等,卻少有問津。如前一類臉皮一張一般約兩到三萬,而后一類臉皮一張一千元也沒人要,像賣爛桃子。
責任編輯 黑 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