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竊賊

石野

憑空消失的鈔票

一名銀行的柜員撕開一疊捆扎整齊的100元人民幣現鈔，數出17張，放到面前柜臺的一堆鈔票上。等他轉過身，將余下的鈔票放回貨幣架上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在沒有任何人接近的情況下，柜臺上的那堆鈔票竟然不見了！這名柜員馬上按響了警報。

刺耳的警鈴聲響徹銀行，幾道鐵門轟然落下，封閉了所有出口。警衛們拔出手槍，子彈上膛，戒備森嚴，如臨大敵。銀行的職員從辦公室蜂擁而出，出納主管匆匆來到出事的柜臺，緊張地問： “出什么事了？”

“錢被搶了！”這位柜員呼吸急促，聲音略帶哭腔。

“被誰搶了？怎么搶的？”出納主管連聲問道。

“我……我不知道……”柜員結結巴巴地回答道。

“一定有人拿走了那筆錢。”出納主管肯定地說，雖然他感到迷惑不解， “錢是不可能自己長腿溜掉的，也不可能憑空消失！”

一陣急促的門鈴聲打斷了他那看似合理的推斷。方博士和助手千雪走了進來。千雪出示了他們的國際偵探認證。

“我認為這不是一宗普通的銀行劫案。”方博士說話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威嚴和力量，像磁鐵一樣，立刻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警察也很快就到了，他們一邊向那名柜員了解情況，一邊搜集證據一一主要是尋找指紋。

方博士擺弄著他靈活的手指，指尖神經質般地微微顫動——這應當是一位思想家或是音樂家的手。手上被腐蝕的斑點表明他曾在實驗室里待過很長一段時間。

“您好，您就是著名的方博士吧？”警長看見了正在沉思的方博士， “我非常想知道您對這個案子的看法。”

“我還在思考。”方博士回答， “不過，叫指紋專家來也沒用，竊賊戴著手套。”

“您怎么知道他戴著手套？”警長問。

“這是常識，何況這個竊賊非同尋常。”千雪插話道。

“警報拉響得及時，竊賊很可能沒有時間離開，仍在這幢大樓里。”警長胸有成竹地說著。

“現在，他可能已經逃到幾公里以外了。”方博士聳聳肩說道。

透明的影子

警長瞪大了雙眼， “怎么可能？誰會有這么大的本事？”他驚訝得連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難道……你知道是誰干的？或是知道他的作案手法？”

“我想我看出點門道來了。”方博士神秘地笑了笑。

“他還會再次作案嗎？”警長問。

“一定會的。如果你有辦法偷走一大筆錢，而警方又沒有辦法抓到你，你就不想再試一次嗎？”

警長立即找來銀行的保安詢問。

“我真的什么都沒看到，”保安說， “但我似乎感覺到有個影子在我面前晃了一下，當我定睛再看時，它就消失了。”

坐在沙發上的方博士突然向前探了探身問：“什么樣的影子？”

“嚴格說來，它不是影子，”保安說， “它就像一個人突然在我面前一閃而過，我來不及看清他。我感到有人從面前經過，但我確實什么都沒看到。”

“你有這種感覺嗎？”博士問柜員。

“我說不清。”柜員想了想，回答道， “不過既然保安提到這一點，我也的確感覺到有一股運動產生的氣流，似乎有什么東西從我面前飛快地經過，但當時我沒多想。”

“這個影子透不透明？它擋住了你的視線沒有？”博士繼續問。

“我沒注意。反正就像是有人一陣風般地從我面前跑過。”

方博士忽然自言自語道： “精通化學。”千雪趕緊拿筆記下方博士的話，警長和總管面面相覷，完全不明白方博士說的是什么意思。

忽然，又有新的情況發生了。竊賊竟然向銀行發出挑戰，說他會在明天早上再次光臨，并且會選擇同一個柜臺、以同樣的方式再次作案。竊賊是用公用電話告知的銀行，當警察趕到那里的時候，打電話的人早巳逃之夭夭了。

方博士知道后，走到角落里，打了一個電話。

“我想我們需要一些特殊設備，還要麻煩您運送一下。”方博士毫不客氣地指揮著警長。

“好的，沒問題。”警長馬上同意。

“我找朋友借了一些設備，送到銀行來就行了。”方博士理了理衣服，轉身往外走去， “我還要繼續我的假期，不要打擾我。走吧，千雪，設備到了我們再回來。”

精彩的比賽

搬運工從飛機上卸下十幾個大小不同的包裝箱。這些箱子都非常沉，有的還印有“易碎”或“易燃”等標識。有警車開道，這些箱子很快就運到了銀行。

東西到了，警長馬上去找方博士。

“不要著急，還有一些事情需要您的幫忙。”方博士用詞很禮貌，語氣卻毫不客氣， “我需要兩張下午田徑比賽的門票。”

“這……這和案子有關嗎7”警長不解地問。

“神經老是繃得緊緊的對探案并沒什么用，我需要放松一下。難道你不想見見劉飛嗎7就是那個短跑奇才，最近他屢破紀錄。我相信今天下午他會再次打破世界紀錄的。他已經將百米沖刺的紀錄從9秒35刷新到了8秒45，毫無疑問，他將再次創造奇跡。”

“好吧，既然您要求了。

“對了，我要一個能觀察到他起跑的位置。”方博士緩聲道。

“最精彩的部分應該是終點吧，看著運動員沖線，您的心情一定更好。”警長建議道。

“不不不，一定要是起跑的位置，切記，起跑點，越近越好。”方博士并沒打算解釋。

下午，短跑運動員都站到了百米起跑線上。方博士和千雪就在不遠處的觀眾席上。一名身材瘦高的運動員引起了他們的注意，他背后印著數字“62”。沒錯，他就是劉飛，那名短跑新星。

“各就各位”發令員喊道， “預備——”

槍聲一響，運動員們都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劉飛很快就脫穎而出，將其他選手遠遠地甩在了后面。他步頻奇快，肉眼根本無法看清他腳步的移動。很快，他領先其他選手差不多有20米。這時，他的速度突然慢了下來。其他選手迅速趕上，但劉飛的優勢太明顯了，當他沖過終點線時，還領先其他選手十多米。他的成績為8秒90。

“如果再跑30米，他肯定會輸掉比賽的。”千雪放下望遠鏡說。

“他每次都是這樣獲勝的。”博士說道， “一開始遙遙領先，后半程速度驟減，他的速度保持不了多久。不過沒關系，我所關心的是另一件事，發令槍響之前，你注意到他的下巴了嗎7”

“他在嚼什么東西，然后咽了下去。可能是口香糖吧，許多運動員都用這種方式來緩解壓力或緊張感，沒什么好奇怪的。”千雪回答道。

“仔細觀察他的下一輪比賽，看他到底把什么東西塞進了嘴里，這非常重要。”接著博士陷入了沉思，對接下來的比賽漠不關心。當男子100米決賽即將開始時，他迅速舉起望遠鏡，密切注視著快步走向起跑線的劉飛。 “快，千雪！”他突然叫道， “你看到了嗎？”

“我只看見他在擦嘴。”千雪遲疑了一下，回答道。

“好吧，在發令槍響之前，注意看他的下巴。”

決賽是預賽的翻版。劉飛在前75米大幅度領先，接著，他的速度慢了下來，當他沖過終點線時，僅僅領先其他選手大約10米。8秒45，這個成績與他先前打破的世界紀錄持平。

“他確實嚼了什么東西，并咽了下去，博士。”千雪說。

“我要到賽場里去，向劉飛先生表示祝賀。我可不想錯過和世界冠軍見面的機會。”

超級攝像機

方博士風度翩翩，談吐不凡。在大學時代，他就曾是一名優秀的短跑運動員，對這一行了如指掌。通過簡短交談，劉飛很快就對他產生了好感。能得到一位著名科學家的垂青，這讓劉飛有些受寵若驚。博士熱情地邀請他共進晚餐，他欣然赴約，晚餐的氣氛輕松而愉快。飯后，博士請他到一間僻靜的休息室長談。他們談了大約一個半小時才出來。劉飛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神情緊張，心煩意亂。下樓時，博士緊緊地抓著他的一只胳膊，愉快地和他說著什么。他們走進一個電話亭，博士打了幾個電話，然后，他們來到街邊，上了一輛出租車。

“中央銀行。”博士對司機說道。

到了銀行，警長正在研究方博士送來的設備。

“這是一臺超高速攝影機。”方博士回答說，“裝有遠距離攝像頭。這可是個高級貨，相當高級。”

“它有什么特別之處？”警長問道。

“它的拍攝速度特別快。你知道普通攝影機的速度是多少嗎？不知道？每秒16幀。慢鏡頭是以每秒128或256幀的速度拍攝下來，再以每秒16幀的正常速度放映出來的。而這東西每秒大約拍50萬幀。”

“若是以這個速度，一眨眼，它就可能拍攝出一百萬千米長的影片。”

“而且，它還有個遙控裝置。只要柜臺的后門打開，機器就會啟動拍攝模式。當然，如果你想進入柜臺，又不想讓攝影機拍到的話，你可以使用這個手動裝置。攝影機會在0.01秒內拍攝5000張照片，然后，快門關閉。如果以每秒16幀的速度正常放映，我們將會看到一部長度大約為5分鐘的影片。”

沒想到銀行剛營業10分鐘，就突然鈴聲大作。劫案再次發生1情形跟上次完全一樣：當柜員轉身到貨幣架上取現金的時候，發現有幾捆鈔票不翼而飛了。

聽到警鈴響起，方博士和千雪向攝影機沖了過去。

晚上8點，酒店。一大群人聚集在博士的房間里。除了方博士、千雪，還有銀行的管理層人事、警長，以及幾位杰出的科學家和醫生——他們都畢業于著名學府。

大家都坐了下來。在他們對面的墻上，有一幅微型的銀幕。

“先生們，”方博士大聲說道， “今晚，我將放映一部短片，相信它能讓在座的各位都大吃一驚。它標志著我們在藥理學領域，進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嶄新時代。短片放映完，我會就影片的內容作簡要的說明，并回答各位提出的任何問題，但在我們開始討論之前，我要求各位仔細觀看影片。請熄燈”

燈光熄滅后，博士走到了房間的后面。等眼睛適應了黑暗，他走到前排，坐在了一個空位子上，手在口袋里摸索著。“將他銬起來”短暫沉默之后，他突然大聲叫道。隨著兩聲沉悶的金屬撞擊聲，坐在博士和警長之間的一個男人被銬了起來，那人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叫聲。

“可以開始了，千雪。”博士說道。

銀幕上光影跳動，出現了一幅圖像，是銀行柜臺內的情景。只見柜員面帶微笑，一動不動地站在柜臺里，仿佛被定格了一般。突然，柜臺內出現了一個身影。他彎下腰，打開一個手提箱，將成捆的鈔票裝了進去。然后，他直起身來，從貨幣架上拿了幾捆鈔票。這時，他面對鏡頭，完全能看清他的容貌。接著，他起身又拿了幾捆鈔票，將箱子塞滿，蓋好，提著皮箱，打開柜臺的后門，不慌不忙地走了出去。

“請再放一遍！”方博士說道， “當他面向我們時，按暫停。”

影片再次放映，并在指定的位置停了下來。

神奇的催化劑

“請開燈！”博士說道。

燈亮了，博士站起身，將一名手腳發軟的中年男子提了起來。

“先生們，”博士大聲說道， “請允許我向大家介紹來自里奇頓大學的李教授。”

警長猛地站了起來，從頭到腳仔細地打量了一下疑犯。 “他就是影片里的那個竊賊，”他叫道， “看緊他，別讓他跑了，我這就去叫輛車來”

“您是怎樣拍到那段影片的？博士。”銀行主管感到莫名其妙，“整個早上我一直盯著那個柜臺，連眼皮都沒眨一下。我發誓根本沒看到那人進入柜臺，更別說像錄像里顯示的那樣不慌不忙地偷錢了，除非他能讓自己隱身。”

“有點沾邊了。”方博士說，“不過這不是隱身，但和隱身的效果差不多，他服用了催化劑。”

“催化劑？”主管有些納悶。

“對，催化劑，又叫觸媒，是一種化學物質。在化學反應中，它能改變其他物質的反應速率。它雖然參與整個化學反應，但其本身的質量和化學性質在反應前后都沒有發生變化。催化劑有很多種類，廣泛應用于工業和藝術領域。雖然它參與反應的具體過程還有待研究，但毫無疑問，它的確能加快反應速度。

“關于催化劑的使用，最常見的一個例子，就是用接觸法生產硫酸。S02通過V205迅速和02反應，產生S03，反應完成后，V205的化學性質完全沒有改變，質量也沒有任何損耗。目前發現的催化劑有若干種，但主要是鉑族金屬及其化合物，比如工業上常用的以氧化鎂為載體的鐵系催化劑等。這里，我就不再贅述了。

“很少人知道，催化劑還能在有機反應中發揮作用。多年來，國家標準局的諾爾斯博士，一直致力于生物催化劑這一課題的研究，并取得了驚人的成績。他用不同顏色、不同波段的光線照射溫室植物，研究其對植物生長的影響。如今，他已經找到了加速植物生長的方法，在個別實驗中，有的植物的生長速度已經達到了原來的10倍。這必將在蔬菜生產技術領域引起一場深刻的革命。

“幾年前，他和他的助手，詹姆斯-李，轉而研究催化劑對動物新陳代謝的影響。對于其原理和方法，我不便透露，但可以肯定的是，實驗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他們給一條小狗服用催化劑，讓其迅速長大、衰老，僅用六個月的時間，它就過完了一生。”博士耐心地講解道。

與時間賽跑

“那真是太有趣了，博士，但我看不出這與銀行劫案有什么關系。”主管問。

“如果把你關在一間漆黑的屋子里，又沒有鐘表，那么你怎么判斷過了很長時間呢？”

“嗯，我想，我的肚子會告訴我的，它會餓。”

“完全正確。通過新陳代謝的速度，你可以判斷出時間的長短。吃了一頓飯之后，它會被消化、吸收，為你的身體提供能量。當食物消化完之后，你的肚子又餓了，整個過程大約需要5小時-6小時，這樣你就能判斷出過了多長時間了。能聽明白嗎？”

“當然能。”

“讓我們假設，通過服用某種催化藥物，你新陳代謝和能量消耗的速度加快了6倍。那么吃過飯后，僅一小時，你就會感覺又餓了。假設你被關在一個黑暗的房間里，沒有鐘表，雖然只過了1小時，但你會認為5、6個小時已經過去了，對嗎7”

“我想是這樣。”

“很好。現在依然按照6倍這個速度。3小時后，你就會感到非常疲倦，睡了1小時15分鐘后，你就會醒來，開始準備第二天的早餐。換而言之，你只需4個小時，就可過完一天。”

“這有什么好處呢7”

“對你來說，當然沒什么好處。然而，牛的繁殖速度會大大加快，畜牧業將會極度繁榮，但這不是我們今天所要討論的問題。現在，我們假設生物催化劑將你新陳代謝的速度繼續提高，不是6倍，而是3萬倍。那么，僅僅0.01秒，你就活了正常生命的5分鐘。

“按此推算，活一年，只需要17.5分鐘。人的平均壽命約為70歲，活到這個歲數大約只要20小時。你的生命可能會比一只蜉蝣還短。

“當然，如果你能控制催化劑的劑量，讓它的功效只持續0.01秒。在這個短暫的時間里，你可以完成平時需要5分鐘才能做完的工作。換句話說，你可以在0.01秒的時間，進入銀行，將錢塞滿背包，然后再出來。這一切你都可以從容不迫地完成，因為你的動作是如此之快，肉眼根本無法看見。這就是我對這起銀行劫案的理論分析。”

“看到影響前，你是如何開始懷疑我的7”李博士問道。

“因為你為了實驗催化劑的可行性，將配方用在了年輕的短跑運動員劉飛身上。正是劉飛非凡的運動成績，暴露了你的秘密。大學時，我自己就是一名短跑好手，劉飛的成績讓我感到驚訝，并猜測其中必有玄機。于是我要求近距離觀察他比賽時的起跑情況，當我看到他嚼碎并咽下一粒膠囊后，像一顆子彈一樣沖出去的時候，我確信，我找到了答案。這小伙子相當難對付，但最終他還是告訴了我你的名字。剩下的事情就簡單了，我遲早會抓住你的。當你打電話給銀行，說你還會再次行動的時候，我就有了一個主意——拍下你行竊時的影片。好吧，我要說的就是這些。”方博士說完，李博士無可反駁，只能低頭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