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少數民族地區非遺保護
——以“安順地戲案”為例

陳育義

（貴州商學院 馬克思主義學院，貴州·貴陽 550000）

我國具有悠久的歷史文明，擁有大量彌足珍貴的文化遺產，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文化遺產重要的組成部分，一定程度上對我國的發展發揮著較強的推動作用，同時也決定了我國在國際社會上文化軟實力的高低。少數民族地區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我國文化遺產重要的組成部分，不僅是中國人民寶貴的財富，也是世界各族人民的寶貴財富，但伴隨我國社會體制改革、經濟迅速發展，少數民族地區賴以生存的自然、社會環境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些非物質文化遺產正面臨著巨大的挑戰，如何捍衛岌岌可危的人類財富？這是我們堅持可持續性發展需要解決的問題，本文將以非物質文化遺產第一案“安順地戲案”為突破口，通過分析該案爭議焦點并提出相應的對策，希望能引發對少數民族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關注，讓我國少數民族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得以傳承與發展。

一、“安順地戲案”引發的思考

張藝謀導演的電影《千里走單騎》自上映以來深受好評，該影片以父子之間的感情為線索向我們訴說著有關愛的故事，影片中出現了兩個傳統劇目，分別是《戰潼關》《千里走單騎》，而該影片將出現的傳統劇目稱為“云南面具戲”，導致觀眾誤認為這些傳統劇目起源于云南省，但出現的傳統劇目實際來源于“安順地戲”，是我國貴州安順一種地方戲劇，最早是由安順地區歷史上“屯田戍邊”將士后裔屯堡人表演，目的是為了祭奠祖先，于2006年6月，被列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面對該影片有誤的解讀，安順人覺得“很受傷”，因此安順市文化和體育局采取法律行動，將影片《千里走單騎》訴至法庭，要求對方公開刊登聲明消除影響，并在今后影片推廣時，注明影片中傳統劇目的真實來源。

作為中國文藝類非物質文化遺產第一案，案件一經受理，立即引發全社會的廣泛關注，經過1年零4個月的訴訟，受審法院認為，國家級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應當依法受到保護及保存，堅決禁止任何不法侵害行為的發生，而《千里走單騎》想要傳達給觀眾的是溫暖的親情，其中使用的戲劇并不是要突出的重點，只起到一個穿針引線的作用，使用“安順地戲”僅為文藝創作手段，是按電影創作規律使用的演繹拍攝手法，與虛構的新聞紀錄片迥然不同。未造成實際侵權的負面影響，不應承擔法律責任，因此判決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即便原告申請了二審，案件最終仍以敗訴而告終。

回顧整個案件，不難發現案件的爭議焦點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第一，主體是否適格；第二，該電影是否構成對“安順地戲”署名權的侵犯；第三，被告是否應該就侵權行為承擔民事責任。“安順地戲案”雖早已結束，但把握該案的爭議焦點，對我國少數民族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仍具有較強的現實意義，由于篇幅受限，本文僅就第一個爭議焦點進行分析探討。

二、少數民族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主體分析

少數民族居住的地理位置相對偏僻邊遠、受教育水平普遍不高，對于保護自身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意識淡薄，更談不上使用法律手段進行合法保護，就少數民族地區的現實情況來看，主要由當地傳承人負責對該區域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進行傳承及發展，同時他們也是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要主體，但以我國已經公布的三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代表性傳承人名單”來看，少數民族傳承人所占比重遠低于少數民族國家級非遺代表性項目45% 的占比，雖然我國現行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法》規定了代表性傳承人的資格條件及申請程序，基層村寨也有很多優秀的傳承人，但是由于意識不強、信息閉塞等原因，這些“傳承人”很難通過法律明確傳承人的資格，一旦自身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遭受侵害，往往存在較多原告主體不適格的法律問題。

為了解決以上問題， 《非物質文化遺產法》作出了相關規定，縣級以上人民政府其他有關部門應在自身的職責范圍內，肩負起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及保存工作。如果產生糾紛，相關部門可以在職權范圍內啟動相應的程序，解決主體是否適格的難題，實現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但就現實情況來看，少數民族地區特別是西部地區，部分地方政府希望利用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文化影響來脫貧致富，改善民眾生活，實際操作過程中，更多利用市場、資本、旅游開發等來帶動地區經濟發展，以此尋求足夠的財力支撐，導致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傳承過多與商業利潤掛鉤，市場成為了主宰因素，為迎合市場的需要，非物質文化遺產漸漸變味，更多的是流于形式，其內涵逐漸消失殆盡。非物質文化遺產遭受侵害，政府及相關部門很難以原告資格主張權利。

當然，伴隨我國依法治國理念不斷深入，少數民族地區不斷涌現出一些以知識產權服務為主的中介機構，他們為該地區提供相關的知識產權服務，極大減少少數民族因意識不強、信息閉塞等原因造成的難申請、申請難的問題，但是這些中介機構良莠不齊，綜合服務能力差，即使通過中介公司獲得相關法律權利，但能夠真正合法、合理使用相關權利的卻屈指可數。雖有知識產權的保護，但是盜版仍然猖獗，仿冒產品比比皆是，盜版產品以低價的優勢大量沖擊市場，確認并明確主體責任較為困難，很大程度加重受害方的舉證責任，無疑使得維權道路更加曲折，因此遭受侵害，即便是適格的主體也不愿拿起法律的武器進行維權，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

三、應對少數民族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主體適格性問題的措施

（一）加強立法保護

目前我國已經規定了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對象，但規定相對抽象，無法將現實存在的精髓具體化，這就導致發生訴訟時，往往會出現訴請不明確的尷尬情形，以“安順地戲案”來看，案件中原告以“安順地戲”作為民間文學藝術作品，根據我國《著作權法》第十條第一款第（二）項的規定，要求被告為侵犯了該民間文學藝術作品著作權（署名權）的行為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但實際情況是“貴州省安順地區戲劇都稱為“安順地戲”，并不是特指某一具體的戲曲曲目，誤將“安順地戲”看作是民間文學藝術作品，并在此基礎上提起的訴訟可謂是存在“致命硬傷”因此原告承擔了敗訴的風險。

由此看來，對于少數民族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應在現有法律體系的情況下，將少數民族文化納入地方立法加以保護，只有這樣才能形成一套完整的法律保護系統，強化少數民族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力度，例如建構“民間文藝保護條例”“傳統知識保護條例”“傳統名號保護條例”等。

當然，只有對知識產權保護法進行深入的解讀，我們才能真正保護少數民族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就我國目前的法律規范來看，知識產權的主體是否包括群體無具體的法律規定，導致實際操作過程中我們很難明確相關的主體，因此我們需要擴大主體的范圍，明確主體權利。基于現行法律將傳承人視為民族文化的責任主體，那我們可以推導傳承人具有權利主體資格，可以合法地行使其權利。

與此同時“可以通過延長知識產權的保護期限，給予少數民族傳統文化更長的保護期限”，就目前國際通用做法來看，分為永久性保護、有限期保護兩種方式，我們應打破固有體系的限制，從維護少數民族文化權益的角度出發，避免一刀切，防止保護期限過早完結而導致傳統知識過早進入公有領域，特別是關于少數民族精神權利方面的保護，應該且必須是永久性的保護，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從制度上保證少數民族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長久地傳承與發展。

（二）強化地方政府及相關部門的行政職能

地方政府職能部門在少數民族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中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非物質文化遺產法》對保護工作的開展作出了具體的規定，地方政府職能部門積極發揮行政職能，采取更加靈活的方式調整建設與保護之間的矛盾，充分調動各方的積極性參與這項長期任務。面對可能出現的難題，地方政府職能部門應從大局出發，通過抓主要矛盾積極展開系統保護，平衡保護與市場之間的關系，有序地開展保護工作。只有將保護工作納入到地區發展的總體規劃中，才能密切地配合各部門，協調各自的矛盾，實現少數民族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有序地整體性保護。

當然，地方政府職能部門發揮的是公法領域內的行政功能，在具體實施過程中，必然會與知識產權法“私法”之間產生摩擦，面對這種摩擦，公法與私法需要各自發揮優勢，將公法的“輸血”方式與私法的“造血”方式緊密結合，做到非物質文化遺產權利人有法律意識，行政部門有相關的保護機制，共同構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體系，從“安順地戲案”來看，安順市文化和體育局作為原告，極力爭取為安順地戲正名，但是如果整個案件中，安順市詹家屯“三國戲曲演出隊”所聘請的詹學彥等八位演員能夠有知識產權方面的意識，在影片拍攝之中提出自己的維權主張，也不會產生后續的糾紛。

因此，在面對我國少數民族地區客觀的現實困境，地方政府及相關的職能部門還需要在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上不遺余力，積極發揮引導作用，建立長期有效的保護機制。

（三）堅決打擊侵權行為，從源頭遏制對少數民族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侵害

中國傳統文化受儒家文化影響深遠，老百姓之間存在恥訟的傳統，對于少數民族地區來說，這種影響更為明顯，產生糾紛一般采取現代意義上和解、調解的方式進行解決，不愿以訴訟的形式解決矛盾，就《非物質文化遺產法》實施至今，涉及的訴訟案件極少，其中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案件是行政訴訟案件。而現實存在的對少數民族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侵權的行為不勝枚舉，如果不通過訴訟的方式增加侵權行為人的違法成本，就無法從源頭上遏制侵權行為的發生，對少數民族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侵權的行為必定會層出不窮，呈現出愈演愈烈的趨勢。

因此，應極大鼓勵權利主體采用合法、合理的糾紛解決機制，切實地解決侵權問題，就少數民族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權利主體來看，大量存在法律知識不完備的情況，鑒于客觀存在的問題，司法部門應給予相應的幫助與支持，例如：加強類似案件的法律援助，簡化類似案件立案程序等，律協可以結合有相關辦案經驗的律師深入少數民族地區進行法律知識的普法活動，同時設立相關問題咨詢服務，做到咨詢有回應，訴請有幫助，執行有支持的法律生態系統。

對于已經產生的侵權行為，商法應當注重商業發展與文化遺產保護的協調性，切實地發揮文化遺產潛在的商業價值；民法則應從私的角度規定相關的違法行為以及處罰措施，而刑法應當注重相關犯罪行為的確定和懲罰，就目前我國的刑法內容來看，現有的條款以及對犯罪主體的限制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刑法對少數民族文化遺產保護的力度，建議刑法盡快完善相關的內容，威懾并嚴厲打擊此類的犯罪行為。

相信通過以上提出的對策，不斷完善立法體系、強化執法體系、健全司法體系，就能形成一個完整的法律生態系統，做到從源頭上遏制對少數民族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侵害，全方位地打擊違法犯罪行為，實現對少數民族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360°無死角的保護。

隨著世界各國經濟、文化不斷往來，發展與挑戰也在不斷出現，“安順地戲案”雖早已過去，但透過這個案件也讓我們看到，為保護少數民族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我們做出的努力還遠遠不夠，但是我們堅信，在維權意識不斷提高、制度不斷完善的未來，我國的少數民族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會得到長久的傳承與發展，在世界舞臺上綻放自己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