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洪
中國作家協會名譽主席、中國當代作家、學者王蒙今年已步入85歲的高齡,但精神依然矍鑠,且筆耕不止,耄耋之年還完成了他的新作《這邊風景》,并獲矛盾文學獎。2017年5月,王老在長沙為數百名傳統文化愛好者作了一場題為《道通合一》的講座,午休期間,他告訴記者:“今年10月,我就要過83歲的生日了,講課、出訪、寫作、閱讀……每天的工作量并沒有減少。”談及近況,王老中氣十足,神采奕奕,“或許明天我將衰老,今天仍是青春萬歲。”王老的長壽,和他光明坦蕩、放松自然的個性和善于松弛、喜歡旅游等有著一定的關系。
王蒙有枚閑章,上刻“無為而治、逍遙、不設防”。這不僅是他的人生信條,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可視為他的養生之道,尤其是“不設防”。他曾就養生問題請教過著名學者周谷城先生,周谷城的回答只有一句話:我的養生之道就是“不養生”。王老聽后,大受啟發,聯想到生活中有的人吃補藥吃出了大病,有的人練氣功練得“走火入魔”,也有的人主張吃素卻導致營養不良,這些都是因為過分講究養生的緣故,因此對“不養生”這一見解頗為贊同。王老把“不養生”理解為:人應逍遙而游、無為而治,讓身心處于一種“悠然見南山”的自然放松狀態,不要刻意追求那些所謂的“長壽之道”,也不要因為“養生”把生活過得謹小慎微。至于“不設防”,他是這樣認為的:只要你行事光明坦蕩,又不怕暴露自己的弱點,對他人就沒有設防的必要。一個人無害人之心,無茍且之意,無不軌之圖,無非禮之想,心理上為什么要設防?盡管“不設防”在現實生活中可能會吃虧,但王老卻自始不悔。因為他覺得:不設防得大于失,除了能交真心的朋友,還少了不少心理負擔,也就少了疾病的侵擾。“我所向往的一種境界是自然而然,行云流水,‘行于所當行,而止于不可不止’,我覺得越這樣越能夠贏得人們的信任。”
或許有人認為,作為一個著名的作家,他的工作一定很忙,整天都在忙于寫作。其實不然。王老平時很注重自我保健,他認為:從事寫作的人,應該注意勞逸結合,注意大腦皮層興奮和抑制的調節,該玩就玩玩,該放就放放,該趕就趕趕,該等就等等,永遠不氣急敗壞,永遠不聲嘶力竭。“我很喜歡很向往的一種狀態叫安詳。安詳屬于強者,驕躁流露幼稚;安詳屬于智者,氣急敗壞顯得可笑;安詳屬于信心,大吵大鬧暴露了其實沒有多少底氣。”生活中的王老善于松弛自己。在他的腦子里,就好像有著一個無形的開關,能夠自由調節自己的情緒,轉移注意力,從不憂心忡忡。當年,他被錯劃為右派,被“發配”到京郊接受勞動改造,后又被“流放”到我國新疆伊寧巴彥岱公社。那里多為維吾爾族人,人生地不熟,有事也無人傾訴。于是他就轉移注意力,開始學習維語,3個月后,他竟然能用維語和他人交談了。在繁忙的創作中,他更善于松弛,有時寫作累了,他就聽聽音樂。不論是西洋古典交響樂,還是民間音樂、通俗歌曲,他都喜歡。當舒緩、優雅的樂曲飄入他的耳朵時,他就心情愉悅,頭腦清新。“我喜歡音樂,離不開音樂。音樂是我的生活的一部分,我的生命的一部分,我的作品的一部分。”
王老為人十分幽默。在他看來,“幽默感是一種心理健康的標志。”他認為:說笑話能減除痛苦,抵消傷感,緩解緊張,松弛情緒,怡悅心境,健脾養胃,還能增添生活情趣與信心。他曾經在一篇文章中描寫飲酒者常有的四個階段:“第一階段飲者像猴子,變得活潑、殷勤、好動。第二階段像孔雀,飲者得意洋洋,開始炫耀吹噓。第三階段像老虎,飲者怒吼長嘯、氣勢磅礴。第四階段像豬。”看后使人啞然失笑,心有所悟。有一位德國漢學家翻譯了王老的大量作品,但他始終無法理解當年他被打成“右派”時的那段經歷,他問王老:您是怎樣忍受這種狀況的?如果是我的話,要么自殺,要么發瘋。王老回答:“與其發瘋、自殺,還不如自己好好學習,做個‘陽光男孩’。”話雖然不多,卻機敏睿智。
王老喜歡體育鍛煉,“流放”我國新疆期間,他能在水庫一口氣游上2000米;他也喜歡旅游,迄今為止,他已到過我國除青海外,包括臺灣在內的所有省份,走訪了28個國家和地區,對各地的名勝古跡、民風民俗寫下過諸多文字。如描寫新疆風土人情的《逍遙游》,敘述境外見聞的《德美兩國紀行》,被翻譯成俄文的《湖》及《三峽》《蘇州賦》《天涯海角》等精美游記。他認為:旅游對寫作大有裨益。外出旅游,領略氣勢恢宏或精巧別致的名山大川,不僅能增長見識,活躍思維,開闊思路,更能陶冶情操,廣交朋友。他曾在《內心安詳,從不荒涼》一文中敘述了自己的“安詳經”,其第一條就是:“多接觸、注意、欣賞、流連大自然。高山流水、大漠云天、海潮洶涌、湖光如鏡、花開花落、月虧月盈、四季消長、三星在天,萬物靜觀皆自得,世事‘動觀’亦相宜。到了對大自然無動于衷,只知道斗斗斗的時候,您的細胞就要出麻煩了。”也許有人會問:王蒙這么忙,哪有空閑時間去旅游?其實這并不奇怪:“我勤勞,我也理應放松,這里有人生真諦。在充實的人生中能夠適度地輕松,這是學問,這是胸襟,這是藝術,這是謀略,這也是信心和氣度。一個又能勤勞又能輕松的人,他活得一定很有點滋味嘍!”
已故文學大師、世紀老人冰心曾說過這樣一句話:“對我來說,保持健康的方法,不是講營養,吃補藥,而是一句話:在微笑中寫作,心情舒暢。這可以說是我的長壽‘維生素’。”上海百歲女作家羅洪也認為:要長壽就要多動腦。而寫作正是腦力勞動的一種,由此可見寫作與長壽之間的關系。王老自1953年就創作了他的第一部長篇小說《青春萬歲》,此后又發表了短篇小說《小豆兒》《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等,64年來,王老共寫下了1700余萬字的作品,著作近300部,為生命、為時代留下了一抹抹印記。如今,他仍然保持著旺盛的創作狀態。“生命太短促而又美麗。尤其現已年事日高,寫作在某種意義上延長了我的生命,使得剎那變成永恒。就像《紅樓夢》,書中永遠是一群年輕人的故事,他們的青春定格在那里,永遠鮮活。”王老如此解釋自己的努力。如今,已經步入耄耋之年的他依然筆耕不綴。四川省作家協會名譽主席、百歲作家馬識途曾撰詩《贈王蒙》,詩中稱王老“如椽健筆寫豪雄”。而王老亦以《答馬識途兄》為題,回贈小詩三首,其中在第二首小詩中答曰:“講課讀書泳海洋,八十有二偶癡狂。多情敢夢神仙筆,健腦時習儒道章。”王老的長壽之道,由此可見一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