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高望重 無私奉獻
——深切緬懷劉瑞三教授

尹松林

(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 上海 200025)

去年冬天，上海特別陰冷。蒼天沉沉，迷霧漫漫，淅淅瀝瀝的小雨下得不停，百年未遇的雨水讓人心情異常郁悶，對于久病的高齡老人是一個難以逾越的關口。

劉老，您這次連續三年多的重病住院，萬惡的病魔終于摧殘了您的軀體，您就這樣走了。三年多來，我經常來醫院病房看您，拉著您的手跟您大聲聊上幾句。雖然您閉著眼睛，也不一定聽得清楚，但我總想使您已萎縮的大腦細胞能恢復生機，創造以前多次住院又回來了的奇跡。猶如故往，仍能走出病房，聆聽您神采飛揚地暢談往事。您多次承諾，您一定能活到百歲，沒有問題。然而，離百歲還差了832 天，您就這樣快地走了，這次真的走了！

您曾留下遺囑：喪事從簡，不開追悼會及告別儀式，死后遺體捐獻給醫學事業。

電波縱橫傳播， 微信鋪天蓋地告知大家。您德高望重， 厚德載物， 無私奉獻的精神，晚輩們聽之心碎斷腸， 只能情不自禁地灑下淚水與您匆匆告別。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劉瑞三教授1921 年生于北平，1944 年畢業于南京中央大學家學院畜牧獸醫學系，先后任四川省農業改良所畜牧改良場技佐、空軍軍犬訓練班獸醫室主任、上海市衛生局病畜化制場副技師兼技術組長。新中國成立后，曾任上海市乳肉管理所副所長、中國農業科學院家畜血吸蟲病研究室副主任、上海市農業科學院畜牧獸醫研究所第三研究室主任、中國農業科學院家畜寄生蟲病研究所副所長等職。在各學術團體中，曾擔任中國實驗動物學會副理事長、上海市畜牧獸醫學會三屆理事長、名譽理事長，《上海畜牧獸醫通訊》主編、《中國畜牧獸醫大詞典》副主編、《中國農業百科全書·獸醫卷》副主編及《中國大百科全書·農業卷獸醫分冊》副主編等。

劉瑞三教授與其他老前輩，不辭艱辛、嘔心瀝血，開創了我國實驗動物科學事業。從1949 年上海剛解放，劉老代表軍管會接管原工部局實驗動物房和狂犬病檢驗站開始，四處奔走調查，撰寫長文，上書市長，呼吁各界關注實驗動物科技工作，引起社會各界的重視。1980 年代初，劉老又受命奔赴美國，奮楫爭先為我國實驗動物科學與比較醫學探新路，砥礪前行學習發達國家的先進經驗。在實驗動物科技領域，劉老曾擔任過農業部實驗動物科技總顧問、上海市實驗動物管理委員會副主任兼專家咨詢組組長、上海市技術監管局實驗動物標準化委員會主任、上海市畜牧獸醫學會實驗動物專業委員會顧問、《實驗動物與比較醫學》原《上海實驗動物科學》雜志主編等職。劉老晚年，雖然年事已高，但他仍童顏未老，青春常在，思維敏捷，開拓進取；不斷學習，奮力工作；提攜后輩，誨人不倦。真可謂“老鶴無衰貌，寒松有本心”。

在近一個世紀的風風雨雨之中，劉老經歷了二個完全不同的時代，選擇了一條使國家富強的革命之路，科技創新之路。家國情懷，艱苦創業，開拓進取，勤勤懇懇地奮斗一生，為我國畜牧獸醫、實驗動物和比較醫學作出了重大的貢獻。劉老的一生勤奮好學，學貫中西，用之南北。為及早獲取各種現代科技信息，耄耋之年還在電腦上上網，發現新的科技知識，及時告訴年青的同志，使我們晚輩為之動容，萬分感動。在工作中，您身體力行，以身作則，和大家朝日相見，和諧相處，協調各種上下關系，名揚全國，人皆知之。您熱情待人， 助人為樂， 無私奉獻。例如， 那年他與我去河南醫科大學看豫醫無毛小鼠的繁育。悉之他們的實驗動物樓建設遇到麻煩。隨后，您不管自己年邁體弱，拉著我一同直奔省府大樓，以農業部實驗動物科技總顧問之名義，找省委領導游說，最終獲得省委領導的支持，給予盡快解決的答復。

劉老豁達大度，樂觀幽默，不辭辛苦，努力工作。為了科技事業的發展，鼓勵年青同志進取，一生不知為多少書籍親自擇寫了前言或序言。當年青同志遇到困難時，會熱情相助，言傳身教，激勵他們奮勇向前。例如，1989 年，我受命負責原上海第二醫學院的實驗動物工作。由于當時教學用的動物房條件較差，準備新建實驗動物大樓，但經費尚未落實，教學用實驗動物的標準尚達不到市醫管會的要求。有人反映給市衛生局領導，促使局長在大會上不點名地批評：“大象屁股推不動”。我在臺下聽著，身感壓力很大。我將此事告訴劉老(當時他正在籌備市動管會)后，他對我說：“你校純種室不就是二醫的科研動物房，教學用動物為什么一定要象科研用動物標準一樣呢？你回去督促校領導加快實驗動物大樓的建設步伐，二醫一定能搞上去的”。老人家的鼓勵成了我們工作的動力。后來，市動管會成立，我校新建的4900 m2實驗動物大樓也落成了，成為當時全國高校中最大最新的實驗動物大樓。隨后，我們先后接待了276 批國內外的來訪者。接受了美國普渡大學委托的動物實驗。成為學校爭取首批“211 工程”項目三個向評估專家開放參觀點之一。我們接受了有6 位院士參加的專家組審查，組長巴德年院士講當時北京協和醫學院還沒有這樣的實驗動物大樓。這只“大象”在劉老的鼓勵下終于大步地向前跑了。所以， 我們要感謝劉老的大力鼓勵和諄諄教導，讓他老人家也享受到“贈人玫瑰，手留余香”的回味。

1999 年開始，因我們實驗動物大樓開放運轉的需要，在全國率先研制了軟墊式大動物手術臺及獨立通氣籠盒系統(IVC)。在上海有關企業的配合下，獲得成功，這也是在劉老和王楠田先生考察美國回來，帶來各種信息和不斷鼓勵的基礎上，堅持不懈努力的結果。當時，一臺48 籠盒的進口IVC 系統，國外廠商報價要50 萬元人民幣，折合每個小鼠籠盒要上萬元之多。我們買不起，也用不起。在劉老等老前輩的鼓勵下，我們破解了IVC系統的凈化原理及氣流均勻分配的高新技術難點，終于研制成功國產第一臺IVC系統，打破了國外的技術封鎖和價格壟斷。為了讓我國實驗動物界盡快普及這種先進設備的使用，在劉老無私奉獻精神的鼓勵下，我們不申請專利，不需要有償轉讓，向國內所有實驗動物設施生產企業公開IVC系統的技術要點，并撰寫了30 萬字的《實驗動物獨立通氣籠盒系統設計與應用》一書，進行IVC 系統的科技普及，讓國產的IVC系統能在國內實驗動物界盡快使用，發揮綠色環保節能的效果。在這個項目的全過程中，從預審樣機、鑒定、觀察動物，為專著寫序言及去企業看生產全過程，劉老自始至終都親自參加指導。2005 年，耄耋之年的劉老還乘車去蘇州參加蘇州市科委關于“全膜終端過濾式IVC 系統”科研項目的鑒定，使該項目獲得蘇州市科技進步獎。

晚霞生輝，老驥新程。晚年的劉老為了推介“比較醫學”，根據美國Jackson 研究所諾貝爾獎獲得者，G.D.Snell 教授所言“比較醫學”是推動人類健康研究的焦點學科，比較醫學家將永遠站在生物醫學發展的基礎線上……所言，認定比較醫學是對動物和人類之健康與疾病進行類比研究，探討其本質的一門新興邊緣學科。當時，他把當主編的《上海實驗動物科學》改名為《實驗動物與比較醫學》，把實驗動物科學與比較醫學緊緊地聯系在一起。為了讓研究現代醫學的臨床醫生，在從“循證醫學”、“轉化醫學”過渡到“精準醫學”的過程中，充分了解實驗動物與“比較醫學”的重要作用。劉老還介紹我與中國實驗外科學會理事長楊鎮教授聯系，讓我多次參加全國中華實驗外科的學術年會，并多次作了關于實驗動物與比較醫學的學術報告。同時，《中國實驗外科》雜志還約我擇寫了三篇論壇文章，詳細介紹了實驗動物的有關知識、法規和進展。后來，中國實驗外科學會還邀請劉老和我與50多位專家學者共同編寫140 多萬字的“實驗外科學”，由我國外科界的泰斗、實驗外科創始人、中國科學院院士裘法祖教授主審，裘老對書中涉及實驗動物、實驗方法、實驗技術和實驗設計等內容在序言中評價很高。劉老年事已高，桑榆已晚，照舊執筆，一絲不茍，精神值得后輩敬仰。

歷史的長河悠悠流暢，新世紀的曙光繽紛綻放，改革開放迎來了千禧之年。中國實驗動物學會已在北京成立，而我們上海，實驗動物科學的同仁們，還只是在上海市畜牧獸醫學會下有一個實驗動物專業委員會的二級學術組織團體，開展實驗動物與比較醫學的學術活動有一定的困難，大家對成立上海市實驗動物學會呼聲很高。為此，我作為當時實驗動物專業委員會的負責人，在上海市畜牧獸醫學會常務理事會上多次代表大家提出脫離上海市畜牧獸醫學會，成立上海市實驗動物學會的請求。然而，這個合理的請求，從上海市畜牧獸醫學會到上海市科技協會，直到上海市民政局社團管理處，均一致不予同意。在這十分困難的時刻，曾擔任過上海市畜牧獸醫學會三屆理事長的劉老，大公無私，又一次鼓勵我們，并多方面為我們獻計獻策。利用解放初他曾為實驗動物奔走調研，上書市長的經驗，集思廣益，要大家書寫一份宣傳實驗動物科學重要性的材料，直送上海市市長親閱，同時向市長提出成立上海實驗動物學會的請求。不出所料，當時上海正在努力籌建制藥工業及動員開展新藥的研究。我們這份材料正中下懷，被市長看中，當即批示有關部門予以同意。很快，多方面催促我們盡快成立上海市實驗動物學會的指令急促下達。不久，上海市實驗動物學會終于成立了。在這里我們要對劉老的大力支持和積極策劃再次表示敬意和謝意。

銀漢迢迢，白駒過隙。轉瞬間劉瑞三老先生已駕鶴西去。追憶先師，感懷師恩，音容宛在，笑貌如故，猶在眼前。劉老1944 年畢業于原中央大學，是現南京大學的前身。而我1957 年進入南大，在南大學習、工作二十多年，我們是前后相差十多年的老校友，身感十分榮耀。曾教過劉老“動物學”的一級教授陳義先生和教過“生物化學”的一級教授鄭集先生，后來也是我的老師，對他們的教學音容，我們同感身受。后來，我與劉老也有過近三十年的工作交往和接觸。我們一同去參加過各種專業學術會議，從浙江到河南，從安徽到山東、江蘇，沿路一起參觀考察，一路聆聽您的諄諄教導，使人永遠銘記心中，鮮活生動的事例不勝枚舉，感受至深，終身受益。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您畢生奉獻畜牧獸醫、實驗動物和比較醫學科學事業。死后還捐獻遺體為醫學事業作出最后的貢獻。真是德高望重，無私奉獻，家國情懷，甘為人梯，死而后已。

尊敬的劉老，您一路走好，安息吧！晚輩們會學習您一生奉獻科學事業的精神；學習您樂觀向上、顧全大局、助人為樂、廉潔奉公的高尚品質；學習您愛護同志、關心青年的優良作風。您將激勵我們去開拓新的世界，攀登中國實驗動物與比較醫學的高峰。

斯人去矣，風范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