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紀行：在沙礫間接近星空

王迎新

享受一個人的孤獨行走，也樂于將我感知到的，與懂得的你分享。

初入敦煌這片土地時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撼，冬季來敦煌確實別有一番滋味，體會到大自然那無比的偉大。這里悠久的歷史、燦爛的文化、獨特的自然風光都令人們充滿了向往。

大美敦煌，不止于壁畫藝術之美，更在于這里最直接無礙地呈現了自然界毫無修飾和遮擋的生命自由狀態，那是我們所有美的開始，是力量的源頭。

初雪在期待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一夜間，沙丘上金黃的沙礫白了頭，起伏成霧白的線條。第二日清晨的陽光撫過，莫高窟前沙丘的雪漸漸融化。茶會開始的時候，天空漸成青金石古舊后的霧藍，沙礫干燥松軟。安坐著佛的九層樓在前，曾經出沒過青烏的三危山在身后，微風在沙丘上梳理出漣綺。捧起流沙裝進沙漏，一粒粒淌下的是千年的光陰。沙漠上的梭梭枝干骨勁有致，雪白如洗。

爐火已熾，釜里的水開始沸騰，魚目串涌。用顧渚紫筍蒸青小餅煎茶三盞供養天地眾生與莫高窟的歷代守護者。千年的敦煌，再次相唔，選在最安靜的冬日。這樣寂靜之地、之時，心神清明，茶湯亦是浩蕩。

每一個茶席的壺口都漾起白霧，水沸了，風聲里有咕嚕的水聲。瀹茶的人不語，千里之外趕來吃茶的人也靜默。將這次茶會起名為“流光-境見”，是期望在這樣一個與天地分外接近，又承載著信仰與藝術之地，“籍由茶，獨與天地精神之往來，領會山川萬物之美，體悟神游物外的酣暢淋漓。”中國的茶在山水間，在歷史與藝術間，在人文體悟中，也在茶人的行走與安坐中。

在莫高窟的九層塔前，在古陽關的落日下，練習茶湯的沖泡，用“蘭若九式”三入三注，泡一壺普洱熟茶，傾聽內心的聲音;在鳴沙山的冰雪中，在榆林窟的石崖下吃一盞溫暖的茶湯，普洱茶、安茶、茯茶、紅茶，甚至甘肅老百姓日常喝的“三炮臺”;用炭火煎煮不同地方的水，嘗一嘗沙漠的滋味，雪水的滋味;我們采下莫高窟的柏枝、柏籽和柏葉，仿照敦煌故人，煎一釜“柏枝湯”：我們收集沙漠上枯萎的植物、石頭，設計制作出充滿生機的“心蓮”;我們用莫高窟藻井的圖案制作茶席上的“華食”，給它們起名叫做“白色沙舟”、“三生有幸”;我們聆聽敦煌研究院專家們幾十年對敦煌的研究分享，考古學視野下的敦煌歷史與風物、莫高窟壁畫的分析與保護、絲綢之路上不同文明的碰撞帶來的多元性文化、敦煌的植物與沙漠……

“在不遠的未來，茶人是一個高尚的名字，一個具有尊嚴和自豪感的稱謂。中華之茶人是具有人文大愛、具有實踐精神、具有獨特審美能力和豐富創造力的族群。”我們期待著，用一次次的安坐與行走滋養自己，并將美好傳達給他人。

莫高窟的黃昏是浩大的寂寞，這寂寞里有星辰升起，有風沙忘卻人間，黃沙掩蓋了故去的人，卻如沙漏間的流沙一樣，閃爍出太陽的光芒、人性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