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遠思
內容摘要:教育家蔣夢麟所著《西潮與新潮》,從自身成長出發,以講述日常瑣事的方法,敘述了自已從小求學到致力于建設中國的歷程,同時也回顧了百年來最真實的中國歷史發展。從私塾到西洋學堂的教育發展,從農商自足到西方思潮沖擊形成商埠租界,從儒釋道精神到“中體西用”的理念,見證了中國社會的歷史變遷。其中關于教育理念的科學論、學生教育、個人價值與社會進步的發展及民族文化的變遷值得探究與反思。
關鍵詞:《西潮與新潮》 蔣夢麟 學生教育 文化發展
突破傳統道德信條綁架的“本性”發展教育,是促進中國青年全面素質發展與改變中國文化發展命運的咽喉。教育理念在近代時期的轉變與學生運動發展,將與中國文化這個生命有機體一起在歷史中生長、復興,促進文化轉型與國家富強。研讀教育家蔣夢麟先生的《西潮與新潮》一書,我們至今可以從中受到啟迪。
一.學生教育:超越激進,文化革命
蔣夢麟先生生活在世紀見證時期,回顧作者身經目睹的過去50年到作者
研習已久的中國悠久歷史,作者貼近讀者的日常心理,以較為客觀平直的態度陳述這段發人深省的時光。而先生所講述的關于大學治理以及學生的教育問題,不僅是決定國家發展的一股核心力量,同樣也是中國文化發展變化的關鍵因素。
先生從小在私塾學習“搖頭晃腦”到后來轉至浙江接受了西洋學堂的教育,在那里接觸了語言和科學,便進一步思考了外國發展的“理論觀”與中國本土的“實用論”,由此更努力留美進行深造。在擔任北京大學校長之前,曾進當時的“文化醞釀源泉”商務印書館當編輯,并與幾位朋友在國立北京大學和江蘇省教育會贊助下開始發行《新教育》月刊,擔任主編。文字思潮引領當時的知識分子思想覺醒,在該雜志秉承“養成健全之個人,創造進化的社會”的主要目標進行時,新思想宣揚的民主科學也進一步與舊信仰傳統展開猛烈抨擊。激烈言辭固然給讀者帶來強烈沖擊,全國的人民普遍沾染上知識革命情緒,影響了當時最為熱血的年輕學生,側面上帶來了別開生面的一場學生教育。
除此之外,《新教育》月刊還有蔣夢麟先生個人在教學法上的一些思想主張。從教育原理出發,擁護杜威教授在《民主與教育》中的主張,強調兒童的需要,并結合中國傳統的教育理論進行分析。中國儒家傳統的“性善論”教育在歷史教條中將“發展本性”變為遵守傳統道德,而似乎脫離了西方“關注兒童”最初的涵義。孟子的思想也許需要部分轉換,中國青年兒童不需要在不合現代需要的刻板行為規律中來找尋解放自己的方法。先生自小接觸的私塾、科舉教育便就是在大人的需要下用書本直接填充,而每個青年都是獨立的行為個體,這就是為什么我們不能在儒道的道德信條下去綁架可能改變中國未來的新生一代思想的可能,而要結合“性本善”來“發展本性”了。《西潮與新潮》中處處都有這樣的文化碰撞,如何改變我們的破舊信條將教育進行變化,先生給出了令人欣慰的答案。這樣的指導思想促進了《新教育》雜志的成功,同樣為先生與北京大學搭橋,使他之后進入了這個知識革命的大漩渦,為改變中國教育文化獻出自己的力量。
所有的旋渦都需要初期丟進湖里的那塊石頭,才能在湖面上泛起一層又一層漣漪,蕩漾在竭待復興中。從“京師大學堂”發展到后來的北京大學以及浪涌般的思想革新和學生運動,便是這股“漣漪”的力量。當時,北京大學文學院院長陳獨秀先生提倡德先生與賽先生,認為那是使中國走向現代化的武器。而北大的哲學教授胡適則在那時進行了文學革命,主張以白話文代替文言作為表達工具。這樣使知識由原來士大夫的專利品變成了普及知識、影響廣泛的“日用品”,這使得北京大學的學生教育更加發達,這片知識沙漠上的綠洲便慢慢萌發了知識革命。中國學生尤其是當時的北大學生作為精誠勵志的典型代表,是接受西方文化和思想開始轉變的先行者。思維沖擊后的熱血青年,突破了傳統道德系統約束的“三綱五常”,取而代之將“民主與科學”作為信條。他們將自己骨子里的反抗轉變為激進運動來抒發,以此為典型的就是學潮運動。最早的學潮運動是發生在上海南洋公學里的“飯廳風潮”,但是后來急速擴展、影響深遠,甚至在杭州中學中廚子與學生發生了慘案而導致學生死傷多人,學生的力量和革命的熱情由此萌芽出推動中國革命、中國文化發展的先進力量。如后來第二次的學生反抗運動是在1919年5月4日于北京爆發,即著名的“五四運動”。三千學生在北大的一群學生領導下于街頭進行游行示威,高喊著“抵制日貨!”“打到賣國賊!”的口號標語。公認的三位“親日派”官員被學生圍個水泄不通,闖入屋內暴打并砸爛東西,最后全體學生均被警察和憲兵關入大獄。事后有學生出逃發表電報將消息廣泛傳播至上海,工人開始罷工,租界和官員們的日常生活無法便利,各地學生就在群眾的“茫然支持”下獲得勝利而驕矜自喜,也更加撥動了人民的心弦。“五四”事件的結束是對中國的學生教育和文化發展帶來新的考驗,本就違背了儒道的“君臣”之道,同時也和傳統所教學的“修身齊家”然后再“治國平天下”的道義不符,這便是中國的全新轉點。
蔡校長在此事風波下辭去校長一職,他明白學生的愛國熱情本就無所謂對錯,但他從未在心中鼓勵學生進行學潮,并也明白如此一來,紀律意識和權力欲望將會把學生引向極端。蔣夢麟先生就在這樣的風口浪尖走上了“北大校長”這個“掌舵者”的危險境地,軍閥割據、革命主義盛行,先生在文中平實的敘述口吻中感受到他莫大的悲哀:心痛逝去的學生、心疼危亡的國家。后來,學生運動已成為家常便飯,從繳納日常的學費到教授們的月俸稀缺,從下到上學生們都坐立不安,奮起反抗。我們不禁要問:這是知識革命下該有的反映嗎?也許是我們文化底蘊下的“本性教育”壓抑了全國人民的本性,我們試圖在尋找可以發泄自己不滿和把時代的錯誤歸咎在無用之處的窗口,學生也是這樣的心態。這不是先生心目中的學生教育,也驗證了先生口中的“文化奴性”的爆發對面。可同樣有這樣一群學生為了自己的國家,強烈反對政府的不作為和憲兵的欺軟怕硬,敢于發出“你們只會打自己的中國人,為什么不去打日本人?”的質問,我們見識到新生學生的力量。學生教育或許不應該靠著一腔革命熱情和怒火來作用,我們要反觀自己的差距,當我們著眼于鉆研純粹科學理論,這種中國人只會詢問“這有什么用?”而外國人會刨根問底“這到底是為什么?”的角度出發時,知識革命的目的才有所達到。先生眼中“中體西用”才會在文化上有所作用,想到其中的一句話“天下事只有少數人肯發神經病,把一件事似瘋如狂地向前推進,終有達到目的的一天!”,這樣的“似瘋如狂”取而代之的不是“學潮”的改革換新,而是學生教育和文化理念的如饑似渴地發展。將中國學生教育脫離傳統道德信條的牢籠,放之于全面的“本性”發展方向;將學習研究的方向從“實用型”基礎轉變至“立論型”研究方向;將學習激情與教育放置在統一的紀律與規則意識下,便是中國學生教育文化發展的最終目標。
二.文化發展:突破自我,融歸于新
文化是一個有生命的有機體,它在不斷地生長、發展,同時也會衰老,死亡。文化若能不斷吸收新養分,并保持新陳代謝的作用,那古舊的文化將會日久彌新,即便衰老也仍然可以復興。蔣夢麟先生在文中說到,大多數文化的發展都有兩個重要的因素:一個是內在的,基于生活的需要。也就是說,由于人們的生活中擁有更高的追求需要滿足,不得不想出種種辦法來創造發明,這便于客觀之中促進文化的發展。另一個是外來的,基于環境的變遷。[1]當我們四周的環境發生了變化,我們需要改變舊有的習慣來適應這樣的新變化,就需要采取新的適應方法。這樣在新的環境中適應,我們總會受到新事物的影響,使文化發展也在兩者交匯的共同因素中受到影響。近代中國社會文化的發展,正是在這兩種因素的雙重作用下,踏上了全球化浪潮的火車。
分析日新月異的文化變化中,為什么中國文化還能存在,其很大的原因就是我們善于模仿學習而適應,形成新的文化。先生所關于“學習”的理念頗有趣味,學習的“習”字被解釋為“鳥數數飛”。不斷地學飛叫做習。“學”字里面含有原理的意思多,而“習”字里含有仿效的意思多。因此“學習”是有兩種含義的:一是根據思想而學,一是根據仿效而學,因此人類的進步是依靠學與習交互進行的。思想浪潮引領的文化革命正在學生教育中發展,我們的仿效改變也就尤為重要。同理處之,中國在面臨西方的浪潮中,外來的文化若能適當地采取,并且適應本國的文化,是能夠幫助本國形成全新的勢力而解決本國問題的。在某種程度上說,進來融合本國文化的因素,在初期雖然有不相適應的成分,甚至形成了背道而馳的沖突因素,會引起反抗與不滿,但卻可以與我們的文化融合,成為其中的一部分。之后經過相當時期的發展,若能打破本國的破舊道德信仰教條,結合沖擊因素形成自己獨特的文化發展方向,并且不脫離全球化目標,這將會產生一種更高更為嶄新的文化。舉例佛教,從東漢到宋朝由外來物慢慢成為我們自己的思想體系,以及當初戰國時期趙武靈王為了國家的生存而學習匈奴的服飾和騎射就是很好的榜樣。
放在近代來說,近代西洋文化的輸入,初期就是由日本轉譯過來,稍后才直接由西洋輸入中國。西洋的戰爭沖擊給中國政府的軍隊建設敲響了警鐘,沿海商業發展為中國近代化民族產業發展打開全新的大門。文化沖擊帶來的不是完全侵略,同樣為我們的文化注入了新鮮血液,有識之士從其中發現差距,奮起力追。甲午中日戰爭,中國戰敗而覺醒,認識到海軍的重要性以及“倭寇之國”在短時間內竟然吸收了西方的精神而將自己發展的如此強大,便倡導“中體西用”等學習手段。外來文化的影響從不同對立面角度分析,帶來的影響總歸是“傷痛”中保存意義的。其進入途徑一般有兩個,一是沖突與戰爭而進來,二是和平的交往而進來。[2]放在我國被打開的大門和付出的沉重代價,或許沖突與戰爭帶來的影響更為確切、深刻。中國被西方列強侵略的那段歷史中,我國的工業、農業、商業以及廣泛的學術研究,革命思潮都在發生著變化,這正是“在苦痛中伴隨著希望”。同時因為中華文化擁有著吸收和學習的能力,我們才能在覺醒之時進一步縮小和先進的差距,在近代發展中展現一個與時代文化融合起來的,嶄新的燦爛新文化。
三.結語
記得在《新潮》引言中,書中有這樣的一句話:這本書里要講的是一個人、一個民族、一個時代的經驗。經驗是寶貴的;可是寶貴的經驗是付重大的代價買來的。個人的經驗如此,一個民族、一個國家、一個時代的經驗,也是如此。
書中所記錄的,不僅僅是蔣夢麟先生的童年、青年以及老年時期的人生事跡和經歷,這本自傳性質的作品承載了太多太多,我們在其中看見了因為認識到純粹科學而想投身教育的學者,也看見了面對西方侵略者寧死不屈守護北大學生的校長,更看見了痛心于軍閥割據、流離失所的廣大壯丁最后不投志于國,反而橫尸遍野的悲慘景象。這部作品不僅有敏銳學者的思想捕捉、教育家的光榮使命還有政治家的冷靜沉著。
引用1919年9月《新教育》上發表的《新文化的怒潮》中的話,其中說到:“青年青年,你們自己的能力就是水。運用千百萬青年的能力,就是決百川之水。集合千百萬青年的能力,一致做文化的運動,就是匯百川之水到一條江里,一瀉千里,便成怒潮,就是新文化的怒潮。就能把中國腐敗社會洗得干干凈凈成一個光明的世界。”我們明白,今天也將在未來的某一天被寫進歷史,而我們所需要做的,就是不忘初心,砥礪前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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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釋
[1]蔣夢麟:《西潮與新潮》,北京:中華書局,2017年1月版,第398頁.
[2]蔣夢麟:《西潮與新潮》,北京:中華書局,2017年1月版,第40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