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黃昏之際

姚廣

飛機猛烈地起飛了。發動機聲于舷窗傳來，隆重嘶啞，嚴冬的雪覆蓋祖國山河。

那路和城市是人跡的圖案，天際蒼茫，正午的煙靄迷蒙遠山。我離你未遠，翅膀正凌空載著相思的沉重。隨后，我看到了大青山起伏的脊背，綿延繪就了水墨巨幅。另一架小小的飛機如蜻蜓一下飛離，它似于大地更近，毫無聲息消失了。雪并不均勻，遠處一片平緩的白色，山脊有輕輕的點染，其余為褐色，褶皺無數。是啊，大地雄渾，高大，也滄桑，那小小的村莊藏在那里，是人間煙火，輕裊，集聚，渺小，憐憫！平疇的田野，此刻也安于寂靜，像一本本舊書頁，散著，是深淺不一的時間存在。人間的勞績盡于眼底，它不屈，獻出營養軀體的衣食，汗液，鹽水，并以工具耕作疲勞，笑臉，愁苦。人與大地，共同生成田野，生成人類文明的書頁。橫縱交錯之阡陌，像是筆刷就的，那執筆于大地的人們，有少年、中年和老年，不懂事的孩子天真又愚蒙，我們曾在這里安頓過往昔，回憶，相聚和分離。

洪荒之界，寬厚，渾然的原生之力于黑白間勃然而出，陽光于斜后方散射，冬云的薄霧毫無力量。此時的湖水白色平鋪，河流曲折得極其玄妙。雪的白色如極地的熊毛，遠天有巨大霧云騰騰蘊升。一條白線于天邊區隔天地，又化為云線飄緲。黑色的樹，叢叢刺刺，于山壑溝谷間，如隕石般另類。有一片片神秘如腳印的存在，出現后不見了。河谷是淺淺的凹線，隱約于雪下。大地多平坦，沙丘亦猙獰。大片的土地成幾何型耕作，舒展敞開，冬日思想。河流寬闊，河岸盤旋，一條河有大自然之力。它與群山交流，與大地對話，以恒流之姿動人心神。兩片藍色的土地，出現了，那是雪地在陽光下的特殊映像。

降落后的飛機平靜滑行，像了卻的心愿。歸來，于雪后的陽光下轉折。黃昏在不遠處的山際等待，心境朦朧。

突然黯淡，窗口與胸口起伏不定。黃昏盈濕眼眶，一彎月婆娑，正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