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暉
近日,一篇名為《注意!這些字詞的拼音被改了!》的文章,引發社交網絡熱議。文章所議讀音改變不是簡單的一類,概括而言,包括四種:一是教科書古詩詞中的舊讀音(如衰、斜);二是1985年公布的《普通話異讀詞審音表》(以下簡稱《審音表》)中的讀音(如確鑿);三是尚未公布的2016年《審音表(征求意見稿)》中的讀音(如粳米);四是辭書中的新注音(如拜拜)。文章所謂“這些字詞被改了”的表述也并不嚴密,實際情況是有的讀音早就修改了(如唯唯諾諾),“改”是“舊聞”而非“新規”。
普通話是我國的國家通用語言,也是中華民族共同語,社會熱議普通話語音標準,反映了民眾對母語的真摯情感和新時代的文化自覺。我們需討論的是秉持怎樣的語言文字規范觀。
明代學者陳第說“時有古今,地有南北,字有更革,音有轉移,亦勢所必也”,這種樸素的歷史發展觀念值得今人借鑒。普通話是現代漢語的標準語,但它并非“新生兒”,“古”(古漢語)和“方”(方言),正是普通話的來源,把古音完全與今音對立起來是片面的。
有網友評論“讀古詩詞就要讀古人傳承下來的語音”,但筆者認為普通話教學是《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的要求。以時音(當代的普通話語音)教學,便于學習和交流,也是歷代的做法。古音構擬并不等于實際讀音(古人未留存音檔),穿越漫長歷史時空的語音并非一成不變。因此,完全讀古音,既無可能,也不可行。
語言文字是全社會的信遞工具和情感紐帶,因此需要規范。語言文字規范是一項復雜的社會文化活動,簡而言之無外乎自發規范和自覺規范兩種途徑。自發規范是語言文字使用者的規范,自覺規范是語言文字工作機構和語言文字工作者在群眾應用基礎上有意識的規范。例如“拜拜”來自英語,語言使用者讀“báibái”,屬于自發規范;《現代漢語詞典》第6版采納了群眾的讀法,把第四聲改為第二聲,這是一種尊重群眾自發規范的自覺規范。
媒體傳播、語文教學和語言測試要體現、傳播和執行規范標準,但標準參照不是任何情況下都涇渭分明、非對即錯,語言文字規范標準有時可此可彼、可一可二。進行語言規范還應當講求規范場合,不能脫離具體的語體、語域和語境。對古詩文的朗讀也可以采取這樣的策略:首先明確《審音表》作為國家標準的嚴肅性,它適用于一切語用場合,包括古詩文讀音。其次,在一些特殊場合,如古詩文經典誦讀活動中,崇文尚雅,使用一些具有傳承性的“古音”,也無可厚非。至于語文考試,這不應當成為所謂“考點”,因為它與學生的語文素養并無關涉。▲
(作者是教育部語言文字應用研究所教授)
環球時報2019-0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