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魯南整編

劉旭

陳毅淵舉望遠鏡者冤堯粟裕淵左二冤等在孟良崮陣地上視察地形

1946年9月至11月，山東野戰軍和華中野戰軍兩大主力部隊在蘇北會師。經過傳達學習中央軍委指示，總結交流作戰經驗，統一協同作戰思想，兩軍實現了初步整合，并于當年12月和1947年1月并肩取得了宿北和魯南兩場戰役的勝利。隨后，在短暫的戰爭間隙階段，兩大野戰軍及時在臨沂附近進行了部隊休整和指揮機構的調整，進一步完善和完成了部隊整編工作，使得部隊更加正規，戰斗力進一步增強。

一場大捷引出了隱患

1946年12月中旬，剛剛會師的華中野戰軍與山東野戰軍主力緊抓戰機，在宿遷、沭陽、新安鎮之間果斷發起宿北戰役，殲滅國民黨軍3個半旅，共2.1萬余人，致使國民黨軍第69師師長戴之奇兵敗自殺，一舉扭轉了前期的被動戰局。不久之后，兩大野戰軍于1947年1月2日至20日聯合發起魯南戰役，殲滅國民黨軍整編第26師、第51師和號稱“國軍精華”的第1快速縱隊等共5.3萬余人，繳獲大批坦克、重炮等武器裝備。此戰后，陳毅揮筆寫下了《魯南大捷》一詩：“快速縱隊走如飛，印緬歸來自鼓吹。魯南泥濘行不得，坦克都成廢鐵堆。快速縱隊今已矣，二十六師汝何為？徐州薛岳掩面哭，南京蔣賊應淚垂。”

仗雖打勝了，但在戰中和戰后，剛剛會合的兩大主力部隊，也逐漸暴露出一些“夾生”現象。首先是指揮問題。山野和華野雖然進行了兩次大的聯合作戰，但由于中央沒有明確的任命和分工，在作戰時還是兩套指揮機構，各自指揮自己的部隊。雖然在作戰中相互配合協同，從總體來說是比較好的，但在指揮和配合中也表現出了一定的不便和缺陷。其次是思想作風問題。當時的部隊較多較雜，番號既有八路軍，也有新四軍，還有地方部隊;軍裝也區別較大，八路軍是黃軍裝，新四軍是灰軍裝，地方部隊的服裝更是五花八門。在這個大背景下，一些部隊中的山頭主義和本位主義出現苗頭。再次是部隊中產生了一些錯誤的思想。華野的部隊是在華中打了勝仗以后北上的，主力部隊的離開使得華中根據地的面積縮小了一半，許多官兵的家鄉淪為敵占區。連戰連勝加之時間緊迫，對部隊的形勢教育和階級教育進行得不夠全面、深入，部分指戰員滋長了驕傲情緒，對戰爭的艱巨性、殘酷性認識不足，對運動戰的方針領會不深。當時許多官兵不理解這種大踏步后退的戰略方針，對開至經濟基礎較差、環境相對艱苦、飲食習慣有較大差異的魯南地區帶有一定的抵觸情緒。當時在一些思鄉心切的華野官兵中流傳著一個順口溜：“反攻反攻，反到山東;手拿煎餅，口咬大蔥。大好形勢，思想不通;有啥意見，要回華中。”而魯南軍民對南方部隊也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看法：講話像鳥鳴，好像外國軍隊;大部分留分頭，好像文明軍隊（當時“文明”這個詞似乎不是用來夸人的）;不少人穿著絲綢襯衣，帶著緞面棉被，好像少爺軍隊;等等。

雖然這些誤解隨著部隊之間、軍地之間的逐漸熟悉和了解，都不成為問題了，但起初還是出現了不少矛盾和問題。更引起兩大野戰軍領導高度警覺的是紀律問題。連打了兩場戰役，加之部隊調動較大，干部骨干不可避免受到損失，新戰士和解放戰士補充較多，連續的戰斗轉移使部隊無法進行全面細致的政治教育，少數部隊中出現了違反俘虜政策、破壞群眾紀律等現象，打勝仗繳獲多也使得一些部隊產生了“發洋財”和“打埋伏”思想，不愿意把繳獲的新式武器裝備全部上交，陳毅、粟裕等不得不專門為此下達《關于一切繳獲上交統一處理的命令》。這些問題，使得陳毅、粟裕等野戰軍領導體會到部隊及時進行整頓整編的必要性和緊迫性，否則必然給下一步的作戰和根據地建設造成干擾和困難。因此，陳毅于1947年1月12日電請中共中央就地進行整編。14日，毛澤東代表中央復電同意部隊休整兩三個星期，統一軍隊指揮和軍隊建設。

1947年1月袁華東野戰軍取得魯南大捷遙圖為戰斗結束后袁陳毅淵坦克上中坐者冤堯張鼎丞淵前左冤堯張云逸淵前右冤與繳獲的坦克合影

一個報告統一了思想

部隊的統一首先是思想統一，特別是中高級領導干部的思想統一。1947年1月下旬，陳毅、粟裕、饒漱石、張鼎丞、陳士榘等一起開會研究了地方機關合并與華東全軍進行統一整編等問題，進一步統一思想，并就華東野戰軍整編方案向中央軍委作了詳細報告說明。其間，華東局于1月下旬在臨沂召開了高級干部會議，華東局書記饒漱石傳達了中共中央對當時形勢和任務的指示，并作了《英勇奮斗，迎接民主新高潮》的報告，動員華東全黨全軍為迎接中國革命新高潮的到來而奮斗。此次會議不僅初步總結和部署了土地改革、生產、支前三項地方中心工作，為華東軍民粉碎敵人的進攻奠定了堅實有力的基礎，也為下一步的部隊整編提供了前提和保障。在此基礎上，華東野戰軍總部也于1月下旬在臨沂前河灣村召開了師以上干部會議（魯南會議）。這是華東野戰軍軍史上一次十分重要的會議。會上，饒漱石傳達了毛澤東為中共中央起草的《迎接中國革命的新高潮》和中共中央有關時局的指示精神。隨后，陳毅作了題為《一面打仗，一面建設》的著名報告。

在報告中，陳毅首先肯定了山野、華野兩大主力會合后取得的宿北、魯南戰役勝利的成績，然后從人民軍隊建軍路線的高度，針對部隊中存在的不良傾向，號召全軍加強團結，建立整體觀念，實行統一集中領導。報告指出，為了保證今后的大規模作戰，一定要加強黨的領導，加強政治工作，努力打破山頭主義、本位主義和游擊主義等不良習氣。陳毅的報告，是華東部隊革命化、正規化建設的一個綱領性文件。它貫徹了中共中央和毛澤東的一系列指示精神，針對性很強地指出了部隊當時存在的主要問題，提出了具體可靠的改進措施，對統一部隊思想認識，加強部隊全面建設，提高戰斗力凝聚力，具有重要現實意義。因為戰爭間隙時間緊迫，部隊很快又投入到新的戰役準備中，這個會議和部隊休整時間都很短，一些問題可能并沒有得到徹底和根本解決。華東野戰軍各部隊的作風建設和思想改造后來又經歷了幾次大規模的學習整頓，但是魯南會議和陳毅的報告是一個良好的開端，也確實在提高認識、統一思想和加強團結等方面起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陳毅在報告中明確提出，“華東野戰軍是山東、華中部隊的匯合，是解放區兵力最大最集中的地方，是解放區愛國自衛戰爭的主要戰線之一，又是美蔣集中大軍進攻的主要方向，特別是今后，山東地區的戰爭將成為中國人民與美蔣惡勢力的決戰場之一，因此我們的任務很大，擔子很重”。“在此非常時期，為了執行中央所給的任務，我想向同志們提出‘一面打仗，一面建設的雙重任務，是為了能迅速糾正部隊中現存的缺點，更能加倍提高戰斗力，更能迅速地最后擊敗美蔣。”后來，華東地區革命戰爭形勢的發展變化，也逐步驗證了上述結論，更證明了魯南整編的正確和及時。

一次整編完成了浴火重生

在魯南會議召開的同時，按照會議決議制訂的《華東野戰軍整軍計劃方案》，迅速上報中央軍委并很快獲得批準。根據中央軍委的命令組建了華東軍區、華東野戰軍，原新四軍、山東軍區、山東野戰軍、華中軍區、華中野戰軍等番號同時撤銷。華東軍區以陳毅為司令員，饒漱石為政治委員，張云逸為副司令員，黎玉為副政治委員，陳士榘為參謀長，舒同為政治部主任，轄魯南、魯中、膠東、渤海、蘇北、蘇中等六個軍區及淮化支隊、東江縱隊和華東軍政大學等地方部隊及直屬單位，共30多萬人。山東野戰軍、華中野戰軍合并為華東野戰軍，并成立中共華東野戰軍前線委員會，陳毅任司令員兼政治委員和前委書記，粟裕任副司令員，譚震林任副政治委員，陳士榘任參謀長，唐亮任政治部主任，下轄第1、2、3、4、6、7、8、9、10、11、12縱隊和一個特種兵縱隊，共20多萬人。為適應指揮作戰需要，以原新四軍軍部加上山野指揮部成立了華東野戰軍總部;以華東野戰軍指揮部加上華東軍區司令部合并為華東野戰軍前線指揮部，負責隴海前線作戰指揮。

這次整編，實現了山野與華野兩大主力的真正合并，統一了組織、編制，進一步實現了作戰指揮上的集中統一，是華東野戰軍正規化建設非常關鍵的一步。雖然因馬上面臨國民黨軍的大規模進攻，整編工作的一些具體措施和環節并沒有立即展開，有些甚至是拖到萊蕪戰役之后才繼續完成，但整編工作是卓有成效的。通過這次整編，華東野戰軍一躍成為當時全國各解放區兵力最強的一支主力部隊，且兵力空前集中，指揮高度統一，更加有利于大兵團作戰，為在山東戰場大量地殲滅敵軍創造了有利條件。在此之后，華東軍區和華東野戰軍進行了孟良崮戰役，全殲國民黨“御林軍”整編第74師，粉碎了國民黨軍對山東解放區的重點進攻;配合劉鄧大軍發起魯西南戰役，揭開了人民解放軍戰略進攻的序幕;取得濟南戰役的勝利，揭開了解放戰爭戰略決戰的序幕。然后，參加淮海、渡江戰役，把勝利的旗幟一直插到了東南沿海，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作出了巨大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