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遠 王昕彤 陳喜雪
北京大學第一醫院皮膚科,100034
患者男,21歲,因四肢非對稱骨痛、骨缺損伴肺部陰影32個月,多發皮膚潰瘍5個月就診。32個月前左手示指近端指節出現腫脹伴疼痛,半年后右手腕尺側、左肘部、左踝內側、右足背局部先后出現腫痛。2年前,外院X線胸片示右上肺片狀模糊影伴多發骨損害,臨床診斷為骨結核、肺結核,行五聯抗結核強化治療3個月(異煙肼、利福平,余不詳),二聯(異煙肼、利福平)維持治療9個月,骨脹痛未見消退。16個月前行骨組織病理檢查,考慮為朗格漢斯組織細胞增多癥?后于某骨科醫院,予左示指骨髓腔內骨水泥填充及唑來膦酸治療,患者自述關節癥狀較前稍好轉。5個月前右腕尺側出現單一綠豆大皮色腫物,于2周內逐漸增至橄欖大小,變軟、破潰,不伴癢痛。3個月前右腕部腫物切開引流后1周內,出現左示指、左肘部、左踝內側、右足背皮疹,性質同前。患者曾接種卡介苗,自發病以來無發熱、盜汗、乏力,無咳嗽、咳痰、腹痛、腹瀉等不適,否認膝、肩、脊柱關節疼痛。既往體健。祖父曾患“肺結核”。
體檢:生命體征平穩,心肺腹檢查未見異常。皮膚科檢查:左示指近端指節伸側、左肘部(圖1A)、左踝內側、右足背皮膚多發潰瘍,直徑1~3 cm,潰瘍底色鮮紅,表面覆少量稀薄黃色分泌物,少數潰瘍表面結痂,周圍輕度隆起,色青褐,質較軟,有壓痛。右腕尺側2 cm×4 cm紅色浸潤性斑塊,上有數個直徑2 mm潰瘍(圖1B)。無口腔、眼結膜、外陰、肛周黏膜受累。
實驗室檢查:血常規、生化、凝血、血沉均未見異常。HIV抗體陰性,結核菌素實驗陽性(++),結核感染T細胞斑點試驗(T-Spot)陽性,結核桿菌特異性T淋巴細胞陽性。X線攝片,右上肺片狀模糊影;右尺骨遠端(圖2)、左腓骨遠端、右足跖骨、左尺骨近端多發骨質破壞,呈囊狀低密度影,伴周圍軟組織腫脹。手指骨組織病理:組織呈炎性肉芽病變,可見多核巨細胞,中央干酪樣壞死形成,伴纖維組織增生及死骨形成(圖3)。左肘潰瘍組織病理:真皮全層見組織細胞及多核巨細胞團塊,中央見片狀干酪樣壞死,結核性肉芽腫(圖4);抗酸染色陰性,六胺銀染色陰性;免疫組化:LCA陽性(+++),S100散在細胞陽性(+),CD1a、CD68(Kp1)、CD68(PGM1)陰性,XIIIa因子陽性(++)。至北京胸科醫院檢查,雖然膿液及皮膚組織結核分枝桿菌培養陰性,但病變皮膚組織結核分枝桿菌擴增熒光檢測陽性,分子生物學方法檢測發現病原菌存在異煙肼耐藥相關基因inhA、利福平耐藥相關基因rpoB突變。
診斷:瘰疬性皮膚結核、骨結核、肺結核。
治療:左示指近端、右尺骨遠端、左腓骨遠端、左尺骨近端、右足跖骨感染灶清創,右足跖骨缺損處植入假骨。口服吡嗪酰胺0.5 g每日3次,聯合靜脈滴注對氨基水楊酸8 g/d、阿米卡星0.4 g/d,口服左氧氟沙星0.4 g/d、丙硫異煙胺0.4 g每日3次。治療1周后患者骨脹痛明顯消退,2周后多部位潰瘍愈合、結痂,2個月后,左肘部皮疹完全愈合(圖1C、1D)。治療6個月時,患者皮膚、骨損害持續緩解,未見新發損害,停用對氨基水楊酸、阿米卡星。繼續治療18個月。治療期間出現丙氨酸轉氨酶一過性升高(120 U/L),經保肝治療后降至正常。

圖1 患者治療前后皮損表現1A:左肘部潰瘍,底色鮮紅,表面覆少量稀薄黃色分泌物,周圍輕度隆起,色青褐;1B:右腕尺側紅色浸潤性斑塊,上有數個潰瘍;1C、1D:抗結核治療2個月后,皮損愈合

圖2 右手正位X線片右尺骨遠端多發骨質破壞,呈囊狀低密度影,周圍軟組織腫脹

圖3 手指骨組織呈炎性肉芽病變,見多核巨細胞,中央干酪樣壞死形成,伴纖維組織增生及死骨形成(HE×100)

圖4 左肘潰瘍處真皮全層見組織細胞及多核巨細胞團塊,中央見片狀干酪樣壞死,結核性肉芽腫(HE×100)
討論瘰疬性皮膚結核(scrofuloderma,SF)的感染通常來自于皮膚臨近的組織結構,如淋巴結、骨關節、睪丸等,其中以頸部淋巴結最為常見[1-2],病灶通常表現為單發或多發的無痛性冷膿腫,可逐漸進展為紫色潰瘍,甚至會出現竇道及引流物,部分病灶可以自行愈合,遺留瘢痕疙瘩或表面皮膚萎縮[3]。本例患者以骨結核、肺結核發病,后于骨結核相同部位皮膚出現浸潤性斑塊、潰瘍、腫物,符合瘰疬性皮膚結核表現。
我國為結核病多發國,患者對一線抗結核藥物的耐藥率(異煙肼、利福平、乙胺丁醇、鏈霉素四種藥物中,存在1種或1種以上耐藥的)為36.8%[4]。對于臨床懷疑皮膚結核的病例,如果對一線抗結核藥物治療反應不佳,應考慮多重耐藥菌株感染的可能[5]。本例患者對異煙肼和利福平耐藥,為多重耐藥結核菌株感染[6],因此給予患者二線抗結核藥物治療。患者治療6個月時,多系統感染得以控制,皮損基本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