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陸民, 翦 丹
(1. 湘潭大學 碧泉書院·哲學與歷史文化學院, 湖南 湘潭 411105;2. 湘潭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 湖南 湘潭 411105)
在近現代歷史中,受到殖民主義擴張的外交生態體系和冷戰威脅的國際格局影響,毛澤東形成了實現民族解放、主權獨立和維護國家安全的獨立自主外交思想。因此,毛澤東作為中國共產黨和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主要締造者和領導人,也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工作定下了獨立自主、和平共處的思想基調。而毛澤東外交思想的形成與對外政策的調整作為新中國外交布局的起點,無疑具有一定的研究價值。因此,將毛澤東獨立自主外交思想置于近現代歷史發展的格局中,基于國際關系的視角,結合黨史史料等實證,解讀其思想形成的內在邏輯并總結現實意義,對新時代中國特色大國外交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和現實價值。
國際外交生態體系是把外交環境或國際格局及發展形勢視為一個完整體系,國家作為主要行為體,是體系的基本組成部分。行為體之間存在相互作用影響的關系。而國際外交生態體系作為外部整體大環境,任何形勢發展變化都會對國家外交政策、領導人外交思想產生影響。毛澤東外交思想隨著國際外交生態體系的變化逐步發展豐富,最終確立了影響中國的獨立自主外交思想。
隨著英國為代表的歐洲國家崛起,歐洲大陸相對均勢的外交格局逐步被打破,建立在主權平等基礎上的外交生態體系逐漸發生改變。這帶動了歐洲霸權主義的崛起和東方皇權政治體系的衰敗,[1]15-16西方的強權政治時代順勢開啟。隨后,在以西方為中心的國際體系中,殖民主義肆意發展,最終形成了以英美為代表的殖民外交生態體系。
可以說,英美殖民外交生態體系的確立改寫了中國的國運,打破了中國“天朝上國”的安逸美夢,加速了舊中國封建體制的瓦解,迫使中國走上了反抗外來侵略的漫長之路。首先,英國的殖民主義迫使中國主權向歐洲開放。19世紀40年代,西方資本主義國家攜工業革命的雄風,整體發展蒸蒸日上。以英國為首的歐洲列強為了擴大商品市場,爭奪原料產地,加緊了征服殖民地的活動。中國作為一個幅員遼闊、市場廣闊的古老封建國家,自然成為英國殖民主義擴張的最佳選擇。此時,自認為天朝上國并完全與外界隔絕的舊中國,如同小心保存在密閉棺材里的木乃伊一樣,看似平靜美好,強大完整,實際上,當英國殖民主義通過暴力手段打破舊中國的美夢,與外界隔絕的舊中國如同木乃伊接觸空氣一般,一觸即破,解體接踵而至。[2]695隨著清政府在鴉片戰爭中的失敗和一系列不平等條約的簽訂,政治上獨立自主的中國逐步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其次,美國的殖民主義打破了歐洲對中國市場的壟斷,迫使中國主權向北美開放。美國“門戶開放”政策的提出,標志著美國擁有其獨立的對華政策,不再是追隨和附和歐洲的殖民體系。隨后,美國同中國簽訂《望廈條約》,這開啟了美國殖民中國的野心。從此之后,面對中國如此龐大的市場和原料產地,美國不再單純地滿足于鴉片走私等不平等貿易,對中國政治、文化、稅務、司法等各層面侵占成為美國的最終目的。這也標志著美國成為新生殖民體系代表入主中國。殖民主義在中華大地不斷擴張,中國不得不改變自我封閉的意識選擇,來被迫應對這百年未有的大變局。
面對中國身處殖民主義擴張外交體系下的不爭事實,毛澤東審時度勢,逐步形成的獨立自主外交思想恰好是對外交生態體系的思考研判和特征認知。
第一,殖民主義在中國的擴張,成為毛澤東獨立自主外交思想形成的時代背景。1840年,英國的堅船利炮打開了中國的大門,迫使著中國從自我封閉走向對外開放。同時,這也是中國從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走向民族獨立的開端。殖民主義擴張的外交生態體系,激發了中華民族強烈的民族自尊心,引發了中華民族漫長而艱辛的民族主義運動。正因如此,毛澤東謹記歷史教訓,總結國際經驗,時刻以民族獨立為目標,以維護國家主權為核心,這成為毛澤東獨立自主外交思想的基本前提。
第二,中國被殖民主義壓迫和帝國主義侵略的殘酷現實,必然激發中華民族反殖反帝的民族自尊心和國家使命感,這成為毛澤東獨立自主外交的政治訴求。帝國主義和殖民主義的入侵,使中國社會被迫發生改變。在這一歷史被動選擇下,中國人民致力于探索一條擺脫帝國主義和殖民主義的發展之路。毛澤東面對帝國主義的侵略和殖民主義的壓迫,始終保持獨立思考,認為中國應當同全世界各國人民一道共同抵抗帝國主義的入侵擴張。他堅定地認為中國人民應該拋棄對帝國主義的幻想,唯有堅持獨立自主,自力更生,才能使中國成為屬于中華民族和中國人民的獨立自主的中國。為此,毛澤東曾強調“我黨奮斗的方向,是使中華民族起死回生的完全正確的方向”[3]47。
第三,實現民族獨立,建立完全自主的現代化國家,成為毛澤東獨立自主外交思想的核心目標。毛澤東目睹了帝國主義和殖民主義對中國的肆意妄為,體會了中國多年以來的外交屈辱。在毛澤東看來,當前外交生態就是帝國主義國家資本全球化和西方政治文化殖民化的過程。中國想要改變現狀,擺脫帝國主義的侵略和殖民主義的壓迫,就必定要實現主權獨立、民族解放,建立現代化民族國家。
正因如此,毛澤東特別重視獨立自主外交原則和思想的樹立。歷經殖民擴張的外交環境,毛澤東獨立自主外交解決的第一個問題,即新中國成立后處理同世界其他各國的關系。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初,面對百廢待興的國內形勢,美國認為新中國會急于尋求西方國家的承認和經濟援助。因此,在外界看來,承認問題和經濟問題將是新中國發展的軟肋。為此,以美國為首的資本主義國家選擇對新中國采取政治上不承認態度,經濟上實行禁運封鎖政策,以此期待新中國潰敗低頭。盡管如此,毛澤東仍不急于獲得西方國家承認,明確提出“我國同外國的外交關系要建立在平等、互利和互相尊重領土主權的基礎上”。[4]49舊中國經歷了百年屈辱,新中國不會再輕易出賣政治利益來換取經濟利益。唯有堅持獨立自主原則,才使中國改變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會性質,在政治上真正建立了獨立自主的外交關系。[4]48這也證明,反抗帝國主義侵略和殖民主義壓迫,實現國家主權完整和民族獨立,維護國家安全將是毛澤東獨立自主外交思想深化發展的不竭動力。
隨著二戰結束,毛澤東所領導的新中國不得不面對西方國家所締造和主導的主權國家體系。同時,二戰的結束也改變了世界各國力量的對比。歐洲傳統強國在戰爭中損耗嚴重,普遍進入衰落恢復期。而美國由于二戰前的快速發展,加之戰火并未發生在美國本土,損耗不大。戰爭期間美國經濟反而實現大幅增長,軍事實力保持絕對領先地位。在二戰中,美國憑借自身優勢累積了雄厚的經濟資本和軍事力量。最終,美國對日本法西斯的致命一擊,不僅加快了戰爭結束進程,也向世界展示了美國強大的國家實力。這都無形中為其資本主義世界霸主地位的確立提供了有利條件。蘇聯則因本土作戰,損失慘重。但蘇聯憑借在反法西斯戰爭中的巨大貢獻,其國際地位不斷攀升。同時,隨著戰爭結束,蘇聯迅速將國家工作重心從世界戰爭轉移到國內建設中,通過采取一系列措施,將國民經濟從戰爭受損中恢復過來。加之,蘇聯對于軍事發展的重視,最終也打破了美國對核武器的技術壟斷。顯而易見,美蘇兩國迅速崛起,爭霸態勢明顯,兩國關系已逐漸從戰時盟友走向實力對抗。
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戰剛剛結束,美蘇雙方雖然沖突和分歧不斷,但卻默契十足地采取政治對立、軍備競賽等“冷”方式進行對抗,謹慎地避免武力對抗。因此,美國在政治上實行杜魯門主義,經濟上推行馬歇爾計劃,軍事上組建北約組織并實施軍備競賽。杜魯門甚至強調,無論在什么地方,無論直接或間接侵略威脅了和平,都與美國的安全有關。
針對美國希望獨霸世界的妄言,蘇聯也做出了反擊。首先在理論上提出了“兩個陣營”理論,把世界分化成資本主義陣營和社會主義陣營。其次,安全上斯大林也積極實施縱深防御方針,在東歐等地區建立“安全帶”。同時,組織建立以蘇聯為首的華約組織。再次,經濟上蘇聯提出了類似馬歇爾計劃的莫洛托夫計劃援助東歐各國。
面對冷戰格局,不論當時兩極體系是出現松散還是緊密結構變化,美國與蘇聯的對立局面是不可改變的。而中國作為一個剛剛實現民族獨立的國家,雖然具有一定的影響力,但是不可否認她仍是個不折不扣的弱國。因此,中國能夠做出的外交選擇極為有限:不是選擇與美國結盟,就是選擇倒向蘇聯。畢竟,此時的中國沒有任何選擇中立或與美蘇兩國同時保持友好關系的資本。任何中立或同美蘇保持友好關系的行為,都有可能引起美蘇雙方的懷疑,從而給新中國政權帶來更大的危害。毛澤東獨立自主外交正是國際格局下對中國地位的選擇和判斷。
首先,從美國來看,隨著共產黨政權在新中國確立,美國逐步實行遏制革命和重新扶植日本的亞洲政策。一方面,政治上不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阻止中國恢復在聯合國的合法席位。同時,明確支持國民黨政權。另一方面,在經濟上和軍事上實施封鎖包圍。帝國主義的各種封鎖圍剿手段,其目的就是借高壓政策打壓中國。這加深了毛澤東對美國破壞新中國政權的擔憂,他果斷放棄對美帝國主義的幻想,也堅定了中國獨立自主將革命進行到底的決心。
其次,從蘇聯來看,新中國成立后,蘇聯便第一時間宣布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并同中國建立外交關系。與此同時,這也帶動了其他社會主義國家對新中國政權的承認。在經濟上,蘇聯向中國提供大量資金、技術和專家技術人員援助。軍事上,蘇聯也向中國提供軍事技術、裝備援助,幫助中國建立和訓練海軍和空軍。
冷戰威脅下的國際外交格局,實際為國際政治體制對峙和勢力范圍重新劃分。這對中國在世界體系中國家地位的判斷和選擇具有重要影響。因此,面對美蘇對中國截然不同的外交態度,毛澤東綜合多方因素考量,出臺了“一邊倒”的外交政策。借此中國獲得了蘇聯這一強大可靠的盟友,背靠社會主義陣營,得以讓新中國在世界舞臺上站穩腳跟,贏得更多支持。毛澤東提出我們是在堅持獨立自主的原則上,主動一邊倒,“不但可以立于堅固的基礎之上,而且才有可能迫使帝國主義就我之范”[5]134。“一邊倒”和與蘇聯結盟并不意味著中國放棄獨立自主原則。對此,毛澤東時刻強調與蘇聯結盟并不能放棄自身的獨立性,要靠自己的腳走路,靠自己的頭腦思考。中國同蘇聯的交往過程中,不能迷失自我。
因此,隨著社會主義陣營內部矛盾凸顯,蘇聯同美國爭奪世界霸權的野心愈發明顯。同時,蘇聯大國沙文主義作風日益嚴重,并試圖把中蘇兩黨從“兄弟關系”轉變成“父子關系”,讓中國成為自己的附庸。毛澤東清醒地認識到一個國家主權獨立的重要性,從而領導中國極力抵抗,毅然地走上了反美反蘇的道路。
作為一個基礎底子薄綜合實力弱的國家,中國同時站在了世界兩大強國的對立面。一個新生政權面對世界兩強威脅,陷入四面楚歌的危機局面。毛澤東適時轉變外交思路,激活了“兩個中間地帶”理論,推動著我國走向革命化的外交道路。“中國革命成功了,不只是自己站起來了,成為世界大國,而且要進行世界革命,要改造、打破舊的資本主義的世界體系,創立一個新的無壓迫,無剝削的社會主義新世界,這是新中國執行國際主義外交的總目標。”[6]以該目標為指導的革命化外交戰略,反美反蘇是外交核心。與此同時,中國大力支持民族主義國家,改善發展處于“中間地帶”的西方國家關系,順利打開了外交新局面。
可以說,對冷戰形勢的清晰判斷和中國在世界格局中的地位認知,成為毛澤東選擇獨立自主外交的主要國際動因。如果說,“一邊倒”政策是毛澤東為首的中國共產黨人開始獨立自主地判斷和認知國際形勢,是新中國獨立自主外交思想的啟蒙。那么,“兩個中間地帶”理論則豐富了獨立自主外交內涵,讓毛澤東獨立自主外交思想更為深入成熟,具有更強的創造性。
以國家為中心的層次分析,即探討國家在國際事務和國際事件中發揮的作用。俗話說,外交是內政的延伸。任何一個國家實施的對外政策都會烙上國內政治的印記。作為一個經受過百年屈辱的大國,贏取民族獨立和國家自主是唯一的訴求。在歷經千辛萬苦后,中國共產黨終于領導中國人民建立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那么,維護國家利益仍將是不變的訴求。而毛澤東獨立自主外交思想不僅是對國家政治利益實現的堅定意志體現,也是對國家安全利益維護的自主能力考驗。
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歷經十四年艱苦抗戰,最終贏得了抗日戰爭的勝利。抗日戰爭時期,國民黨一直采取消極抵抗的策略,導致正面戰場節節敗退,中國領土大面積淪喪。與此同時,國民政府在政治上呈現虛弱態勢,華夏文明喪失生命力。在中華民族面臨生死存亡之際,中國共產黨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始終堅持獨立自主原則,開展了各種形式的抗日斗爭,一直到戰爭勝利。為此,毛澤東一直強調中國無論何時都應以自力更生為基本立足點,這是抗日戰爭給予中華民族的血淋淋的忠告。中國應該堅持走獨立自主、自力更生的外交之路,“而不是如同國民黨那樣放棄獨立戰爭和自力更生去依賴外援,或投靠任何帝國主義的集團”[7]4。
當然,中國革命的勝利離不開各國革命力量的援助,但從根本上說是中國共產黨堅持獨立自主、自力更生的原則,依靠中華民族自身的力量,憑借“打死仗”的斗爭精神艱難取得的。毛澤東把民族獨立的思想同對抗日戰爭的經驗總結相結合,堅定了實現主權統一外交自決、維護國家安全的政治意志。這種政治意志成為新中國外交最主要和最堅定的指導。
要保持中國革命運動的獨立自主,實現新中國的外交自決,首先就必須在與蘇聯和共產國際的關系中堅持獨立自主。受特殊的歷史環境影響,蘇共中央領導的共產國際曾為中國革命提供了諸多支持與幫助。中國共產黨作為共產國際的一個支部,曾經接受其指導與領導。為此,毛澤東獨立自主思想此階段解決的問題是重新界定中國共產黨同共產國際及蘇聯之間的關系。毛澤東十分重視中國共產黨政權和中國革命的獨立性,始終以中國實際情況為依據,制定符合中國國情和具有中國特色的革命路線。抗戰時期,毛澤東在接受美國記者斯諾采訪時表示,“中國共產黨是共產國際的一員,但決不能說蘇維埃中國是受莫斯科或共產國際所統治。我們為解放中國而奮斗,絕對不是為了把中國交給莫斯科!”[8]129中國共產黨作為中國的政黨,應該是代表中國人民的利益,是為中華民族的利益奮斗。這就要時刻把民族利益放在首位,置于共產國際所謂的為蘇聯服務的國際主義之上。
正因為毛澤東清晰地認識到中國革命必須以維護國家利益為前提,在處理中國共產黨與共產國際和蘇聯之間的關系時才有成熟的舉措。毛澤東一直毫不動搖地為中國革命的成功著想,對蘇聯的意見始終堅持有利則順勢發揮,不利則巧為應對,絕不跟著莫斯科的指揮棒轉。他始終維持這種發展趨勢,使中國革命運動擺脫與其他大國之間的關系羈絆。最終,毛澤東領導中國共產黨獨立自主地贏取了中國革命的勝利,并始終堅持獨立自主地走中國革命之路。不得不說,這對新中國獨立自主外交思想的確定產生了影響。
歷經十四年抗日戰爭、三年國內解放戰爭的炮火,憑借人民軍隊頑強的戰斗意志和英勇的戰斗能力,新中國如同涅槃重生,重新屹立于世界東方。新中國剛擺脫戰爭紛擾,1950年朝鮮戰爭爆發。作為社會主義陣營的一員,朝鮮顯然希望尋求蘇聯和中國的全力支持。朝鮮戰場的攻勢迅猛,也使得美國確信新的中蘇集團正在形成。中蘇同盟的形成和朝鮮戰爭的爆發,為美國全面遏制中蘇同盟提供了最佳借口。戰爭愈演愈烈,中國國家安全開始受到威脅。面對無論軍事裝備還是經濟實力都無比強大的美國,毛澤東仍然做出了“抗美援朝”的決定。這是新中國同世界一霸博弈的制高點。
朝鮮戰爭是對新中國能否繼續順利實行獨立自主外交政策的考驗,也是中國共產黨能否捍衛國家安全和維護革命勝利成果的考驗,更是對毛澤東獨立自主外交的戰略意志考驗。毛澤東決定獨立自主地參加朝鮮戰爭,一是源于對戰爭性質的認知和判斷。就戰爭性質而言,美國發動的朝鮮戰爭就是一場對亞洲人民的侵略戰爭。中國作為一個曾經飽受侵略之苦的獨立國家,必須站出來抵抗美國對亞洲人民的侵略和對中國的挑釁。二是源于中國必須維護中蘇同盟的戰略態勢和努力鞏固新中國政權。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才完成萬里長征第一步。面對國際斗爭、穩定國內政權和從事國內經濟建設管理等一系列后續工作,中國確實需要借助蘇聯的力量。但是,斯大林對于中國共產黨和毛澤東的不信任,毛澤東心知肚明。中國共產黨能否領導中國鞏固勝利果實,維護中國主權完整和國土安全,順利保障外交自決在此一戰。三是源于美國肆無忌憚橫行霸道的姿態。這堅定了毛澤東獨立自主外交思想的信念。中國通過與美國的正面對抗,向帝國主義宣示中華人民共和國不再是過去孱弱的舊中國,也向世界展示了中國獨立自主外交的能力和決心。
中國作為社會主義陣營的主要行為體,幅員遼闊、人口眾多。中國人民具有令人驚訝的作戰能力和堅韌強健的意志力。但就其實力而言,中國仍然只是個需時刻提防外敵的經濟軍事小國,面臨著嚴重的生存危機。無論是蘇聯還是日本,或是美國,其與中國周邊任何一個稍稍強大一點的國家聯合起來,就可能對中國的地緣政治構成嚴重威脅。中國可以在戰場上取得一場接一場的勝利,但是任何一次失敗對她的打擊都是絕對的。因此,從國家安全方面來說,中國維系自身安全的能力又是極其脆弱的。
正因如此,朝鮮戰爭對中國的影響是巨大的。中國在朝鮮戰爭中御敵于國門之外,捍衛了新中國的國家安全,保障了新中國的經濟建設工作得以有序進行。同時,對整個世界來說影響也是巨大的。它顯示了中國自身捍衛社會主義陣營地區利益的強大能力,提升了中國國際影響力。同時這場戰爭改變了諸多國家的對華政策,包括美國和蘇聯。他們必須重新審視這個不一樣的中國。因為中國從戰爭勝利中一躍成為一個不能再被人輕視的世界大國。同時,朝鮮戰爭也深遠影響了中國自身獨立自主外交的能力和戰略意志。
以個人作為中心的層次分析,即探討個體在國際關系和外交政策中發揮的作用。一般而言,都是探討處于主導地位的或最高領導人對國家的影響。這其中,個體的信仰體系、判斷與認知、個人經歷等都成為考量的變量。
毛澤東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主要締造者和領導人,無疑是處于主導地位的領導人物,其個人價值取向對當時中國的對外政策有著不可磨滅的影響。
文化價值觀以一種理念模式,成為影響毛澤東獨立自主外交思想的淵源。就毛澤東個人而言,他作為一名信仰堅定的共產黨人,長期接受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熏陶,毫無例外地深受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文化價值影響。他的外交思想摒棄霸權文化,抵制強權政治,注重國際秩序的平等和公平,國家之間的和平友好。所以,毛澤東領導的中國在外交上一直堅持反對帝國主義、反對殖民主義和反對霸權主義的斗爭理念。
同時,毛澤東作為一名堅定的共產主義者,受意識形態影響,始終相信共產主義終將會取代資本主義。同時,毛澤東是中國共產黨的創始人之一,一生都為中國共產黨的建設發展努力,堅持不懈地維持中國共產黨的純潔性。毛澤東對國際社會的力量劃分,區分敵、我、友關系,深受意識形態影響。這讓毛澤東重視中國自身獨立自主的同時,也時刻關注和尊重其他無產階級革命政權的獨立和自主。
受到毛澤東個人文化價值觀的影響,毛澤東獨立自主外交確立了追求人類自由解放的價值準則。具體來看:第一,以無產階級的幸福和發展為目標。這是以共產主義的理想和價值觀為背景確立的。冷戰后,世界格局處于兩種意識形態強烈對立的狀態中。因此,毛澤東認為,社會主義陣營和帝國主義陣營之間的兩極分化是必要的。只有社會主義陣營團結一心,才能打敗帝國主義,實現世界和平。第二,尊重其他國家和民族的感情和道路選擇。毛澤東深知中華民族解放和獨立的過程不易。因此,在維護中國獨立自主的前提下,毛澤東以尊重其他國家和民族的感情和道路選擇作為對外交往的價值準則。在1955年亞非會議上,周恩來代表中國發言時指出:“我們亞非各國人民爭取自由和獨立的過程是不同的;但是,我們爭取和鞏固各自的自由和獨立的意志是一致的。不管我們每一個國家的具體情況如何不同,我們大多數國家都需要克服殖民主義統治所造成的落后狀態,我們都應該在不受外來干涉的情況下按照我們各國人民的意志,使我們各自的國家獲得獨立的發展。”[4]113自亞非拉會議之后,第三世界的異軍突起成為戰后國際關系的重要事件。面對亞非拉解放運動的高漲,中國始終尊重亞非拉各國人民的情感和國家選擇。毛澤東一直尊重亞非拉國家的獨立自主,注重建立和發展與亞非拉國家友好的國際關系。以尊重和平等的態度,對待其他國家的自由與解放。
民族價值觀是一種強大的自帶基因,成為毛澤東獨立自主外交思想的支柱。可以說,毛澤東是以民族價值和國家利益為基礎的民族主義者。從他的民族價值觀來看,一個民族的獨立性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同時每個人都應當為民族不斷前進發展貢獻自身力量。近代中國,面對帝國主義的侵略和殖民主義的壓迫,中華民族涌現出諸多尋求民族獨立的探索方法。但是,毛澤東作為領袖人物,領導著中華民族以暴力的革命方式,以民族獨立為目標,最終完成并實現了中華民族的獨立自主。
在一定意義上,毛澤東的民族價值觀轉變成了中華民族的新文化。這也為中國外交指明了發展方向,即始終堅持獨立自主的外交。這為毛澤東獨立自主外交思想賦予了民族內涵。第一,以主權平等為前提。主權平等是毛澤東獨立自主外交的根本前提,是中國處理本國和他國關系的基本判斷。在中蘇結盟后,雖然蘇聯成為新中國可依靠的兄弟國,共同應對美國的高壓封鎖。但是觸及中華民族的利益,毛澤東依然毫不含糊。蘇聯曾提出共建“長波電臺”和聯合潛艇,以提升中蘇同盟的軍事對抗實力。毛澤東認為這觸及了中華民族獨立性,蘇聯旨在控制中國。為此,他堅決拒絕蘇聯要求,最終迫使蘇聯放棄提議。
第二,以和平共處為保證。隨著亞非拉新興獨立國家力量進一步壯大,毛澤東獨立自主的民族內涵實現升華。新中國開始把建立和鞏固與這些民族主義國家的良好外交關系提升到十分重要的戰略高度來對待。堅持中國自身的獨立自主,尊重其他各國的獨立自主,這都是為保證和平安全的環境,從而實現中國同世界各國的和平共處。首先,中國注重推進同周邊民族主義國家的睦鄰友好關系,以此帶動與其他民族主義國家建立和發展良好關系。在思想上剔除大漢族主義和大國主義思想,要求自己“夾著尾巴做人”。其次,提倡求同存異,提出了不同制度的主權國家之間可以和平共處的理論。隨著國際形勢改變,毛澤東逐步放棄以意識形態劃線的方針。1954年,毛澤東在回答中國能否與西方國家和平共處時,明確表明:“我認為可以和平共處。……難道只能和這種社會主義共處,不可以和別的事物共處嗎?……我認為,回答也是肯定的,只需要一個條件,就是雙方愿意共處。……我們認為,不同的制度是可以和平共處的。”[9]271-272這也是毛澤東獨立自主外交思想中的創新之論。
外交倫理觀以一種價值高度,成為影響毛澤東獨立自主外交的標桿。在國際體系中,不論是強國還是弱國、大國還是小國,都希望占領正義高地,把倫理和道德納入國際政治與國際關系處理中,以便享受正義帶來的資源紅利。西方帝國主義在推行政治霸權時,往往為自身披上自由民主的道德華服,而弱國小國更是希望占領道德制高點,打破舊的國際秩序,擁有國際話語權,從而獲得外界同情和幫助。因此,中國作為一個國力不強根基不穩的新生政權,構建自身的外交倫理觀是十分必要的。
毛澤東獨立自主外交思想始終以中華傳統文化為母體,秉承“仁義禮智信”“和衷共濟”“兼愛非攻”等文化精髓。和平共處、不稱霸不侵略是毛澤東獨立自主外交思想的一貫主張。同時,毛澤東領導的中國共產黨是具有世界情懷的政黨。因此,受到毛澤東外交倫理觀的影響,毛澤東獨立自主外交確立了尊重和維護全世界人民利益的終極準則。
具體來看:第一,切實維護全世界人民的利益。毛澤東一直認為,中國作為一個負責任的大國有責任和義務維護世界人民的利益。作為一個大國主席,毛澤東始終把大國和中小國平等對待,時刻警惕中國出現大國主義傾向。以中國周邊的鄰國為例,他們大多通過瓦解根植于本國的殖民體系,通過艱難的民族獨立運動實現解放。在歷史上,這些國家又深受中華文明和東方關系體制的影響。由此,他們在追求民族獨立和國家獨立的同時,又懼怕中國的存在。因此,毛澤東特別重視中小國人民的利益與認同,他曾在會見第三世界國家代表時,明確指出:“如果有的中國人不尊重你們,不講平等,在你們國家搗鬼,那末你們可以把這樣的中國人趕走。”[7]537面對處理與鄰國之間的華僑雙重國籍問題,也時刻強調“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理念。正是本著推己及人的傳統道德精神,本著維護人民利益的世界情懷,新中國基本解決了同鄰國之間的歷史紛爭和遺留問題。
第二,具有維護世界人民利益的犧牲精神。毛澤東一直致力于幫助其他國家實現獨立和自由,并視此為中國獨立自主外交的重要內容。他始終堅信中華民族的利益實現離不開世界人民的總體利益,中華民族的利益始終是世界人民總體利益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毛澤東維護世界人民利益的犧牲精神,簡而言之,就是“革命時外援,勝利后援外”。新中國成立之后,毛澤東領導中國政府援助亞非拉等各國的革命運動,可謂是傾其所有。特別是在中蘇兩國關系破裂后,這種援助更是體現出毛澤東的犧牲精神。在20世紀60年代初,中國在自身遭受嚴重自然災害、經濟發展困難的情況下,援外金額仍超過償還蘇聯債務的十幾億美元總和。單單是中國援助越南的金額,就超出抗美援朝的費用兩倍多。
毛澤東的文化價值觀、民族價值觀和外交倫理觀是毛澤東獨立自主外交思想的內驅動力。在他個人價值取向的合力作用下,賦予了中國獨立自主的外交價值內涵。
縱觀毛澤東獨立自主的外交思想,始終尊重各國自主選擇的社會制度和發展道路,尊重彼此的核心利益和重大關切。這些與國際外交生態體系、中國國家利益訴求和毛澤東的個人價值取向都密不可分。同時,中國在當時復雜的國內外形勢下,從兩大陣營到兩大強國,面對種種對立與威脅都堅定地維護國家安全、民族獨立和社會主義制度,這自然與毛澤東獨立自主的外交思想是分不開的。
中國始終秉承獨立自主的外交思想,堅持走和平共處的發展之路,對于當今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努力開創中國特色大國外交新局面具有深遠影響和重要啟示。當前我國處于近代以來最好的發展時期,我們更應摒棄冷戰思維,順應時代發展,走對話而不對抗、結伴而不結盟的國與國交往之路。不搞唯我獨尊、你輸我贏的零和游戲,不搞以鄰為壑、恃強凌弱的強權霸道,妥善管控矛盾分歧,努力實現持久和平的對外關系,才能為實現中國特色大國外交之路,為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創造良好外部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