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債高招

朱西嶺

今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剛進入農歷十月就天天結冰，劉東所在的泥水匠班只得停工了。停工就意味著沒有了收入，到時年該怎么過？無論如何也要找份臨時工干干，可干什么呢？劉東心里一點譜也沒有。

一天早飯后，劉東出門碰運氣。他走到一個高檔的小區門口，看到一張用紅字寫的招工啟事。劉東走過去一看，上面寫著小區的物業公司急招幾名保安人員，要求不高，工資待遇卻不錯，不過人家招的不是臨時工，至少得工作一年才行。劉東暗自盤算，月工資跟干泥水匠差不多，物業公司的活輕松多了，不用費多大的力氣，而且不用考慮天冷放假，一年能多收入三四個月的工資，比干泥水匠強多了。

事不宜遲，劉東趕緊到物業公司應聘。招聘人員讓劉東填了一張表格，然后讓他簽一份合同。劉東就要成為一名清閑的物業人員，他心情十分激動，以至于簽字時手都有些發抖。填好表格，物業經理遞給劉東一張上崗證，并告訴他明天就可以來上班了。

劉東一路上哼著小曲，剛一進門，老婆小蘭就問他找到工作沒有？劉東一高興就吹開了：“今天真是時來運轉，剛出門就遇到了當年小學的同學，他現在混好了，在物業公司當經理。一聽說我要找活干，立馬把我招進了物業公司當保安，讓我明天就去上班，每月的工資比干泥水匠還多。”

小蘭一聽，半信半疑地問劉東真的假的。劉東把上崗證向小蘭面前一擺，胸口一拍說：“我劉東什么時候說過假話？”小蘭看到劉東的上崗證，興奮地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非要給他買身像樣的衣服不可。劉東拗不過，只好跟著小蘭去了。

第二天一早，劉東換上新衣服，還真有一副工作人員的派頭。經理帶著他去了小區，簡短地交代了一下工作任務，一個保安過來跟他交接班，告訴他一些東西的位置和注意事項，劉東一面認真聽一面用心記。突然那人話鋒一轉，神秘兮兮地說道：“你是不是閑著沒事干？到這兒來上班，有病啊！”劉東有點莫名其妙，傻傻地看著那個人。那人剛想再說些什么，去衛生間回來的經理咳了一聲，那人立馬換上一副笑臉。

很快，一切交接完畢，劉東正式上班了。不過剛才那人的話讓他心里堵得慌，找人一打聽，大家都是新來的，都不了解情況，最后他還是從經理嘴里聽到那人是主動辭職的。怪不得他這么說，原來是對物業公司有意見。

安保工作真的很清閑，劉東每天坐在裝有空調的辦公室內，除了定時巡邏外，基本沒什么事可做，小區的業主們每天都行色匆匆，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存在。很快一個月過去了，想到就要領到手的工資，劉東心里別提多開心了。可是一直過去了好幾天，也沒人通知劉東領工資。劉東私下里問了一下幾個同事，他們也沒有領到工資。不給工資那怎么能行呢？劉東跟幾個同事一合計，就問經理怎么回事。經理樂呵呵地跟他們解釋，說這段時間公司流動資金緊張，到下月工資一起開。

第二個月還沒結束，元旦就到了。開始收取物業費了，告示貼得到處都是。這天，劉東剛上班就接到通知，到經理室開會。該領工資了，他跟幾個同事高高興興地去了經理室。經理見他們都到齊了，拿出一份名單，黑著臉告訴他們，有些業主不愿意交物業費，現在他們的任務是找“釘子戶”收取物業費，每人承包3戶，誰收齊了，就發給誰工資。工作干得好的，還有獎金。完不成任務的，領不到工資。

劉東一聽傻眼了，說催繳物業費可不是他們的工作。經理嘿嘿一笑說，合同書上寫得很明白，認真完成物業公司交給的任務，現在催繳物業費就是你們的任務。劉東終于明白那個辭職的安保人員說他有病的原因了，原來工資不好領啊。

胳膊擰不過大腿，要想領到工資，只有充大頭了。劉東拿著3戶人家的房號，一家一家地去要錢，可一分錢也沒要來。他們各有各的理由，有的因為失盜，有的是因為服務，還有的是房子的質量問題。這些問題都不是劉東能解決的，他反映給經理，經理卻遲遲沒有回復。這幾天，他一直為收取物業費的事而煩惱。眼看年關越來越近，小蘭催工資的呼聲越來越高，劉東礙于面子，沒有以實相告，只好用“快發了”來搪塞。

這天，劉東來到公司，幾個同事唉聲嘆氣，他們的遭遇也跟他差不多，也是瞎子踢毽——踢一個沒一個。因為平時劉東的點子比較多，大家都問他怎么辦？看到這么多信任的目光，劉東心中豪情頓生，腦子飛速旋轉著，當他看到一個同事的光頭后，突然有了好主意。

“辦法倒是有，不知道大家聽不聽我的安排？”劉東神秘地說。大家一聽劉東有主意，紛紛點頭。劉東賣了個關子，讓大家今天務必都剃成光頭。大家不知道劉東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都面面相覷。劉東見大家急不可耐，只好把想法說了出來：“你們知道大家都怕什么樣的人嗎？惡人！因為我們不夠惡，不夠難纏，所以要不來錢。從今天晚上開始，我們就都是惡人了，誰也別想賴賬！”大家被劉東的計策所折服。

晚上，劉東跟幾個同事一碰頭，留下一個人看門，就一起去收錢了。還真別說，劉東這招還挺管用。當他們光著頭、叼著煙出現在欠錢者的門口時，他們還真有些害怕。劉東他們一伙看著電視模仿黑幫學了一整天，多少有些匪氣，不能不讓欠錢者有所顧忌。兩三個小時之后，他們把欠費者走訪了一遍，竟然完成了一半的任務，沒交錢的人態度也不像原來那樣蠻橫了。

3天之后，欠費戶越來越少，他們的方法效果也越來越差。完不成任務，還是領不到工資，大家又有些急了，年關就要到了，家里都等著工資置辦年貨呢。剩下的是真正的釘子戶，劉東去找經理協商，讓經理去法院告這些“釘子戶”，經理冷笑著說：“不行，到法院去告，就會害咱們物業公司的聲譽，一打起官司來，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有個結果，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如果讓其他人知道了內幕，以后征收物業費會更困難。”

劉東問經理，如果這些“釘子戶”死活不交錢怎么辦？經理冷笑一聲說：“我有個絕招，保管你能完成任務，只是看你肯不肯干！”劉東不解地望著經理，心里想：“有絕招你怎么不早說？”經理的絕招讓劉東大跌眼鏡，竟然是纏著“釘子戶”死纏爛打，一刻不停地跟著他，什么時候交了錢，什么時候罷休。

這討債公司的方法需要特別厚的臉皮，一般人還真用不了。劉東想問經理還有沒有別的方法，他剛想張口，經理已經不耐煩了，揮手示意讓劉東出去。劉東回到上班的小區，幾個同事急忙圍上來詢問結果，當聽到經理的絕招時，都破口大罵經理太黑心。

干還是不干，大家議論紛紛。突然，劉東腦子靈光一閃，有了個好主意。他示意大家停下爭論，然后慢條斯理地說道：“把那塊發布信息的小黑板拿過來，咱們先嚇唬嚇唬那些釘子戶！”大家一聽劉東有了好方法，都眼巴巴地望著他。一個人把小黑板拿過來，劉東龍飛鳳舞地寫了一份最后通牒。大家讀后都樂了，通牒說再不交物業費者將被跟蹤，直到交齊為止，最后期限是明天晚上。

最后通牒掛在顯眼的位置，來來往往的業主都駐足觀看，很快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小區。大過年的，誰愿意討債的人天天跟在身后。有了上次上門催債的例子，一些難纏的“釘子戶”堅持不下去了，紛紛到門衛室繳納費用。劉東和同事一邊收錢，一邊記下“釘子戶”所反映的問題，任憑他們發牢騷。

到了第二天傍晚，整個小區只有兩戶人家沒交錢了。劉東對著底子一查，這兩家都是他的承包戶，他心里不知是個啥滋味。晚上，他帶著同事們一起上門，兩家人似乎都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不包賠他們失盜的財物，他們一分錢也不交。雖然物業合同上并沒有說丟失東西要賠償，可劉東跟他們也說不清。

第二天，同事們紛紛找經理復命，劉東成了光桿司令。大家領來錢后，湊一部分錢讓劉東先置辦年貨。劉東知道大家都不寬裕，沒有接他們的錢，并拍拍胸脯說他已經有了要錢的好辦法。

下班回家，小蘭問他工資的事，劉東知道瞞不下去了，只好如實交代。聽完劉東的敘述，小蘭“撲哧”一聲笑了，說：“劉東呀劉東，你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咱可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啊！”聽了小蘭的話，劉東頓時有了主意。

第二天剛上班，劉東就去找經理，遞上辭呈。經理瞪著眼睛問劉東怎么回事？劉東把帽子一摘，露出清亮的光頭，他眼睛一翻，冷冷地說道：“我干的是保安，沒有義務幫你催繳物業費。現在我不干了，把我的工資結清！”經理騰一下站起來，厲聲對劉東說道：“完不成任務，沒有工資，辭職不干，一分錢也沒有！”

劉東毫不示弱，一字一頓地說：“我干了兩個月，就得開給我兩個月的工資，少一分也不行！今天不給錢，每天半夜我都去敲你家的門，3天之后再不給錢，我就天天跟著你，看看你教的絕招管不管用！”說完，他瞧也不瞧滿臉愕然的經理轉身而去。

剛走到門口，經理就叫住了他，氣急敗壞地拿出錢來，結清了劉東的工資，連獎金也給了。最后告訴他明天不要再來上班了。

丟掉了這份清閑的工作，劉東心里還真有些不甘，可一想到到手的工資和獎金，他又不由得高興起來，吹起口哨高高興興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