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護理人文關懷：從概念、理論到實踐發展*

張小敏 章新瓊 王 芹 吳小婷

1 護理人文關懷概念

不同歷史時期和文化背景下學者對護理人文關懷概念的理解關注點不同。Watson提出“人文關懷是在具體行動中體現出來的有意愿、目的和責任的價值觀與態度”，強調人文關懷是一種特定時間與情境中人際間互動的精神體驗，良好護患互動關系的建立可提高患者個人自我意識水平，促進患者的身體康復和身-心-靈的協調發展[1-2]。Leninger[3]將護理人文關懷定義為“護士能依據患者和家庭獨特的文化背景提供所需要的關懷，并針對患者個體或群體的需求給予協助、支持和滿足”，強調特定文化背景對個體關懷需求的影響。目前我國護理人文關懷概念主要來源于國外理論及自身護理實踐體悟，從其內涵和外延來看，主要包括：(1)互動關系。李秀萍[4]認為“護理人文關懷是在特定的醫療情境下護患關系的整體互動”；馬芳等[5]認為“護理人文關懷是一種充滿愛心的人際互動”，強調護理人文關懷概念的本質屬性是“人際互動關系”。(2)尊重原則。王菊吾等[6]將護理人文關懷理解為“特定時空與情境中一種秉持尊重原則的護患關系”；賈啟艾[7]將護理人文關懷概括為“關心患者需求，尊重患者的生命價值、尊嚴與權力”。(3)情感表達。劉玉馥[8]認為護理人文關懷是“護士將內化的知識自愿施予患者的情感付出”。(4)專業行為。郭瑜潔[9]提出“護理人文關懷是護士對護理對象的悉心照護、支持、幫助護理對象獲得生命整體和諧的專業行為活動”；李小妹等[10]認為“護理關懷是護理人員應用專業知識、技能與態度幫助病人恢復或保持健康的過程”。綜上所述，國內關于護理人文關懷概念界定說法不一，多基于學者自身理解，有其片面性和局限性。從邏輯學來說，概念是反映對象特有屬性或本質屬性的思維形式。因此，定義護理人文關懷概念必須明確對象、屬性兩個基本要素，同時還要明確護理人文關懷概念的內涵和外延兩個基本邏輯特征。此外，由于對象間的人際互動受文化背景影響，未來尚需研究者立足中國文化背景對護理人文關懷概念進行深度剖析與全面闡釋，將護理人文關懷概念具體化、中國化、本土化。

2 護理人文關懷理論

2.1 Leninger跨文化護理理論

Madeleine Leninger于20世紀60年代提出跨文化護理理論，從人類文化學角度闡述了護理人文關懷的理論和實踐指導，其理論框架“朝陽模式”將文化照護分為世界觀和社會文化結構層、服務對象層、保健系統層和護理照護行動與決策層，提出人類關懷需求和體驗與其文化社會背景、信仰、價值觀和生活方式等息息相關[11]。她提出護理人員應具備識別文化差異的專業素質，關注患者及家屬獨特的文化背景，例如，不同的信仰、學歷、生活環境會導致人的生活方式、生活態度和面對疾病的反應不同，從而產生不同的人文關懷需求。跨文化護理理論以文化和照護為核心，以“朝陽模式”為理論框架，明確了每一層護理人員的職責，理論邏輯性強，易于理解和推廣，在臨床護理、護理科研、護理教育、護理管理等方面均有較廣泛的應用。

2.2 Watson人性照護理論

Jean Watson從精神心理學角度提出護理人性照護理論，她認為護理人文關懷是在人遭遇疾病折磨而身心受損的特定情境中，通過護理人員的專業行為使患者重新認識自身存在的價值而獲得精神上的鼓勵。并從10個關懷型照護要素具體闡述了人性照護過程中，護理人員的人文利他主義的價值系統結合信念和希望有助于良好護患關系的建立，護理人員對自我和對他人的敏感性可使護理人員達到自我接受、自我發展和自我實現，護患幫助-信任關系的建立可促進并接受雙方表達情緒感受，此外還提出在護患互動中科學解決問題的方法，患者生理、心理、社會等需求的支持和滿足等。Watson的人性照護理論簡潔易懂，邏輯性和實用性強，但由于其并不強調病理生理特征如個體的疼痛、痛苦等，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其推廣。

2.3 基于儒家人文思想的護理人文關懷理論

儒家仁愛思想是我國人文關懷理論的根源，孔子從人際倫理關系角度提出“仁、義、禮、智、信、恕、忠、孝、悌”，其中“仁”是核心要素。孟子認為人的善言善行不是通過制度強制要求，而是個體發自內心的道德品行使然[12]。醫學本質上是“人”學，“愛人者，人恒愛之”，關愛之心可為醫護人員與患者之間構筑“仁”字橋梁[13]。我國學者柏曉玲等[14]基于儒家思想構建護理人文關懷理論模型，提出“仁”、“禮”、“信”、“和”分別為護理人文關懷的精神內核、實施載體、行為準則、價值取向，將儒家傳統人文思想同現代護理相結合，強調護理過程中營造人文氛圍，尊重患者價值和隱私、遵守禮節和道德、制度的約束、信守承諾，最終形成和諧融洽的護患關系，共同促進患者的康復和護理質量的提高，既凸顯了儒家傳統人文思想的內涵，又豐富了現代護理人文關懷的理論和實踐，是構建本土化護理人文關懷理論的重要嘗試，但該理論模型僅是通過訪談提煉得出，仍需經過大樣本人群研究進一步加以驗證。

目前國內外護理人文關懷關注對象和研究視域略顯狹窄。因理論是對學科領域內現象的揭示或關系的描述，護理人文關懷理論研究應充分考慮人文關懷的多向度，既包括傳統視域下醫護人員對患者的關懷，也應當包括患者對醫護人員的關懷體諒、國家和社會層面對醫護人員的制度和輿論等方面的關懷。而當前的研究更多的是將患者群體置于弱勢地位，強調醫護人員對患者人性化需求的滿足，而忽視了醫護人員的關懷需求。另一方面，患者在治療過程中除了對自身病情的擔憂，也會對家庭經濟情況、照護者負擔等產生憂慮，因此，臨床人文關懷的實施也應全面考慮患者關于家庭方面的心理顧慮。此外，患者的關懷需求是持續的，而就醫過程是短暫的，因此如何實現院外延續性人文關懷也是未來的研究重點。

3 護理人文關懷的結構要素

由于文化差異和理解不同，國內外學者對護理人文關懷能力的結構要素給出了不同的解釋。Watson[15]從護患關系中總結出十大要素，即擁有利他主義價值觀和對自己與他人的實踐關懷能力、為患者灌輸信任、希望和尊敬、通過培養個人信仰和實踐能力實現對自己和他人的敏感性、建立幫助-信任-關心的關系、傾聽并接受患者對自我經歷積極和消極的情緒表達、運用創造性的科學解決方法進行關懷決策的制定、實施滿足個人需求和風格的教學互動、建立身心療愈環境、協助滿足身心靈的基本需要以及尊重患者的個人信仰；Brilowski等[16]將護理人文關懷的特征概括為關系、態度、行為、接受和可變性；Monea[17]將護理人文關懷的結構要素歸納為護患關系中的義務、責任以及建立關懷中的互動關系。李秀萍認為，護理人文關懷的結構要素包含文化背景的理解、自然情感的表達、生命價值的尊重、人際協調的互動和需求對稱的幫助，它們相互作用構成人文關懷的本質屬性[18]。目前關于護理人文關懷結構要素構成各專家學者各抒己見，總結其共性特征，均認同互動關系的建立以及護患關系中情感的聯結是人文關懷必不可少的成分，而Watson從環境、教學、信仰、個人能力、互動關系的建立、情感的聯結等多方面對護理人文關懷要素進行了較為全面具體的闡釋，Brilowski對于可變性的闡述反映了人文關懷動態變化的特征，Monea將關懷歸納為護患關系雙方中的責任和義務有其合理性也有其局限性，強化了道德準則，弱化了情感層面的自愿付出；我國關于人文關懷結構要素的闡釋，李秀萍概括較為全面，但仍是基于國外理論加以分析概括，尚需理論研究來闡釋我國護理文化背景下人文關懷的構成要素，深刻剖析護理人文關懷的本質屬性。

4 護理人文關懷實踐的發展

理論歸根究底要落實到實踐中來。關懷實踐一方面可以檢驗理論的真實性、豐富理論知識，另一方面可以在實踐中滿足患者的關懷需求，提高患者的服務體驗和滿意度。近年來，國際上Watson關懷科學研究所(Watson Caring Science Institute,WCSI)和國際人文關懷協會(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Human Caring,IAHC)相繼成立，WCSI致力于理論與關懷實踐相結合，通過招募會員、定期舉辦論壇、年會，與醫院和關懷協會機構建立合作關系等方式實現關懷培訓和服務。IAHC也有自己的領導機構、雜志和會員，每年舉辦一次關懷論壇，還建立了慈善捐款部門。這兩大關懷機構的建立標志著人文關懷逐漸由概念轉化為護理實踐[19]。目前我國護理人文學科仍處于幼年時期[20]，但相關研究量呈逐年增加趨勢。回顧已有研究，理論探究方面主要包括護理人文關懷標準的建立、評測工具的研制等。護理人文關懷實踐主要體現在：(1)臨床護理：主要涉及人文關懷措施對手術室護理，重癥監護護理，癌癥、糖尿病等慢病護理以及婦產科、兒科等多個亞專科的應用效果探索；(2)護理教育：包括將人文關懷融入教學模式的探索、課程的設置、教材的編寫、護生人文思維的培養等；(3)護理管理：包括質量管理、規章制度、管理者對護士的人文關懷、護理帶教等方面。在國際化大背景下，我國的關懷實踐有一定發展，但仍存在諸多問題：(1)尚未建立系統的關懷培訓機構，不同學科和領域的關懷實踐交叉較少；(2)現有研究大多是對國外標準、測評工具的引進和翻譯，是否廣泛適用于中國人群尚需進一步驗證，研究中涉及的人文關懷護理措施大多籠統空泛，與傳統護理措施區別不大，缺乏特異性與針對性；(3)護理人文關懷更多停留在道德層面，未從政策和制度上給予約束和規范；(4)側重于管理者的關懷實踐，對護士的關懷實踐認識不足；(5)主觀上護理人員人文關懷素養和能力不足，客觀上臨床工作繁忙，激勵機制欠缺，關懷實踐的積極性不高。

基于前述，筆者提出未來護理實踐發展的五點建議：(1)正確定位，實踐落實：肯定我國已取得的關懷實踐進展，同時也要認識到與國外的發展差距，不盲目自大，也不妄自菲薄，借鑒國外經驗，建立關懷培訓基地，加強跨學科合作，建立適合我國文化結構的專業化、系統化的護理人文關懷理論架構、標準和評估工具；(2)推行制度改革，加強臨床護士人文關懷能力的培養：推進臨床關懷政策和薪酬制度的改革，提高護士關懷實踐的積極性，且管理人員需以身作則，實行人性化管理，讓護士在和諧的人性化工作氛圍里強化人文關懷意識，提高人文關懷能力；(3)把握人的整體性，注意動態變化：在護理實踐中不僅僅著眼于患者個體狀態，要將其與周圍環境、社會關系、家庭結構等因素結合綜合考慮，制定關懷決策，指導關懷實踐，且患者的需求并非固定不變的，而是隨著疾病發展和心理調試動態變化的；(4)把握共性特征，滿足個性需求：患者的關懷需求既包括共性特征，又因文化背景、性格特點、疾病類型、心理狀態等呈現不同的個性特征，護士在實施關懷實踐之前，要盡力了解患者的個性需求，以提供個性化的關懷和指導；(5)立足傳統，推陳出新：我國關懷發展深受儒家傳統思想影響，其“仁者愛人”思想正是人文關懷最早體現，但隨著歷史洪流推進和時代進步，傳統人文思想顯現出其不足之處，如強調責任、義務和奉獻，而對自身價值、尊嚴的認識不足。提示對待傳統人文思想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不斷推陳出新。另外，對于已成型的經典人文理論也要辯證看待，從不斷否定中找到創新點，總結未來發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