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網絡正念減壓課程對普通人群正念水平和心境狀態的影響研究

顧潔，童慧琦，孫曉明

正 念 減 壓（mindfulness based stress reduction，MBSR）是由KABAT-ZINN［1］在1979年提出，主要理論基礎來自佛學和現代心理學的結合。正念是指一種特定的、非評判的、專注于當下的注意力，服務于智慧和慈悲［2］。近40年來，MBSR課程逐漸進入西方主流社會和醫療機構，廣泛應用于減壓、疼痛治療、抑郁癥復發、物質成癮、腫瘤輔助治療等方面［3-7］。近年來，MBSR課程在中國逐漸流行，受眾越來越多，參加課程者以高收入、高學歷、無嚴重生理或心理疾病的普通人群為主，其主要需求為改善個人心理健康和情緒問題，而非治療臨床疾病。普通人群的精神健康狀態可以通過心境狀態反映。心境是指一種使人的所有情感體驗感染上某種色彩的、較持久而又微弱的情緒狀態，其特點是具有非定向的彌散性，會使人在心理上形成淡薄的背景。簡式心境狀態量表（Profile of Mood State-short Form，POMS-SF）能精確反映被測量者的心境狀態，既適用于健康人群，也適用于生理或精神疾病患者［8］。有學者認為，正念傾向和狀態可以預測心境狀態［9］。研究表明線下MBSR團體可以降低負性情緒，提高正性情緒，在職業人群如醫務人員中和健康照護者中的應用均取得了循證依據［10-12］。然而，線下MBSR團體在實際操作中有明顯的局限性，如線下課程需要8周時間，聚集困難，學員易脫落，且受地域限制而不便利。

近年來，由于網絡視頻平臺的廣泛應用，MBSR課程也開始以網絡形式開展。研究表明網絡MBSR課程應用于職業人群和學生中，同樣可以降低其壓力覺知，減輕焦慮和抑郁情緒，提高主觀幸福感和生活質量［13-15］。大部分網絡MBSR課程的參與者不存在抑郁、焦慮、生活質量低下等問題，也未必承擔巨大壓力，但對生活、工作中心境狀態未覺察，因此煩惱不已［16］。目前，雖有研究表明網絡MBSR課程可在減輕癌癥患者壓力、焦慮或抑郁的同時，改善情緒紛亂情況［17］。但并未關注大部分非臨床受眾最普遍的心理健康指標—心境狀態，使研究結果在現實情境下的參考價值不足。

雖然中國已經出現了中文網絡MBSR課程，但仍處于初始階段，具有MBSR資質的導師稀缺。基于目前的情況，由資深導師帶領的中文網絡MBSR課程廣受歡迎，付費課程也開始被接受。另外，部分老師在經典MBSR課程的基礎上，進行了部分修訂，如將瑜伽改為八段錦、將慈心禪的比重加大等。目前，關于中文網絡MBSR課程的效果研究尚不多見。本研究對付費中文網絡MBSR課程的參與者課程前后的正念水平、心境狀態的變化及兩者的相關性進行分析，以初步評價中文網絡MBSR課程對于心境狀態、正念水平的短期效果。

本研究意義：

本研究以目前普通人群追求心理和健康的實際情況為切入點，對近年來最為流行的心理學網絡課程進行了初步的效果研究，符合全科醫學關注整體健康的理念。并為東方傳統佛學運用于心理健康開辟了科學探索的道路，符合目前提倡文化自信的主流觀念，是一次具有創新性和科學信的探索。中文網絡正念減壓課程在國內有良好的受眾基礎，本研究的現實意義較明確，為將來進一步研究奠定了重要基礎。

1 對象與方法

1.1 研究對象 2017年5—7月通過電子郵件及社交平臺（Wechat）招募付費參與中文網絡MBSR課程的中國學員。納入標準：（1）智力正常，有自主行為能力；（2）付費參與由加州健康研究院在ZOOM平臺通過視頻在線直播開展的8周中文網絡MBSR課程。排除標準：嚴重精神障礙、惡性腫瘤、肢體殘疾、聽力及視力障礙。研究對象均簽署知情同意書。本研究經浦東新區上鋼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倫理委員會批準。

1.2 研究方法 受試者均在ZOOM平臺付費參與由資深美國麻省大學華人MBSR導師帶領的中文網絡MBSR課程。中文網絡MBSR課程依據經典MBSR結構，授課語言為普通話，由網絡團體課程和日常課后練習組成。網絡團體課程內容包括正式的MBSR練習（如冥想、呼吸練習、身體掃描及八段錦等），2.5 h/次，1次/周，共8周，并于第6～7周進行1次整日精修練習，整日靜修練習要求止語，關閉手機，內容為老師帶領冥想、呼吸練習、身體掃描和八段錦并包含1次MBSR止語進食，時間為9：00～16：00。日常課后練習為鼓勵參與者按課程進度安排進行MBSR練習和非正式MBSR練習（如飲食、洗澡、刷牙及溝通等），至少各1項，30 min/d。中文網絡MBSR課程教材包括中文課綱、學生作業手冊、錄音引導和手機App，并建立了微信群對參與者進行幫助，如促進練習或答疑等。

1.3 研究指標

1.3.1 調查問卷 參與者分別在課程開始前3 d內和結束后3 d內填寫電子問卷并通過網站平臺提交，共填寫2次。

1.3.1.1 一般資料 課程開始前，參與者填寫一般資料調查問卷，該問卷由研究者自行設計，內容包括社會人口學資料（性別、年齡、婚姻狀況、生育情況、教育程度、月收入、慢性病病史）及參加課程前的MBSR練習經驗（包括練習時間等）。

1.3.1.2 五 因素 正 念 量 表（Five Facet Mindfulness Questionnaire，FFMQ）中文版 FFMQ中文版由DENG等［18］修訂，包括觀察、描述、覺知、非評判、不行動5個維度，39個條目。條目得分為1～5分，1分為完全不符合，2分為不太符合，3分為有些符合，4分為非常符合，5分為完全符合，各條目得分之和為FFMQ總分，FFMQ總分越高，表明正念水平越高［19］。FFMQ中文版的內在一致性系數為0.792～0.905［18］。1.3.1.3 POMS-SF中文版 POMS-SF是一種情緒狀態評定量表，可以有效地測量健康人群和心理疾病患者的心境狀態。POMS-SF是1992年由GROVE等［20］設計的，POMS-SF中文版由祝蓓里［21］修訂，共7個分量表，分別為緊張、憤怒、疲勞、抑郁、慌亂、精力和自尊感，共40個條目，條目得分為0～4分，0分為“幾乎沒有”，1分為“有一點”，2分為“適中”，3分為“相當多”，4分為“非常”，情緒狀態總分（total mood disturbance，TMD）為消極情緒得分（緊張、憤怒、疲勞、抑郁和慌亂得分之和）-積極情緒得分（精力和自尊感得分之和）+100。TMD越高，表明消極情緒越嚴重，即心情更為紛亂、煩悶或失調。POMS-SF中文版信度為0.62～0.82，平均信度 0.71［19］。

1.3.2 課程出席率 視頻平臺后臺記錄參加的課時數，課程出席率=參加的課時數/課時總數×100%。

1.4 質量控制 電子問卷的題目全部設置為必答題，完成所有必答題才能成功提交問卷，以保證無漏填項目，提交成功即為有效問卷。發布問卷前，由研究者以文字形式通過社交平臺對參與者進行統一填寫說明并答疑。電子問卷回收后自動生成Excel表格并導出，由兩位研究者分別核對，嚴格按照納入標準和排除標準選擇研究對象，然后由統計人員進行數據分析。

1.5 統計學方法 采用STATA 14.0 MP軟件進行統計學分析。計量資料以（x ±s）表示，時間前后比較采用配對t檢驗；采用Pearson相關分析FFMQ差值與TMD差值及各維度得分差值的相關性。以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 結果

2.1 一般資料 第1次共發放問卷24份，收回24份，均為有效問卷，有效回收率為100.0%；第2次共發放問卷24份，收回21份，均為有效問卷，有效回收率為87.5%。21例研究對象中，男4例（19.0%），女17例（81.0%）；31～40歲者10例（47.6%），41～50歲者10例（47.6%），＞50歲者1例（4.8%），平均年齡（41.2±5.3）歲；婚姻狀況：已婚或有伴侶者18例（85.7%），單身者3例（14.3%）；生育情況：已生育者10例（47.6%），未生育者11例（52.4%）；教育程度：高中或以下1例（4.8%），大學10例（47.6%），碩士或以上10例（47.6%）；月收入：2 000～4 999元/月者1例（4.8%），5 000～9 999元/月者8例（38.1%），≥10 000元/月者11例（52.3%），未知者1例（4.8%）；慢性病病史：哮喘1例（4.8%），慢性胃炎1例（4.8%），頸椎病3例（14.3%），腰椎病3例（14.3%），失眠3例（14.3%）；無MBSR練習經驗者1例（4.8%），有MBSR練習經驗者20例（95.2%），其中正念練習經驗≤2年者19例（95.0%），＞2年者1例（5.0%）；課程出席率均為100.0%。

2.2 課程前后FFMQ總分及各維度得分比較 課程后FFMQ總分、觀察、非評判得分均高于課程前，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課程前與課程后描述、覺知、不行動得分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1）。

2.3 課程前后TMD及各分量表得分比較 課程前與課程后TMD、緊張、憤怒、疲勞、抑郁、慌亂、精力、自尊感得分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2）。

2.4 FFMQ總分差值與TMD差值及各分量表得分差值的相關性分析 FFMQ總分差值與TMD差值、緊張差值、憤怒差值、抑郁差值、慌亂差值均呈負相關（r=-0.68、-0.74、-0.61、-0.80、-0.77，P＜0.01）；FFMQ總分差值與疲勞差值、精力差值、自尊感差值無直線相關關系（r=-0.37、0.37、-0.39，P＞0.05，見圖 1）。

2.5 課程后FFMQ總分較課程前升高者課程前后TMD及各分量表得分比較 21例研究對象中，課程后FFMQ總分較課程前升高者16例（76.2%），其課程前FFMQ總分為（130.8±15.9）分，低于課程后的（151.1±13.4）分，差異有統計學意義（t配對=5.47，P＜0.001）。課程后FFMQ總分較課程前升高者課程前與課程后憤怒、疲勞、精力、自尊感得分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課程后FFMQ總分較課程前升高者課程后TMD、緊張、抑郁、慌亂得分均低于課程前，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3）。

表1 課程前后FFMQ總分及各維度得分比較（x±s，分，n=21）Table 1 Comparison of total score of FFMQ and the scores of all dimensions before and after the course

表2 課程前后TMD及各分量表得分比較（x±s，分，n=21）Table 2 Comparison of TMD and the scores of subscales before and after course

3 討論

隨著社會發展和物質生活水平的提高，現代人對心理健康的追求也逐漸顯現。近年來，MBSR課程開始在中國大陸流行。東方傳統的佛學核心理念聯合西方心理學的框架產生了去宗教化的表達方式，使古老的智慧被用于改善現代人的心理健康，減輕壓力和煩惱。MBSR課程在西方早已進入主流社會和醫療機構，取得了豐富的循證依據。但在中國大陸剛起步，在推廣過程中需要通過科學研究的方式以明確其對改善心理健康的效果。本研究是針對現實情境的一項探索性研究，采用前后自身對照的方法初步探索了中文網絡MBSR課程對提高參與者正念水平的效果以及正念水平變化對心境狀態的影響，有極為重要的實際價值。

本研究結果顯示，80%以上的中文網絡MBSR課程參與者為已婚或有伴侶的中年女性，95%以上接受過大學及以上的教育，90%以上的月收入≥5 000元，同時接近半數的參與者有常見慢性病病史（如哮喘、慢性胃炎、頸椎病、腰椎病和失眠），且大部分的MBSR練習經驗≤2年，屬于MBSR練習的初學者。

圖1 FFMQ總分差值與TMD差值關系的散點圖Figure 1 Scatter plot of the correlation between the change of FFMQ and TMD

本研究結果顯示，經過8周中文網絡MBSR課程后，參與者的正念水平較課程前明顯提高，與國外在工作場合的網絡MBSR課程研究［17，22］結果相似。MAK等［23］曾在香港開展針對大學師生的網絡MBSR課程，發現網絡MBSR課程后參與者的總體正念水平較對照組提高，但各維度提高水平的具體統計學數據未描述。本研究結果顯示，FFMQ的5個維度中，課程后觀察和非評判得分較課程前提高，與MBSR課程教學及練習初始階段目標是一致的，與MBSR練習初學者的練習狀態也是相符的；課程前與課程后描述、覺知得分的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一方面與樣本量小有關，另一方面從練習經驗來看，可能意味著覺知和描述在初學者中不易被掌握。推測在目前情況下，根據中國學員的學習特點，未來中文網絡MBSR課程中可能需要加強覺知和描述維度的練習，以進一步提高效果。

本研究的另一個研究指標是心境狀態，結果顯示，課程后的TMD與課程前的差異無統計學意義。進一步分析發現，FFMQ總分差值與TMD差值呈負相關，提示隨著正念水平的提高，情緒紛亂水平下降。本研究中16例參與者課程后FFMQ總分較課程前升高，為明確正念水平提高對心境狀態的影響，比較其參與中文網絡MBSR課程前后的心境狀態的差值，結果顯示課程后情緒紛亂水平明顯低于課程前，緊張、抑郁和慌亂3個維度得分下降。

本研究的有效回收率為87.5%，高于MAK等［23］研究的1/3，與樣本量較小、通過建立社群并經常鼓勵練習有關，也可能與參與者對付費課程的依從性較好有關。提示即使是網絡課程，依然需要考慮MBSR課程團體的人數，從而達到最佳效果。

本研究的局限性：（1）本研究為自身前后對照，樣本量小，未設置對照組，也無法使用盲法，今后設計應更為精密（如增加樣本量、設置對照組等）。（2）樣本人群主要為經濟水平較高、教育水平高、無嚴重疾病的中年女性，2018年LEE等［24］最新研究發現基于正念的智能手機應用程序可減輕大學生特質焦慮，改善其一般健康和情緒健康，但身體或情緒健康問題或疼痛產生的壓力、焦慮未顯著改善，以后的研究可以擴大研究對象的層次，從而明確中文網絡MBSR課程的效果。（3）因樣本量小，本研究未涉及正念水平變化的影響因素如練習時間、頻率、年齡、健康狀況等對其的影響，也未對正念水平和心境狀態變化的相關性進行回歸分析，樣本量擴大后的研究設計可進行該部分研究，為中文網絡MBSR課程提供更多具體化的改進依據。

表3 課程后FFMQ總分較課程前升高者課程前后TMD及各分量表得分比較（x±s，分，n=16）Table 3 Comparison of TMD and the scores of subscales in the participants whose total score of FFMQ increased after the course

綜上所述，中文網絡MBSR課程能夠提高正念水平，使心境狀態更為穩定，如何減輕緊張、抑郁、慌亂是下一步課程改進的重點。隨著今后研究的開展，中文網絡MBSR課程可以更好地運用于廣闊的心理和精神健康領域。

作者貢獻：顧潔進行文章的構思與設計，數據整理，統計學處理，結果的分析與解釋，撰寫論文；顧潔、童慧琦進行研究的實施與可行性分析，數據收集；童慧琦進行論文的修訂；童慧琦、孫曉明負責文章的質量控制及審校；孫曉明對文章整體負責，監督管理。

本文無利益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