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元20年持續挑戰美元

文 《法人》特約撰稿 周軍

作為一個“沒有國家”的貨幣，歐元缺乏主權信用作為支撐，在財政統一方面也始終沒有邁出實質性步伐。面對當前全球化大調整、大變動帶來的沖擊，歐元區想要繼續前行，必須有所改革，實現更高層次的經濟融合

2019年，歐元迎來了20歲生日。從最初只用于會計和金融交易的虛擬貨幣，到現在19個歐盟國家3.4億人口正在使用的實實在在的貨幣，歐元在過去20年接受過質疑，經歷過危機。如今，進入“青春期”，歐元面臨的內外阻力依然不容小覷，要想健康“成長”，仍須攻堅克難。

歐元的20年

“歐元存在的20年也許是不同尋常的。”近日，歐洲央行行長德拉吉在題為《歐洲和歐元20年》的演講中，這樣總結歐元誕生以來的20年，“前10年是全球金融周期30年上升的高潮，后10年是自20世紀30年代以來最嚴重的經濟和金融危機。”

1999年1月1日，依據《馬斯特里赫特條約》中建立歐洲“經濟和貨幣聯盟”的目標，歐元正式誕生，并在當時被11個歐洲國家承認為官方貨幣。不過，由于實際并不具備統一貨幣的基本條件，歐元在誕生之初被視為一名“早產兒”，很多人并不看好其未來。

令人意外的是，在經歷了“不同尋常”的20年，接受了2008年金融危機、2009年歐債危機等多番“洗禮”之后，歐元未被“擊垮”，甚至獲得更多歡迎。目前，歐元區擴展至19個成員國，覆蓋3.4億人口，歐元在國際支付中所占份額約36%，占所有央行外匯儲備總額20%，成為全球第二大流通貨幣和第二大儲備貨幣。

歐元建立的核心動因，即通過創立統一的強勢貨幣和強大的區域貨幣體系，減少歐元區內部貿易交易成本，使其更加便捷，這是能使歐元區所有國家受益的，是它們的共同利益所在。這是歐元存續至今的一個重要原因。

不同于其他貨幣，歐元在其肇始階段便帶有特殊的政治屬性。曾有歐洲央行執委會委員指出，歐洲一體化的政治目標是提出歐元概念的出發點。歐洲引入單一貨幣、建立共同的貨幣機構，其目的是減少戰爭和地域風險，避免甚至解決政治沖突。

歐元不僅要為歐洲一體化提供貨幣支持，同時也被寄予了維系歐洲團結的希望，即同時實現繁榮與和平這兩個目標。從這個意義上來看，歐元存在20年，本身便是一個成功。

歐盟委員會主席容克在聲明中也表示：“歐元已經成為團結、主權和穩定的象征。”

完美背后的缺憾

走過20年，歐元有其成功之處，也暴露了不少缺憾。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公布的官方外匯儲備貨幣構成數據顯示，2009年以來，歐元在外儲中的比例顯著下降。

歐債危機將歐元從一開始就存在的缺陷暴露無遺，包括缺乏歸集債務、投資和風險的財政整合體制，即缺少“最后貸款人”。此外，那段動蕩時期還凸顯了不同成員國和地區間的經濟差異，尤其是財政審慎的歐元區北方國家與債臺高筑的南方國家之間的差異。

大家之所以對歐元缺乏信心，是因為歐元目前還是一個“沒有國家”的貨幣，缺乏主權信用作為支撐。歐債危機之后，歐元在財政統一方面始終沒有邁出實質性步伐。

作為單一貨幣，歐元的主要弱點在于其不完善的構建體系。歐洲各國領導人承認，應當完善經濟和貨幣聯盟，這要通過完善銀行和資本市場聯盟來實現，也需要有真正的預算團結，也就是要有一個歐元區的整體預算。

老問題還未解決，新挑戰已在眼前。剛剛過去的2018年，歐元區迎來一波更為嚴峻的沖擊。難民危機持續發酵，民粹主義強勢抬頭，歐洲一體化步履維艱，“反歐元”聲音甚囂塵上。

2018年是歐元區國家艱難前行的一年。歐元區面臨諸多挑戰。例如，歐元區國家包括德法等主要國家經濟增長不及預期，經濟增速放緩；意大利財政預算問題暴露出歐盟內部制度的潛在風險；英國“脫歐”將使歐元區經濟經歷動蕩；全球經濟增速放緩，保護主義抬頭，貿易摩擦加劇，美歐貿易爭端仍未得到妥善解決；新興市場脆弱性及金融市場波動威脅歐元區經濟前景；歐元區改革面臨諸多不確定性。

民粹主義的沖擊也好，制度設計的缺陷也罷，歐元當前面臨的根本問題在于“歐洲認同”的危機。

“歐元區會面臨崩潰嗎？歐元會消失嗎？”20年來，類似的問題不時出現。

歐洲一體化最亮眼的成就

歐元是歐洲一體化最亮眼的成就之一，不僅在加強歐洲經濟一體化、推動歐洲融合方面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也為國際貨幣體系提供多樣選擇，促進歐洲維護自身利益。歐元在降低風險、價格透明、推動產業鏈重構等方面帶來的便利與好處是實實在在的，因此盡管存在很多問題，但是倒退的可能性較小。

歐洲央行不久之前進行的一項調查顯示，74%的歐元區公民認為歐元對歐盟有好處，64%的受訪者認為歐元對自己的國家有好處。

當然，面對當前全球化大調整、大變動帶來的沖擊，歐元區想要繼續前行，必須有所改革，實現更高層次的經濟融合。

2018年以來，隨著美歐關系發生變化，歐洲政要有關提升歐元國際地位、借助歐元推進歐洲一體化的呼聲不斷高漲。2018年12月，歐盟發布一項旨在提升歐元國際地位的行動倡議，同意強化歐洲穩定機制的作用，加強對歐元區國家預算的監管，并建議在國際能源合約和交易中更多使用歐元。

一些分析認為，對歐元區治理而言，2019年將是具有決定性意義的一年。

歐元區治理的關鍵在于歐元區制度性改革的推進，重點在于提升歐盟財政一體化程度，增強歐元區抵御金融風險的能力。

歐元目前面臨的最尖銳、最急迫的問題是財政統一。只有在財政統一方面邁出實質性步伐，歐元才能穩固，市場才會相信當歐元出現問題時，有相應的財政力量能夠穩定金融市場、支持歐元。接下來，無論是小幅向前，還是大步跨越，讓世界看到歐元正在向一個“有國家”的貨幣演變，這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