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法務如何牽頭企業合規管理

文 《法人》特約撰稿 卞傳山

傳統法務應適應新形勢需要，創新發展，開拓思路，勇擔牽頭企業合規體系建設之責，不斷擴大法務工作的影響力、拓展企業健康發展服務保障能力

5月4日，中國國際貿易促進委員會、中國企業聯合會與北京新世紀跨國公司研究所共同發起成立了全國企業合規委員會。

11月2日，國務院國資委印發了《中央企業合規管理指引（試行）》（以下簡稱“指引”）提出“法律事務機構或其他相關機構為合規管理牽頭部門，組織、協調和監督合規管理工作，為其他部門提供合規支持”，推動中央企業全面加強合規管理。

12月26日，國家發改委會同外交部、商務部、人民銀行、國資委、外匯局以及全國工商聯發布《企業境外經營合規管理指引》……

以上諸多事件，看似獨立，其實都寓意著同一走向，即企業合規越來越重要，傳統法務需要與時俱進，創新發展，適應新形勢，擔負起企業合規管理重任。指引的出臺，一系列關于企業合規新聞事件的報道，仿佛都在提醒我們傳統的企業法務，時代隨時都要變革，法務的工作內涵也在不斷變化，唯有變才是不變。

合規是企業及員工的經營管理行為符合基于法律法規、監管規定、行業準則、企業章程和商業倫理以及國際條約、規則等要求的企業系統規章制度，合規管理就是依法治企，中國企業合規體系建設，將助推企業管理和公司治理上到新的臺階，也是中國企業走向國際市場的必由之路。

傳統法務的機遇與挑戰

1.傳統法務的職責定位與發展趨勢。

傳統法務管理是由受雇于企業的人員構成職業群體組成的部門對企業法律事務進行管理、對企業各種經營行為進行法律審查、預防法律風險、處理法律糾紛。我曾經在《企業高質量發展需要什么樣的法務》一文中分析到，高質量的法務管理應該是企業內部以復合型法務人才為主體，以總法律顧問為主導，實現全面法律風險防控、參與企業戰略制定、融合日常經營管理、合規體系建設、全員法治思維的提升以及訴訟管理等系列活動的總稱。其中，合規管理，就是要符合法律、法規、政策、制度、社會道德以及價值規范的約定。合規管理是從法律角度出發告訴企業“怎么做”，“如何前瞻”，“建立企業的長期目標”以及“避免法律責任包括刑事法律責任”。合規管理關乎企業的生死存亡，是提高企業的競爭力、促進企業的健康持續發展的內在需要。

顯然，未來企業法務要從合同、并購、知識產權、財稅、訴訟等傳統業務，增加到公司治理、內控、內審、合規等工作內容。

2.指引的出臺對法務負責人和法務部門是機遇。

指引的頒布是推進企業合規管理一個里程碑事件，為中央企業甚至中國企業的合規體系建設指明了方向，企業的合規體系建設，必將助推企業管理和公司治理邁上新的臺階。

指引第9條和第10條分別規定，中央企業相關負責人或總法律顧問擔任合規管理負責人，法律事務機構或其他相關機構為合規管理牽頭部門，組織、協調和監督合規管理工作，為其他部門提供合規支持。合規管理負責人的主要職責有：組織制訂合規管理戰略規劃；參與企業重大決策并提出合規意見；領導合規管理牽頭部門開展工作；向董事會和總經理匯報合規管理重大事項；組織起草合規管理年度報告。

合規牽頭部門的主要職責有：研究起草合規管理計劃、基本制度和具體制度規定；持續關注法律法規等規則變化，組織開展合規風險識別和預警，參與企業重大事項合規審查和風險應對；組織開展合規檢查與考核，對制度和流程進行合規性評價，督促違規整改和持續改進；指導所屬單位合規管理工作；受理職責范圍內的違規舉報，組織或參與對違規事件的調查，并提出處理建議；組織或協助業務部門、人事部門開展合規培訓。

從規定中可以發現，指引比較傾向由總法律顧問作為合規管理負責人，法務部門作為合規建設的牽頭部門。從工作職責中可以看出，合規管理的理念與法務管理的理念有相通之處，部分工作職責原來就是傳統法務的工作職責，部分工作的方法與程序和傳統法務的法律風險防控體系建設比較相似，部分工作內容法務比較有專業優勢，是法務工作邊界擴大的方向，對提升法務工作影響力，提高法務從業人員話語權具有積極的意義。

3.指引的出臺對法務負責人和法務部門更是挑戰。

合規管理與法務管理本是兩個范疇，指引傾向于法務牽頭做合規，對傳統法務來說，更是挑戰，合規管理涉及面廣，指引第4條將全面性原則確立為企業合規管理的第一大原則，要求合規管理覆蓋企業各業務領域、各部門、各級子企業和全體員工，貫穿決策、執行、監督等各個環節。對合規管理體系的各構成要素也進行了全面規定，包括：合規組織，合規制度，合規風險管理，合規審查，合規評審，合規考核評價，合規培訓，違規舉報、調查和問責，合規報告，合規管理信息系統，企業合規文化，重點合規領域等。

全面性原則對從業人員素質要求更高，法務人員如何轉變工作理念，從被動保障轉變為主動服務并為企業創造價值，從提供法律支持、解決法律糾紛增加到改善企業管理、促進企業法治、保障企業健康發展，從單一的法律風險防控到融合內控、風控、法律風險防控、合規、監察、審計等多系統控制、服務、監督、保障等等，均是巨大挑戰。

合規管理體系建設的頂層設計

1. 處理好原有各體系之間的關系。

目前，中央企業及相當一部分地方國有企業均建立了全面風險管理、法律風險防控、內部控制、安全環保、企業內部監督體系（如審計、紀檢監察、巡視、法律、財務等）相關工作體系，多體系并存的現實狀況為國有企業合規體系建設帶來一定的障礙：各體系的分管領導、管理部門不同；每個體系工作標準不一，工作對象存在交叉和空白；每個管理體系都有信息化需求，企業為此建設和運行多套甚至幾十套互不兼容的信息系統；每個管理體系都要求檢查、考核評價、提交定期管理報告等。從業務層面和關注重點來看，原有的各種體系均聚焦企業的一些工作重點，識別并分析相關領域的風險，明確了相關防控的措施，從本質上看，這些都是為了企業某一方面的風險防范設定的子體系，目標都是為了保障企業的健康發展。

指引第4條要求，要按照全面性、責任性、協同性和獨立性的原則加快建立健全合規管理體系，推動合規管理與法律風險防范、監察、審計、內控、風險管理等工作相統籌、相銜接，確保合規管理體系有效運行，合規管理要覆蓋企業各業務領域、各部門、各級子企業和全體員工，貫穿決策、執行、監督全流程。其實可以理解為，用合規管理體系來統籌協同法律風險防范、監察、審計、內控、風險管理等子體系，原有子體系在職權范圍內履行合規管理職責，在整體上確立這些體系之間關系架構，不是整合、替代，而是相互統籌和銜接，厘清管理界面和接口、避免相互交叉和沖突、實現資源的集約和共享，通過建立健全一種大合規保障體系，即，以體系融合為主線，以規章制度管理為抓手，以合規審核為重點，以依法治企為目標的企業經營管理體系，從而保障企業實現健康持續發展。

2. 明確各層級職責。

指引第8條提出，中央企業設立合規委員會，與企業法治建設領導小組或風險控制委員會等合署，承擔合規管理的組織領導和統籌協調工作，定期召開會議，研究決定合規管理重大事項或提出意見建議，指導、監督和評價合規管理工作。考慮到目前相應的合規職能已經有相關業務部門承擔，在工作內容、方式有較大程度重合，建立完全獨立的合規組織體系和工作體系難度大，也帶來管理資源的浪費，容易形成新的工作沖突。指引在合規體系建設客觀獨立原則中明確合規管理牽頭部門獨立履行職責，不受其他部門和人員的干涉，強調的是工作獨立，而不是合規部門獨立。

因此，在董事會下設立合規委員會，由董事長兼任主任，統領企業的大合規工作；合規委員會設合規總監，可由總法律顧問兼任；在法務部的基礎上設置法務合規部，部門下設合規管理崗，業務部門是兼職合規員，由合規部統一指導合規管理工作。在合規體系建設中，應充分考慮指引第二章要求的七個層級的合規管理組織架構，賦予董事會、監事會、經理層、合規委員會、合規管理負責人（合規總監）、合規管理牽頭部門（法務合規部）以及業務部門不同的職責權限。

3.合理配置合規管理資源。

合規管理體系是一套集法律、風控、財務、審計、人力、安全生產、質量環保、運營管理等涉及各個部門多方管理的綜合性管理體系，無論從企業人力資源成本來講，還是合規管理效率來說，要成立一個合規部、一個法務部、一個風控部，再成立一個配合審計監察人員監督的機構，那么在機制上就會面臨重復設置或者說是資源的過度配置，企業有限的管理資源疲于應對各個體系的工作要求，部分管理體系逐步失去了管理的靈魂和價值。

因此，從風險防控角度出發，以法律和企業規章制度作為行為準則，運用專業的盡職調查方法和規范程序做好“事前預防、事中控制、事后救濟（追責）”，在現有子體系的專業人員中選任具有任職資格的專業合規管理人員，試行人員交叉任職、問題信息共享以及問責整改相融，合理配置合規管理資源，實現合規管理集成，最終目標是為企業健康發展保駕護航。

4．企業內設部門的具體合規管理職責。

法務合規部是合規綜合管理部門，主要合規管理職責有：負責擬定并持續更新公司合規管理制度和合規手冊，并推動其貫徹落實；負責公司規章制度管理工作，保障公司規章制度合法合規；通過合規審核、合規檢查、合規風險提示和報告等方式識別、分析、防范和應對合規風險；負責公司決策會議議案、規章制度、合同、重要經濟活動等事項的合規審核工作；通過組織合規培訓、宣傳等活動培育合規文化；為公司管理層、部門和全體員工提供合規咨詢和支持；協助紀委（監察部門）查處違規行為等。

合規專項管理部門，包括：董事會、戰略規劃、人力資源、財務、審計、安全生產、紀檢監察、黨委辦公室等部門。其中，董事會日常工作部門負責公司一級規章制度的管理，負責與上市公司監管相關的合規管理，向法務合規部提供上市監管相關違規信息及其他有關資料；戰略規劃部門負責將合規管理納入企業發展規劃；人力資源部門負責按照不相容職務分離原則選聘、培養合規管理隊伍，將合規培訓納入員工培訓計劃，運用合規考核和評價結果，向法務合規部提供人員處分、個人事項申報中的違規信息等合規有關資料，負責合規管理機構設置、定員相關工作，負責將合規管理人員納入人才招聘計劃，向法務合規部提供違反勞動紀律處理資料及其他有關資料；財務部門負責財務相關合規工作；審計部門負責在內部審計工作中統籌進行合規檢查，負責在內控評價工作中統籌開展合規評價工作，協同法務合規部組織進行規章制度缺陷整改工作，向法務合規部提供內部審計、內控合規評價報告及其他有關資料；安全生產部門負責安全、質量、環境保護及職業健康違規事件的查處，向法務合規部提供安全質量事故調查、處理有關資料；紀檢監察負責對違規舉報進行受理、調查和處理，組織合規管理部門查處重大違規行為，協同法務合規部開展合規文化培育工作，向法務合規部提供違規處理結果及其他有關資料；黨委辦公室負責將合規檢查納入巡視工作范圍，向法務合規部提供合規檢查相關資料。

合規參與部門為各業務部門，負責執行合規管理制度，按照合規要求完善業務管理制度和管理流程，保障本業務系統人員合規履職；按照全面風險管理工作要求，組織識別、分析、評價和應對本業務條線涉及的合規風險，向法務合規部提交本部門合規風險管理報告；負責本部門業務范圍內的合規審核工作，管理本部門審批、核準、審核、備案等合規審核事項；組織本業務條線員工開展合規培訓；組織或者接受合規檢查，協助或者配合違規查處；組織或者監督本業務系統不合規行為的整改等。

合規管理體系搭建3W

合規體系搭建的3W，即是指：WHO誰來管，WHAT管什么，HOW如何管。

1.建立健全縱橫交叉的工作體系，解決誰來管的問題。

合規管理牽涉面廣，涉及部門、業務、人員較多，為確保高效不推諉，必須堅持以下幾個原則，即：確保合規管理有效、實際地管理和防控合規風險，順利履行合規職責；確保合規部門獨立地、嚴肅地開展合規管理；確保合規部門與其他相關部門之間的職責分工明確，但又協調合作；確保適當的成本管理，但絕不能因此忽視或者犧牲合規管理。在此基礎上，建立健全縱向專業管理與橫向分工協作相結合的組織體系。

具體來說，在董事會下依次設合規委員會、合規總監、合規部門，合規部下設合規管理專員；在二級單位設立合規部并配備合規專員、各業務部門設立兼職合規管理員；在三級單位設立合規管理專員。合規管理有三道防線，第一道防線，業務部門的合規職責是風險評估、風險治理、落地執行、自我改進；第二道防線，合規部門的職責是明確責任、風險評估、制定標準、推進整改、完善體系、定期報告；第三道防線，審計監督部門的合規職責是監督檢查、違規追責。

2.以風控、法律風險防控、內控手冊為基礎，關注重點領域、重點環節和重點崗位，解決管什么問題。

指引運用了企業大合規理念來指導和規范企業合規管理，要求合規管理覆蓋企業各業務領域、各部門、各級子企業和全體員工，貫穿決策、執行、監督等各個環節。重點領域的合規管理，包括市場交易、安全環保、產品質量、勞動用工、財務稅收、知識產權、商業伙伴等，重點環節的合規管理，包括制度制定環節、經營決策環節和生產運營環節，重點人員的合規管理，包括管理人員、重要風險崗位人員以及海外人員等。合規管理的內容主要包括，建立合規政策和標準，進行合規風險調查和評估，建立違規舉報途徑、接受舉報并對違規行為進行查處，建立員工的行為準則，培育合規文化等。

在三道防線上，主要表現為：第一道防線，業務單位：準入類合規風險、廣告合規風險、知識產權風險、合同管理類合規風險、勞動人事合規風險、金融類合規風險等；第二道防線，合規團隊，制裁與出口管制、反腐敗與反賄賂、隱私與數據保護、反洗錢、利益沖突、產品安全與消費者權益保護等；第三道防線，審計監督部門，合規檢查、違規追責等。

3.以規范運行和堅強保障為基礎，解決如何管問題。

指引在第四章和第五章明確了合規管理的運行機制和保障措施，將合規管理制度、合規風險管理、合規審查、合規評審以及違規舉報、調查和問責等合規管理體系構成要素等作為合規管理運行機制的內容并做出了原則性規定，同時將合規考核評價、合規管理信息化建設、合規業務培訓、合規報告、合規文化培育等合規管理體系構成要素歸納為合規管理的保障，并做了明確要求。

合規體系的搭建，首先，企業負責人要樹立合規意識，這是合規體系建設的根本，但是企業領導人的合規意識需要合規部門和合規管理人員經常性對其進行合規風險的提醒。其次，合規管理部門要制訂并執行以控制合規風險為本的合規管理計劃，制定完善的合規管理制度和內控流程，定期舉行員工合規培訓，定期出具本企業合規風險報告，在重大項目上提醒企業領導人相關風險，及時對員工的違規行為進行調查。

再次，要加強合規培訓和合規文化建設，尤其要重視對業務人員進行經常性的合規培訓，且每次培訓都應對員工進行考試，考核成績納入個人年終績效考核，在企業合規文化方面，應加大合規宣傳，定期向員工公布外部和內部發生的典型案例，作為對員工的警醒教育。再其次，要建立舉報機制，建立流暢的舉報渠道，設立員工違規行為舉報熱線，對舉報人實行保護，確保其不受打擊報復，及時處理對違紀員工的舉報。

最后，可以借助大數據與信息化，運用大數據挖掘并運用信息化手段，分析違規原因和管理中的薄弱環節，并反溯至企業經營管理全過程，總結經驗教訓，查找企業運營管理的薄弱環節，檢測企業運營管理環節的潛在風險，對制度和流程進行合規性評價，督促違規整改和持續改進，幫助企業實施管理流程再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