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財險何時能安

宋怡青

對于永安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永安財險”）來說，2019年以“不安”開局。

開年伊始，銀保監會的一張罰單就落到了永安財險身上。在這背后，是股東持續性的爭斗，以及由此導致的內部治理結構失調、業績連年下滑，風險評級也淪落到C級。

永安財險成立于1996年，當時牌照稀缺，卻沒能生而富貴，資本的數度暗戰使得其命運多舛。永安財險總部設在西安，是國內最早由地方政府主導的地方法人保險公司之一。從成立開始就不斷探尋進化之路，但發展之路卻經歷了監管接管、延長接管、股東舉報、重組等等。這些事件在當年曾震驚整個保險業。

股東、管理層多方博弈，各方很難在規范的商業邏輯中協商制衡。從矛盾的激化到問題的延宕，永安財險的治理困局都有著深刻的意義。

迄今永安仍處在股東爭斗的旋渦中，其股東分為兩大派系，分別是陜西國資系與復星系。強大的股東背景并未給其帶來多少助力，反而圍繞著公司控制權，兩派股東多年來纏斗不休、相持不下，由此引發管理層動蕩。

2018年，陜西國資委加緊了對永安財險經營權的回收，永安“百億保費”的經營小目標終于實現，令各方殫精竭慮的多幕劇是否就此結束？多位市場人士的回答是，這可能并不是定局。不少小股東對此也不樂觀，其中幾家數次公開打折掛售所持股權，離場決心可見一斑。

成立23年，保險市場早已不是以前的江湖。即使內部管理有所改觀，永安財險老樹逢春也不容易。

永安財險成立于1996 年，當時牌照稀缺，卻沒能生而富貴。

罰單牽出內斗

2019年1月初，銀保監會對永安財險發出了一張行政處罰決定書，針對兩項違法行為：其一是弄虛作假，上報數據不真實;其二則是拒絕或妨礙監督檢查。針對兩項違規行為，銀保監會對永安財險及相關責任人累計處以59萬元罰款，其中包括對董事長陶光強個人罰款5萬元。

行政處罰決定書顯示，在已知檢查組進場情況下，永安財險仍決定于2017年12月6日上午9時召開董事會臨時會議，擬解除總裁蔣明的職務。

檢查組約談永安財險董事會秘書，表示會議時間的沖突和解除蔣明職務的議題將影響檢查工作的開展，建議適當調整會議時間。檢查組又在2017年12月5日約談永安財險董事長陶光強，但陶在無正當理由的情況下拒絕適當延后會議。12月6日上午，確認會和董事會臨時會議同召開，永安財險董事長和總裁均缺席確認會，影響了檢查工作的正常進行。

銀保監會就此認為，陶光強作為永安財險主要負責人及董事會臨時會議召集人，對上述問題負有直接責任。

這一紙處罰的背后是圍繞著公司控制權、由來已久的股東派系紛爭，主角是陜西國資委和“復星系”。永安財險2018年第三季度償付能力報告顯示，其共有23家股東，但實際上股東分為兩大陣營，分別是以陜國投為代表的國有法人股和以復星系為代表的社會法人股，分別持股50.77%和49.23%。

陶光強曾為陜西延長石油的董事長、黨委書記，被視為陜西國資委在永安財險的委派代表;而蔣明則是另一個大股東“復星系”的代表。

這樣的風雨對于永安財險來說不是頭一遭，其數度經歷“資本”和“控制權”的糾葛，主要分為兩大非常時期：

一是央行接管期。1997年，未滿周歲的永安財險宣布被當時的監管部門央行接管。主要原因是股東出資嚴重不達標。注冊資本6.8億元的永安財險，股東出資額不足億元，遠未達到保險法規定的最低限額。此次被接管直接導致監管機構放緩保險牌照的審批。1998年，在陜西省政府的主導下，數家國企重組了永安財險。但是，新舊股東之間的利益糾葛也為日后發展埋下隱患。

二是股東紛爭期。2006年，永安財險的三家原始股東，以“過半股權存在較大爭議，以及公司出現重大經營問題”等理由，要求當時的保監會行政接管永安財險。

2007年，在結束了一輪被監管接管、清退問題股東之后，永安財險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戰略調整，開始引入民營資本。“復星系”通過旗下杉控投資、上海復星工業技術、上海復星產業投資、上海翼航船舶等公司入股，所持股權數量也逐漸增加。

永安財險一位前任高管表示，彼時公司的負責人大多來自地方政府，進取心強，希望做出業績;而“復星系”帶來了專業人才，彌補了業務短板。二者相得益彰。

在股東的蜜月期，永安財險踏上了一段飛速發展時期，無論保費還是利潤，連創新高。前述高管回憶道，當時永安財險曾提出2015年前登陸資本市場的規劃，甚至找好了上市輔導的券商。這也成為永安財險至今沒有逾越的一個高點。

控股權爭奪戰

好日子到了2012年戛然而止，此后永安財險的發展軌跡更像一條倒扣的拋物線。

這一年9月，復星集團副總裁蔣明“率領精銳部隊”空降永安財險擔任總經理，此前蔣曾任大地財險董事長兼總裁。履任之初，蔣明提出了“永安要做效益、服務、管理一流的公司”。

蔣明入駐永安財險的背后是一份協議。媒體曾披露，永安財險與復星集團簽訂了一份三年協議，即公司經營主導權歸復星，國有資產每年要保值增值6%。上述前任高管確認了該份協議的存在。

這份協議到2015年并沒有續簽。“2012～2014年，公司的保費和凈利潤波動較大，甚至出現負增長，股東矛盾逐漸堆積，這也導致陜西國資想要收回控制權。”前任高管表示。然而復星系并不愿意就此放手。

2015年，陶光強代表陜西國資出任永安財險董事長，兩大股東的矛盾公開化。2017年底，發生了“董事長罷免總裁，總裁提名罷免董事長”的鬧劇，并引發后續監管介入調解。當年12月6日，永安財險召開董事會臨時會議審議，決定解聘蔣明總裁職務。6天后經永安財險第五屆董事會2017年第13次臨時會議審議，由劉雄出任永安財險臨時負責人，主持公司的日常經營工作，但其職位仍是副總裁。

前述高管透露，劉雄可能不是最合適的人選，但是他是雙方股東都能接受的人。值得一提的是，劉也是當年蔣明“精銳部隊”中的一員大將。

2017年12月20日，永安財險連續拋出四份公告，宣布陶光強將同時擔任永安財險直接股票投資風險責任人、無擔保債券投資風險責任人、境外投資風險責任人以及不動產投資風險責任人。

表面上看，陜西國資加強了對永安保險的控制。然而經過這個風波，這一年公司主要經營指標出現了大幅下滑。永安財險官網信息顯示，2017年，保費收入負增長6.67%，同比增速下降17.8個百分點，凈利潤同比下降52.39%，經營活動凈現金流負16.2億元。

罰款

針對兩項違規行為，銀保監會對永安財險及相關責任人累計處以59 萬元罰款，其中包括對董事長陶光強個人罰款5 萬元。

業績下滑、評級下調

大股東為控制權爭斗不休的時候，小股東已心生去意。

同樣是新年伊始，西安飛機工業（集團）有限責任公司將其持有的1130萬股（占總股本的0.38%）永安財險股權在上海聯合產權交易所掛牌轉讓，起止日期是2019年1月7日至2月1日。若交易達成，西飛將退出永安股東名單。

此次掛牌轉讓底價已低于評估值，為3810萬元。這不是西飛第一次掛牌轉讓永安財險股權。2018年底，西飛就賣過永安財險股權，當時的轉讓底價為4232.37萬元。清退決心可見一斑。

據上海聯合產權交易所給《財經國家周刊》記者的回復，這筆交易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意向方與之接洽。

西飛并不是近期唯一嘗試退出的股東。2018年7月，凱撒旅游（000796.SZ）就曾公告，公司董事會同意將公司持有的永安保險2260萬股股份（占總股本的0.75%）以每股2.57元轉讓給陜國投，交易金額5808.2萬元。

小股東接連離場，不少業內人士認為，這與永安財險經營業績下滑、內部管理欠穩相關。

2015年至2017年，永安保險凈利潤下滑趨勢明顯，2015年凈利潤為8.33億元，到2017已縮減至3.01億元，而根據其償付能力報告，截至2018年三季度末，永安財險凈利潤進一步縮減為0.91億元。

2018年前三個季度末，永安財險的核心償付能力充足率和綜合償付能力充足率分別為249.98%、247.03%、247.84%，符合監管要求，但風險評級卻降為C類。根據原保監會下發的《保險公司償付能力管理規定（征求意見稿）》要求，保險公司風險綜合評級需在B類及以上，才屬償付能力達標公司。

對于此次綜合風險評級的下調，永安財險稱是由于操作風險、戰略風險、流動性風險、聲譽風險的部分評估項目實際執行情況與監管評估標準存在差距。

永安財險也聲稱制定了相應的整改措施，包括持續做好風險綜合評級基礎數據報送工作;加強輿情監測及分析報告，有效控制公司聲譽風險;加強年度任務分解和落實;加強規劃實施情況日常監測，按季度向公司經營層和董事會進行匯報;加強戰略風險管理工作年度考核，年度結束后形成考核報告，考核結果報經營層和董事會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