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亞非
告別風云激蕩的2018年,展望新的一年,我們對中國和世界的未來充滿信心。同時,世界正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大發展、大變化、大調整是這一歷史轉折期的特征,各種矛盾疊加,全球性挑戰集中爆發,世界政治經濟的不確定性和不穩定性進一步加深。總體來看,2019年我們面對的世界主要有以下幾種特點。
在各國經濟相互聯系日益緊密的今天,經濟和金融風險積聚,去杠桿等經濟轉型壓力很大,保護主義卷土重來,貿易摩擦硝煙四起,使世界經濟波動劇烈,不確定性加大。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為此調低了2019年世界經濟增長的預測,經濟增長不確定性和再次爆發金融危機的可能性將考驗各國治理經濟、應對危機的能力,以及全球治理體系的可靠性。

遭受嚴重沖擊的全球治理,規則重新制定速度加快、難度加大,將成為新的一年全球治理改革的焦點。
經濟波動源主要來自四方面:一是各國經濟調整困難不少,增速普遍放緩,貿易保護主義不斷升級,給世界經濟增長蒙上陰影;二是金融風險和資產泡沫沒有減少反而增大,美元兼具國家貨幣和世界儲備貨幣雙重身份,卻只顧前者不顧后者,與其他主要大國貨幣政策錯配嚴重,對投資和貿易都有影響;三是科技革命對經濟的沖擊,技術進步既能帶來勞動生產率的提高,又有相當“破壞力”,譬如對傳統制造業就業的沖擊;四是大宗商品特別是石油價格波動將更趨激烈,不僅給資源性經濟體帶來嚴重影響,也給資源消費國經濟帶來更大不確定性。
22 萬億
美國主權債務已接近22 萬億美元,其經濟在全球比重下降到約1/4。
以主要經濟體貨幣政策為例。據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SWIFT)統計,美元作為國際支付貨幣占全球支付總額的42%,歐元占37%,出現美元/歐元雙頭壟斷局面。但歐元目前十分脆弱,歐元區面臨縮小甚至解體危險。美國主權債務已接近22萬億美元,其經濟在全球比重下降到約1/4。其他主要貨幣日元、英鎊、人民幣等占比在上升。圍繞國際貨幣體系的較量將更趨復雜、激烈。
“美國優先”立場使其他國家對美國經濟和美元的可持續性信心減弱,日本、俄羅斯等國減持甚至拋售美國國債,一些國家擴大了黃金儲備,美元儲備貨幣地位跌到近半個世紀最低點。2019年這一現象將更加凸顯,金融風險增大必然加劇全球資本市場動蕩,發達國家和新興市場均面臨新金融危機的“灰犀牛”。
此外,遭受嚴重沖擊的全球治理,規則重新制定速度加快、難度加大,將成為新的一年全球治理改革的焦點。以下幾點值得關注:
一是民粹民族主義使許多國家“身份政治”現象盛行,利益集團重組,政治極端化和“部落化”進一步發展。從英國“脫歐”面臨艱難抉擇,到美國、意大利、巴西、法國等民粹民族主義逐步上升到國家意志層面,反全球化、反對移民、反對自由貿易、貿易和投資保護主義有增無減,全球化和以規則為基礎的全球治理將遭受更嚴重的挑戰,世界應對諸如氣候變化、能源價格大幅波動、金融危機風險增大等全球挑戰的能力下降。
二是西方國家尤其美國和歐洲大國“資本與民粹”的矛盾將進一步加深,貧富差距和不平等現象繼續擴大,政治對立和社會分裂嚴重。無論法國“黃馬甲”運動、意大利“五星運動黨”崛起,還是美國中期選舉所表現的政治碎片化和最近政府再次停擺,都非偶然現象。如果這些國家繼續被“國內身份政治部落化”和“對外民粹民族主義”所綁架,貧富差距和社會公平問題得不到很好的解決,包括中產階層在內的普通老百姓對生活、就業、下一代教育的安全感將繼續削弱,反全球化情緒將更加強烈。據統計,美國10%最高收入者占有國民收入的47%,這一數字1980年是37%。法國、美國等最近采取的減稅措施主要得益者依然是富人,而非廣大百姓。持續了數十年的“資本主義溫和期”已是明日黃花,資本主義社會總體將進入大動蕩、大調整的新階段。
三是在世界亟需以規則為基礎的全球治理體系正常運營的今天,全球治理卻掙扎在維護多邊主義和全球秩序的全球化與各自為政、自身利益至上的反全球化兩大力量博弈之中,面臨無法有效應對全球性重大挑戰的尷尬局面。從落實氣候變化《巴黎協定》,到維護《核不擴散條約》的全球防擴散體系,再到主要經濟體貨幣金融政策的協調,以及全球貿易體系的完善,特別是世貿組織(WTO)的改革,如果無法凝聚各國尤其是大國的合作意愿和共識,都將繼續陷于“無治理”或“無法有效治理”的困境,導致各國的外部環境惡化,增加完成國內政治經濟議程的難度。
新的一年大國關系更趨復雜、多變,美俄、中美、英國與歐盟、歐盟內部等都出現地緣政治矛盾升級、戰略性沖突加劇等問題,地區沖突不降反升,圍繞未來世界秩序和戰略平衡的大國競爭將加速,暗流涌動,成為國際關系的主線,不排除出現突發事件或沖突的可能性。
法國“黃馬甲”運動延續和放大了歐洲各國的排外和孤立主義現象,現正蔓延至歐洲其他國家,右翼政黨執政在不少歐洲國家特別是東歐國家已然成風;英國“脫歐”對英國、歐洲、歐盟乃至全球經濟和金融體系都有意想不到的沖擊;烏克蘭與俄羅斯刻赤海峽對峙導致烏俄、俄/歐、俄美、俄/北約的戰略矛盾都處于升級狀態;中東局勢更加動蕩,美既插手中東事務又不想陷入泥潭的模棱兩可態勢將使中東亂象加深,難民危機、伊朗核危機、巴以沖突等問題的解決前景更加黯淡。
在這樣的世界政治經濟形勢下,中美關系將依然對國際關系起著綱舉目張的作用。在全球化的格局下,中美聯系日益緊密,對兩國關系,不能盲目樂觀,但也不必太過悲觀。中美雙邊貿易如今已近6000億美元,有35萬中國學生在美國留學,每年有300萬中國游客到訪美國。最近皮尤民調顯示,38%的美國公眾對中國有好感,雖然略低于2017年經易摩擦開始時的44%以及2012年大選時的40%,但美國年輕人對中國有好感的比例明顯高于平均比例。
從全球治理層面看,中美都面臨著眾多全球性挑戰,而這些挑戰沒有雙方合作是不可能解決的。世界需要新的多邊體系,需要堅持多邊主義,全球挑戰需要全球解決辦法,沒有國家可以獨善其身。這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今后WTO改革、亞洲和世界安全體系的重構、世界秩序的重塑能否順利,很大程度上都取決于中美兩國的戰略互動和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