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

心情煩躁的淑嫻避過喧囂的人流，走進廣場外面的林間甬道，一邊走一邊想她婚后與婆婆時常發生的沖突。說是沖突，其實只是婆婆一個人的發飆。

婆婆那里，淑嫻該忍的都忍了。忍無可忍的時候，她就會把怨氣都撒在丈夫秋生身上。秋生知道自己的母親脾氣暴躁，父親在他幾歲的時候拋棄他跟母親，跟一個女人遠走他鄉，是母親一個人既當爹又當媽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吃了那么多苦，受那么多累，如今苦吃完了，歲數也大了。

他不能左右母親，只好由著委屈的淑嫻在他身上發作，每當淑嫻發作時，秋生都會溫柔地擁她入懷，并循循善誘：媳婦，母親是不對，但她是我媽，請看在我的分兒上別跟她計較，原諒她，好嗎！

當丈夫這么說的時候，淑嫻的氣就消了一多半。

按理說作為母親，看到自己的兒子兒媳恩恩愛愛，應該感到高興才是，可偏偏婆婆看到秋生對淑嫻好就生氣！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整天只會討好自己的媳婦，把她這個老娘忽略了，她心里的妒火就全給激出來了！淑嫻就成了這妒火的著落點。婆婆把自己守寡二十多年的怨氣都撒在兒媳身上。兒媳得到的兒子愛，多于自己？婆婆覺得兒媳就是一個狐貍精，把兒子的魂都勾走了，婆婆為了把這個狐貍精趕走 ，把兒子的愛奪回來，稍不如意就會趁著兒子不在家，歇斯底里把兒媳罵一頓！狐貍精！賤貨！什么難聽就罵什么。

秋生夾在婆媳中間也很難。身邊的兩個女人都是他的至親至愛。

秋生想，如此長久下去，保不準哪天他跟淑嫻會積郁成疾。他想了很久，決定忍痛割愛，跟淑嫻離婚！秋生不愿媳婦過著這么委屈的生活。

當秋生把他的想法告訴淑嫻，淑嫻聽后不同意。她問秋生：“你還愛我嗎？”

秋生說：“當然愛，正因為愛我才做此決定。”

淑嫻說：“只要有愛，這點難不算什么！你別擔心。都說冰是睡著的水，焐焐總會化的，以后我盡力讓媽滿意。媽不喜歡的我不做，讓她老人家改變對我的看法。”

秋生把媳婦緊緊地摟進懷里，親了一遍又一遍，他的眼淚一滴滴落在淑嫻的頭上。

然而，盡管兒媳淑嫻每天都在努力小心翼翼地侍候著婆婆，但婆婆對兒媳淑嫻的態度仍如從前，甚至較之以前，更加暴躁。

幾日之后，噩運卻突然而至，有一天的傍晚，在下班歸家的路上，秋生被一輛迎面駛來的貨車撞倒在車輪下，再也沒有起來。

看到的人都說，他真的是該死，走路哪能那個走法？根本不是車撞他，是他在撞車呢！

淑嫻哭得死去活來。婆婆也幾次哭暈過去。

秋生離去了，但日子還要過下去。婆婆的脾氣收斂了許多，也經常勸淑嫻說：“你遇到好人，就嫁了吧，你還年輕，不要考慮我。”

淑嫻回答婆婆說：“媽，我暫時不會考慮再嫁的事。”

日子一晃幾年過去了，淑嫻仍未再嫁，前來給淑嫻介紹婚事的人，都被她委婉地拒絕了。

這期間，婆婆又患了腦血栓，搶救過來之后，行走不便，每次都是兒媳淑嫻推著坐在輪椅車上的婆婆，出來曬太陽。

每天淑嫻都會早早醒來，給婆婆做喜歡的五谷粥吃。有一天，淑嫻從超市回到家的時候，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她早上準備的小菜和雞蛋餅被婆婆潑了一地！殘破的瓷盤瓷碗滾得四處皆是！看著一地的狼藉，淑嫻委屈的淚水流下來。

淑嫻拿來笤帚收拾一地的殘物時，婆婆還對著掃地的淑嫻破口大罵：“賤坯子，瞧你做的那些破飯菜！小菜齁死人，雞蛋餅硬死人！還有臉哭？你誠心想害死我呀！你今后最好給我滾得遠遠的，別讓我看到你！”

淑嫻明白，婆婆現在發的脾氣，和以前截然不同，她這些惡毒的語言，是逼她早些嫁人，甩了她這個累贅。

淑嫻任婆婆發她的脾氣，窗外有陽光時，依舊推著坐在輪椅車上的婆婆，出來曬太陽。

鄰居們夸她：你對婆婆真好，現在可找不到這樣的好兒媳婦兒了！

她聽后，沒頭沒尾地回了一句：我愛她的兒子。

作者簡介：趙雯，原名，趙瑞想，祖籍河北，生于六十年代。有小說、散文、詩歌發表于省市報刊，著有散文集《香樟樹之戀》，現居大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