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頻直播對審美的建構與反叛

崔靜

摘? 要? 音頻直播依靠聲音內容吸引人，有其獨特的建構審美的方式和對審美內容的反叛。音頻直播建構的并不是單純對聲音形式的審美，而是有內涵的審美;同時，作為商品經濟下的產物，音頻直播在商業利益的驅使下也有著對審美的反叛，體現在受金錢控制的審美趣味和偶有以丑為美的審美取向。

關鍵詞? 音頻直播;審美;建構;反叛

中圖分類號? G2? ? ? 文獻標識碼? A? ? ? 文章編號? 2096-0360（2019）24-0070-03

從電視到電腦，再到智能手機、智能手表的出現，科技越來越發達，智能產品更新換代的速度也越來越快。現在人們可以很方便的隨身攜帶這些智能硬件，而這些智能硬件的屏幕越來越小，人們的關注點從文字到圖像，再從視頻到音頻，視覺傳達的信息量逐漸變少，聲音的價值將水漲船高。同時，媒體的形態在不斷變化，移動音頻作為新興媒體成為人們生活中的新寵兒。

2016年被稱為是“中國網絡直播元年”，各類視頻直播平臺涌現，同時起步的音頻直播卻少有人問津，與視頻直播給人們帶來直接視覺刺激不同，音頻直播更多關注點在直播內容上，對人們的吸引也是緩慢的。喜馬拉雅FM聯合創始人余建軍曾說，“移動音頻雖然不能夠做到讓你延長你生命的長度，但是我們可以拓展生命的寬度，使其更精彩，更有價值。”這不僅是喜馬拉雅FM的愿景，也是所有音頻平臺正在做的事情。音頻直播給網絡社會的人際關系拓展了新的路徑，成為了網友們文化需求和情感需求的新型社交平臺。這兩年音頻直播漸漸大熱了起來，音頻直播是依靠聲音內容吸引人，有其獨特的建構審美的方式，而作為商品經濟下的產物，音頻直播在商業利益的驅使下也有著對審美的

反叛。

1? 美的定義

美不神秘，古典美學就“美是什么”有過很多討論，美雖然是一種客觀存在，但是對美的認知卻是人的主觀。在我看來，美是用感性的形式對人的價值的肯定，我們能從某種現象中看到人的價值、人的意味，那就是美的。美是靈動的，是充滿生機的，是具有無限可能性的，世上不存在絕對凝固的美。

人的生活都是審美化的，審美也并不神秘，充滿著人的內涵、人的韻味的生活就是審美化的生活，人的生活天然就含有審美的成分。人類發展至今，很大程度上將勞動和審美活動分開了，勞動僅僅是作為謀生的手段，在勞動之中沒有自由，在勞動之外反而感到有自由，人處于自由自在的狀態才是處于人自身的審美狀態。席勒將審美和游戲聯系起來，稱審美沖動是游戲沖動，人只有在游戲時才最自由自在，人在自由狀態下才能進行審美。沒有自由，就沒有審美，現代人是自由的，在網絡世界更能體會到這種自由。

現代人生活節奏快，工作效率高，承擔的責任和壓力大，生活中的變數也很大，在這種社會現實下，人們面臨著比任何時候都要嚴峻的心理焦慮問題。傳統文化所表達的人類理想和人類的追求信仰等價值都是具有穩定意義的，當下人們的生存意義卻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在對金錢的追逐中人們感到自己因為金錢變的疲累，金錢中心化直接影響了現代人的心理，人們生存的意義受到了質疑，意義的喪失和混亂加深了人們的焦慮。“現代生活的浮躁不安、狂熱發瘋永無休止，金錢給現代的生活裝上了無法剎住的車輪，這個輪子把生活的機器變成永動機”[1]。身處大都市就會無時無刻地感受到金錢帶來的好處，金錢使我們能得到各種便利，但同時給我們帶來很多刺激，刺激我們消費，刺激我們向錢看，心理的緊張和焦慮也會如影隨形。

焦慮是生命最深處的呼喊，是人們內心最真摯的情感的回歸，人產生焦慮是源于對自由的渴望，這不僅要求人們回歸和諧安寧的自然之中，也要求人們在審美的領域消除壓力。現代人的思維能力強化了，人的視野寬闊了，審美要求提高了，這就對網絡有了更高的要求，而在精神困境下，急需一個平臺去抒發情感。

2? 音頻直播對審美的建構

媒介不僅僅是作為一種傳播渠道存在，媒介本身也是審美重要的構成部分。音頻直播借助音頻平臺這種新媒介傳播發展，深受新時代年輕人的喜愛。年輕人通過這種娛樂化方式傳達情感，由此對他們的審美觀念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審美觀念是一個時代審美可能存在的前提，而審美趣味是一種文化現象，制約著一個時代人們的審美取向。現在，審美已經不是文學藝術的專屬了，社會生活中出現了審美領域的擴大化，日常生活中充滿了審美，對音頻直播的審美就是其中之一。音頻直播從被審美到建構審美，經歷了一個界限不明確的過程，在音頻直播被審美的過程中就已經在影響和建構人們的審美趣味了。

審美建構，淺層的是指外在的審美，各種裝飾物使事物看起來是美的，是一種對形式美的審美，用審美的眼光給現實穿上華麗的外衣，用審美因素來裝飾現實，淺在的審美價值是不計目的的快感和享受。深層的審美建構是指內容的充實，是內在的經得起時間考驗的美。沃爾夫岡·韋爾施在《重構美學》一書中提到，“現實中，越來越多的要素正在披上美學的外衣，現實作為一個整體，也愈益被我們視為一種美學的建構。”[2]現在早就已經進入了融音、影、文字為一體的多媒體審美的時代，尼爾·波茲曼認為：“和語言一樣，每一種媒介都為思考、表達思想和抒發情感的方式提供了新的定位，從而創造出獨特的話語符號。”[3]音頻直播作為新時期獨特的一種娛樂方式，使各類人群沉浸在互聯網的虛擬世界，沉浸在聲音帶來的虛幻中。

音頻直播的審美建構是淺層的外在審美還是深層的內容審美呢？要回答這個問題，先要了解音頻直播到底在播什么，以荔枝FM為例，荔枝FM作為以音頻直播為主要項目的平臺，在音頻直播技術和內容拓展上越來越成熟。不同于其他音頻直播平臺，荔枝FM首次提出“人人都是主播”，只要是成年人都可以在荔枝FM實名注冊開直播，這種方式使每個人都能公平地享受到表達情感的快感。其次，荔枝FM對音頻直播內容進行了分類，有音樂、情感、二次元、交友、脫口秀、有聲書、古風、助眠等不同類型的直播標簽，主播在直播時可以根據自己的直播內容選擇標簽，聽眾可以從不同的標簽選擇喜歡的直播類型進入直播間。可以說，音頻直播平臺給人們提供了表達情感的新方式，而在直播內容上又針對不同的審美趣味和情感需求開設不同的直播標簽，從而滿足不同人群的需要，音頻直播建構的并不是單純對聲音形式的審美，而是有內涵的審美。音頻平臺有很多主播，有的主播是曇花一現的存在，有的主播卻能經久不衰，究其原因，就是音頻直播在審美建構時對直播內容有要求。

想要做好直播不能只是聲音好聽，聲音形式上的美感的確能在短時間內吸引到聽眾，但要留住聽眾，主播在直播前要花大量功夫做好直播內容上的充實。脫口秀主播要有脫口秀話題，要準備能支撐整場直播的直播材料;音樂唱播要花費大量時間學新歌，提高自己的唱歌能力;情感主播作為幫別人解決情感困惑的主播，一定的生活閱歷和口才也是很重要的。想要開直播很容易，想要開好直播卻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要做到直播的經久不衰就需要在直播內容上花費更多的精力。音頻直播在被審美時就對直播內容有著高要求，在建構人們的審美時更是在影響著人們對內容的審美，甚至可以說音頻直播在建構審美時就是在建構人們對生活內容和情感內容的美的感受力。

音頻直播中還存在一種有趣的現象，那就是女性聽眾多于男性聽眾，男主播數量高于女主播數量。以荔枝FM為例，荔枝FM對于聽眾的消費能力會劃分等級，消費越多等級越高，據荔枝脫口秀主播王帥帥的不完全統計，截至2019年6月6日，荔枝平臺消費等級前55名中有46名女性、9名男性。同時，據大嘴巴卦公眾號的統計，2019年11月份主播收入排行前12名中，有2名女主播，10名男主播。2019年10月主播收入排行前12名中，有3名女主播，9名男主播。2019年9月主播收入排行前12名中，也有3名女主播，9名男主播。2019年8月主播收入排行前12名中，有2名女主播，10名男主播。從這些數據中可以窺見，音頻直播男主播比女主播多，而女性聽眾則多于男性聽眾，消費市場上女性聽眾相對更多的情況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男主播的崛起。女性是聽覺動物，男性是視覺動物，男女的心理差異決定了女性更容易為聲音的神秘感著迷。音頻直播凸顯了對聲音的關注和審美，對聲音的欣賞是胡塞爾所說的“從外在事實性到內在超越性的異化”，人們在聽到好聽的聲音之后，會對好聽的聲音進行幻想，幻想好聽的聲音背后有一個美的載體。在現實生活中受約束的女性，在音頻直播平臺作為聽眾，可以有自己的話語權，根據自身喜好和對美的態度選擇性消費，并在一定程度上主導音頻直播的消費趨向以及影響主播的直播內容。

但需要注意的是，音頻直播在建構大眾審美的過程中，容易出現理想與現實沖突的情況，在網絡空間中身份并不一定是真實的，存在線上線下身份分離的情況。線上身份由網絡匿名性、多元性所塑造（即所謂的人設），聲音背后的主播被聽眾審美理想化，當聽眾了解到聲音背后現實的主播本身，可能會激化與主播的矛盾或引起對審美的失落。

3? 音頻直播對審美的反叛

新世紀是一個網絡時代，也是一個消費時代，一切藝術活動都變得市場化、商業化。音頻直播里充滿了商業元素，給主播刷禮物也是一種刺激消費，以荔枝FM平臺為例，平臺每個月都會推出新活動，年底還有年度盛典以及比賽，如何參加活動和打比賽？就是通過直播間刷禮物的實際金額評出前幾名。荔枝FM作為一個以營利為目的、正在籌備上市的公司，每天的資金流動金額是相當大的，以單日日榜為例，日榜前三主播個人的荔枝數目基本在10萬以上，1顆荔枝4個金幣，每個金幣價值1角錢，單個主播每日收到10萬荔枝數就接近有4萬人民幣的消費。

音頻直播對審美的反叛就體現在受金錢控制的審美趣味和偶有以丑為美的審美取向。音頻直播中的虛擬金幣將現金數字化，使人們在消費時只是看到虛擬金幣數字的減小，大大降低了人們對金錢消費的感受力，更容易產生沖動消費的后果。音頻直播過程中打賞金幣多的聽眾會大受主播歡迎，與那些只是點贊發彈幕的聽眾相比，花錢購買生日蛋糕、荔枝星球、天空之城等虛擬禮物贈送給主播的聽眾，會得到主播的親口點名答謝，聽眾也在送出禮物和加強與主播的互動過程中建構出新的身份地位，并從中獲得內心的情感滿足。

“經濟資本與我們所關注的社會現象并不一定存在全然的、必然的聯系，但大家都會心照不宣地認為一定存在著某種難以割舍的關系。”[4]在商品經濟的市場驅動下，支撐著音頻直播平臺繼續發展建設下去的是金錢，投射到每個主播身上，主播努力直播為的就是每個月的直播工資，主播花費大量時間和精力營造良好的直播環境和豐富的直播內容，最終目的還是驅使聽眾消費。聽眾在消費時能獲得短暫的滿足感，但是當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需要金錢來維系的時候，人就變成了物化的動物。消費多的聽眾決定了主播的直播內容，有時候聽眾在送出大禮物之后，主播整場直播就會圍繞著這個聽眾展開話題，直播間仿佛成了這兩人單獨的聊天間。是不是消費高的人群就可以主宰大眾審美？答案一定是否定的，但從整個音頻直播的大環境來說，主播們和平臺管理者把“消費者就是上帝”奉為圭臬，音頻直播的審美趣味都變成了消費高的人群在

主導。

在一個多種價值系統并存且劇烈沖突的歷史時刻，音頻直播表達了現代年輕一代人的價值取向和生活理念，反映了已經浮現但尚未獲得主流社會認可的個人情感、欲望和憧憬。然而，音頻直播平臺偶有以丑為美的審美反叛現象的出現，有的主播以暗示性的語言或語氣打情色的擦邊球，這種反叛的審美需要各個音頻直播平臺繼續加強管理，發現以丑為美的審美趣味的直播間需要及時關閉，警戒主播對直播內容進行改造。習近平總書記在北京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中也談道：“低俗不是通俗，欲望不代表希望，單純感官娛樂不等于精神快樂。追求真善美是文藝的永恒價值。讓人動心，讓人們的靈魂經受洗禮發現自然的美、生活的美、心靈的美才是藝術最高境界。”[5]音頻直播也是一種文藝娛樂方式，也應以追求真善美為準則，啟迪人們樹立正確的三觀。

4? 結束語

音頻直播實際上是一種群眾性活動，更是一種聲音藝術，音頻直播中的美來自于聲音本身以及聲音的附加價值。音頻直播傳達了音樂內容或情感解析等，滿足了聽眾的個人審美需要和情感訴求，可以說在審美建構上，音頻直播建構的是人們對內涵的審美追求。當然，消費經濟主導下的音頻直播也有著對審美的反叛，體現在受金錢控制的審美趣味和偶有以丑為美的審美取向。不管是對審美有所建構還是有所反叛，音頻直播平臺的發展完善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音頻直播平臺也正在試圖找到消費主導下直播中美的平衡點，正向引導人們發現美、分享美。

參考文獻

[1]齊美爾.金錢、性別、現代生活風格[M].顧仁明，譯.上海：學林出版社，2000.

[2]沃爾夫岡·韋爾施.重構美學[M].陸揚，張巖冰，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2.

[3]尼爾·波茲曼.娛樂至死[M].章艷，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

[4]劉玲.布爾迪厄資本“符號”運作研究——兼談“寒門難出貴子”[J].南寧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0（1）.

[5]習近平.在北京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