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包亞文化意識形態功能的審視與建構

林 峰

表情包是當前大眾日常交往最為基礎和普遍的圖像表現形式與視覺傳播形態，它的圖像表意方式較之語言文字，具有更為強勁的視覺沖擊力、情緒感染力和信息傳播力，因而受到廣大青年網民的極力熱捧，進而形成一股表情包的使用熱潮。據中國青年報社會調查中心聯合問卷網的調查顯示：82.2%的上網者聊天時會使用表情包，其中35.2%的上網者更是每次聊天都會使用表情包，這意味著受眾開始逐漸以表情符號代替語言文字進行信息的交流與傳播，這是當前網絡流行文化最為突出的一個特征，并繼而形成了一種無法忽視的青年亞文化現象——表情包亞文化。現有研究多是從語言學、符號學和傳播學角度出發，針對表情包的產生、特點和傳播規律進行研究，而將其作為青年亞文化現象，并深入分析其蘊含的意識形態的研究卻相對較少，因而從表情包亞文化所展現的意識形態圖式入手，分析其意識形態運作邏輯并提出有針對性的引領對策，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和現實意義。

一、表情包亞文化的意識形態運作邏輯：資本、技術與欲望的合謀

表情包亞文化的產生與流行，絕非一種偶然的社會文化現象，其隱含著特定意識形態的復雜的符號編碼系統，在本質上它是資本邏輯、技術邏輯和欲望邏輯三者合力作用的結果。

(一)資本邏輯的需要

馬克思從唯物史觀角度出發，將資本看作是能夠生產并獲得剩余價值的社會經濟關系的總和：“資本的價值增殖表現為完全取決于資本作為對象化勞動同活勞動的關系，即資本同雇傭勞動的關系”[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383頁。，而資本邏輯則主要是指資本為了能夠實現自我增值而不斷追求利潤最大化、唯利是圖和不斷擴張的本性，其中價值規律和剩余價值規律是資本邏輯的核心，在市場經濟發展中起基礎性作用；生產和消費是資本運動過程的兩個關鍵環節，并且二者之間具有密不可分的關系——消費以生產為條件，生產以消費為前提；沒有生產就沒有消費，沒有消費也沒有生產；消費就是生產，生產就是消費。隨著現代消費社會的不斷發展，資本增值的實現越來越趨向于以大眾文化的形式來獲得存在的合法性并獲取利益的最大化。

隨著大眾對表情包使用的普及性和依賴性逐步增強，資本邏輯開始嵌入表情包的生產和傳播過程，并出于自我增值的需要對表情包不斷進行樣態革新和換代升級，從而形成表情包亞文化產業鏈。資本介入下的表情包亞文化通過對感官的刺激和對物的符號價值的宣傳，為大眾營造了一種虛幻的幸福生活和想象的心理滿足，消解了人們對現實的批判和反思，塑造了人們對現實的肯定性認同，營造出“逃避現實也是一種快樂”的氛圍，從而幫助人們實現所謂的“自由”“快樂”和“幸福”。因此，從本質上看，表情包亞文化是以資本為基礎，圍繞市場和消費，以文化形式表現出來的一種生存方式和行為原則，它是文化商品化和商品文化化的表現形式，是為利潤而生的隱形資本，是現代資本邏輯與文化邏輯共生融合的產物；并且資本的介入使表情包亞文化具有相對膚淺化、表面化和娛樂化的特點，致使其本身應有的抵抗性與批判性被商業文化所收編。

(二)技術邏輯的支撐

現代科學技術的出現，一方面極大地提高了勞動生產率，使社會產品得以極大豐富；另一方面它又具有意識形態的性質，能夠體現工具理性的要求。這在一定程度上意味著當代社會意識形態的存在方式發生了轉向，即由顯性的政治意識形態逐步過渡到隱性的技術意識形態，正如馬爾庫塞所言：“把思想意識吸收到現實之中，并不表明‘思想意識的終結’。相反，在特定意義上，發達的工業文化較之它的前身是更為意識形態性的，因為今天的意識形態就包含在生產過程本身之中。”[注][美]馬爾庫塞：《單向度的人》，劉繼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9年，第10頁。

現代科學技術已經深度融入到大眾日常生活的各個領域，正在日益成為現代社會人們的一種生存方式和生活方式，并且成為衡量現代生活的唯一標準和參考體系。現代科技正在逐漸改變并支配人們的思維方式、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導致大眾對科技的依賴程度逐步增大，而自主性、超越性和批判性卻逐漸喪失，致使整個世界被科學技術所控制和操縱，最終將會淪為馬爾庫塞所言的“單向度”的人和社會。同時，科學技術的發展還會造成科技理性與價值理性的失衡、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的斷裂，并且潛移默化地支配和控制著整個社會的文化發展和價值導向，甚至成為人們所秉持的世界觀和價值觀。

現代科技的發展激發了大眾媒介的勃興。依托于媒介數字技術單一枯燥的文字敘事得以形象化、視覺化和圖像化，這就賦予文字閱讀以更多的快感、享受和樂趣，還會導致視覺圖像日漸取代文字印刷的統治地位，并且大力推動當代文化發展的視覺化和圖像化趨勢。表情包亞文化正是基于現代科技所建構的圖像化世界中人們進行溝通交流的中介與手段，它是視覺文化與現代科技有機結合的主要文化樣態，因而具有典型的視覺中心主義特征。人們借助表情包亞文化可以避免面對面交流所帶來的各種心理不適與焦慮不安，可以以一種“為我所用的方式”解讀各種表情文本，創造自身所需要的視覺快感和情感體驗。表面上看，表情包亞文化能夠促進大眾主體性、創造性和能動性的提升，但實質上卻會導致人們的思維和行為在無意識中被其所嵌入的意識形態所控制。

(三)欲望邏輯的刺激

消費社會中的人們不再以“需求”為導向進行消費，而是以“欲望”為邏輯建構消費，這使現代社會的消費不再以實體商品為主，而更多傾向于對虛擬符號的消費，并且通過生產源源不斷的視覺圖像刺激大眾的視覺感官和消費欲望，從而催生視覺消費的興盛，這是推動當代視覺文化發展的直接動力。追求視覺享受和感官刺激已經成為現代大眾的日常生活方式和基本價值理念，甚至當代社會經濟的發展也要依賴視覺圖像的渲染從而刺激人們的消費沖動。也就是在現代消費體系中生產和流通的并非僅僅是實體化的有形商品，更多的是對無形的符號象征、文本意義與視覺快感的消費。當代意識形態也正是借助科學技術的力量，以視覺文化為中介強勢嵌入大眾的日常生活，以致于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之間關系的確立也需要依賴虛幻的視覺圖像才能實現，這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當代社會視覺圖像霸權地位的鞏固和視覺中心主義的形成。

人們的欲望被一系列編碼而成的符號物所控制，并趨向于通過視覺符號消費來獲得心理滿足。對不同視覺圖像的消費代表了不同的身份地位和生活方式，也就是視覺圖像已經成為大眾身份認同建構的新的中介與標識，并且它試圖不斷制造新的消費欲望和心理需求，從而帶給大眾一種全新的、更有力的視覺沖擊與誘惑。正如鮑德里亞所言：“消費不只是聯系人與物品的橋梁，而是一種在某種基礎上建立關系的模式，消費主要是反映人與世界之間的關系；消費是一種我們可以建立文化體系的系統性的模式，是一種整體性的回應。”[注][法]讓·鮑得里亞：《消費社會》，劉成富、全志剛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222頁。

表情包亞文化的話語結構、表現手法和象征形式具有鮮明的視覺文化特征，它力圖通過各種表情圖像的堆積累加，為人們建立一個充滿狂歡、自由和平等的虛擬網絡空間，并且借助視覺敘事的文化法則締造出一幅虛幻的美好生活圖景，用以滿足人們的消費欲望和心理需求；同時它極力地進行剪裁、拼貼、合成出一幅虛無縹緲的、貌似新奇的視覺盛宴，引導人們將興趣點和注意力集中于各類視覺圖像，引發了無數的網絡圍觀、評論、點贊、收藏和轉發，潛移默化地引導著青年群體的思想觀念和價值理念，這在一定程度上還會造成對主流意識形態和主導價值規范的消解。

二、表情包亞文化的意識形態譜系圖式：狂歡、娛樂與犬儒的雜糅

表情包亞文化的興盛，不僅使其成為大眾日常交流的主要形式和重要工具，而且其中意涵了一定的意識形態：即意識形態的內容隱含在表情包的制作過程當中，一種表情包的生產與傳播就是對某種意識形態的生產與傳播，它是意識形態日常生活化的最新表現形式之一。

(一)表達自我訴求的視覺狂歡

巴赫金在其“狂歡理論”中指出，“狂歡”意識指代一種具有開放性、包容性和創造性的思想觀念和價值體系，意指對相對固定的價值立場和評判標準的模糊化與不確定性，并進而提出所謂“狂歡化的世界觀”，“它排除任何單一的教條主義的嚴肅性，不讓任何一種觀點，不讓生活和思想的任何一個極端，得以絕對化”[注][蘇]巴赫金：《巴赫金全集》(第5卷)，白春仁、顧亞鈴譯，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220頁。。也就是在一定程度上“狂歡”是對既有權威的反叛與嘲諷、是對情感的宣泄以及對自由平等生活的向往，它強調思想的對話性與價值的多元性，并且“在狂歡中所有的人都是積極的參加者，所有的人都參與狂歡戲的演出。人們不是消極地看狂歡，嚴格地說也不是在演戲，而是生活在狂歡之中，按照狂歡式的規律在過活”[注][蘇]巴赫金：《巴赫金全集》(第5卷)，第161頁。。自媒體本身所具有的即時性、交互性和開放性，造就了“人人都有麥克風”的時代，這為當代青年價值理念和利益訴求的表達提供了更為便利的空間場域，也為青年大眾以表情包作為身體延伸在網絡社交平臺展演視覺盛宴般的集體狂歡創造了機會。他們對社會熱點事件發表評論、表達對現實社會的不滿以及對自身生存境遇的嘲諷，從而獲得強烈的感官刺激和心理滿足，最終實現對傳統審美的顛覆以及對主流文化的批判，進而打破了主流意識形態發展的僵化局面，為主流文化的發展增添了新鮮元素和青春因子，充分體現了青年的批判意識和創新精神。

青年受眾借用后現代主義“剪裁”“拼貼”“變形”“換裝”等手法，對表情包中的人物原型或場景摹本的原有涵義及傳統規訓進行解構并加以重新編碼制作，同時賦予其新的文本意義和符號象征，目的在于借用公眾的身體形象符號實現對自我的模仿和隱喻，這使表情包亞文化所內含的審美趣味和價值取向逐漸成為青年日常生活的基本邏輯。也就是表情包實質上是一種身體的擬象和敘事的元素，它極力排擠真實世界的優勢地位，凸顯視覺快感和感官享受，從而影響并改變人們的思維方式、認知圖式與行為習慣，這使人們逐漸疏離于現實世界而導致現實感的普遍缺失。并且在網絡空間中人們被各種各樣的身體擬像和身體景觀所圍困，而原本意味實體缺席的圖像卻變為在場的實體本身，以致于真實與擬象之間的界限日趨模糊，從而導致“影像勝過實物、副本勝過原本、表象勝過現實、外貌勝過本質”[注][德]費爾巴哈：《基督教的本質·1843年第二版序言》，榮震華譯，北京：商務印書出版社，1984年，第20頁。現象的出現，因而鮑德里亞將現代社會賦予“擬象世界”的稱謂。

(二)尋找自我認同的別樣娛樂

G.米德的符號互動論曾指出：符號是社會生活的基礎，人們之間的互動以各種各樣的符號為中介，社會是人際符號互動的產物。從這一角度出發，表情包亞文化就是青年群體間進行交往的一種符號中介，并且它隱喻著更加豐富和深層的意識形態內涵。當前大眾主要通過對人物身體符號的強制拆解和有意操控，將自身的思想意識和情感想象灌輸到新的身體符碼當中，從而打破原有的身體規訓和敘事邏輯，彰顯對傳統與權威的反規訓性和反支配性力量。他們以自嘲和角色降格的手法對社會現實與自我境遇進行戲謔性、娛樂化和泄憤式的解讀，從而滿足自身的狂歡感受。所謂角色降格即“降低標準、身份等，通過人為貶低表達對象的精神層次，來達到化神圣為世俗、變崇高為日常、宣泄內心壓抑情緒的目的”[注]杜丹：《網絡涂鴉中的身體重塑與“怪誕”狂歡》，《青年研究》2015年第5期。。具體而言，大眾以“降格”和“祛魅”為主要形式對表情包原型的服飾、動作、姿態等要素，重新編碼為更具視覺沖擊力、情感感染力和詼諧幽默色彩的表情包，并將其作為網絡大眾的身體“替身”和身體話語，用以表征青年群體的顛覆精神和宣泄心態，從而實現日常生活的消遣娛樂，獲取情感、想象和欲望的滿足，并且通過不同表情包的消費建立身份標簽，進而建構集體性的自我意識和身份區隔，最終實現自我認同和群體認同。

表情包亞文化已經成為青年群體用以提高群體間的浸入性、參與性和互動性，從而實現情感共鳴和群體認同的有力工具，它是新時代青年進行信息交流傳播的話語體系和文化范式。但是，青年借助數字媒體技術對人物、語境或場景進行各種惡搞、無厘頭式的“戲說”和身體敘情，以戲謔化和娛樂化的方式對一切嚴肅、刻板、僵硬和權威的事物進行解構，從而對身體形象進行重新賦意并加以全新塑造，進而建構與社會主流文化之間的“差異”，再生產出全新的身體“符號”和“意義”，目的在于實現對社會主流文化的揶揄和“抵抗”，彰顯對自身生存境遇的自嘲和反思，從而獲得一定的心理慰藉和情緒釋放。這使表情包已然成為青年群體的文化資源和文化資本，青年試圖借助這種資本建構自身“游戲人生”“快樂主義”“娛樂至上”的價值理念和生活方式，不可避免地會帶有一定的泛娛樂化和粗鄙化的傾向。

(三)謀求自我慰藉的犬儒心態

現代社會階層流動的相對固化以及貧富差距的逐漸拉大，使當代青年產生了極大的焦慮感與失落感，因而他們秉承雖極度不滿卻逃避現實的態度，奉行得過且過、隨遇而安、自我麻醉的處事原則，以玩世不恭的態度吸引大眾的眼球并博得大眾的關注，這會逐漸導致現代社會的人們經常抱著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看客”心態，并在行為上趨于隨波逐流。表情包亞文化即是對社會現實的無奈、無助與沮喪的情感折射和隱喻表達，是一種典型的現代犬儒主義心態的表現。

現代犬儒主義是在社會深刻變革時期出現的以“極致利己”為人生信念，以不相信人性善念為道德理念，以委曲求全、得過且過為處世態度的一種意識形態、生活方式和實踐話語。[注]魏傳光、胡旖旎：《道德教育視野下現代犬儒主義的批判與重構》，《中國教育學刊》2016年第9期。它的經典形態是：“他們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一清二楚，但他們依然坦然為之”[注][斯洛文尼亞]齊澤克：《意識形態的崇高客體》，季廣茂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2年，第40頁。，堅持不相信也不批判的立場，是一種典型的道德虛無主義和價值虛無主義。現代犬儒主義作為一種隱蔽的“去意識形態化”后的意識形態，廣泛存在于現代人們日常生活的各個領域，其理論有三個主要特征：一是認識論上的習慣懷疑；二是道德觀上的自私自利；三是美學旨趣上的審丑心理。[注]韓升、劉曉慧：《當前網絡大眾文化的犬儒主義批判》，《新疆社會科學》2016年第2期。“無原則地懷疑一切”“說一套做一套”成為當前中國犬儒文化的主要特征。

表情包亞文化話語結構中“自嘲”“諷刺”“黑色幽默”等要素恰恰契合了當代青年迫切需要內心慰藉、釋放壓力和逃避焦慮的情感需要。他們利用表情包搭建了虛擬的網絡交往空間，卸下了現實生活的角色枷鎖和心理束縛，進而消解了現實社會中人與人之間在社會地位與金錢財富方面的差距，從而更加有利于實現自我訴求、獲得自我滿足并完成自我價值的最佳呈現。因此，他們不再追求面對面的人際交往和公共領域的溝通對話，而是認為“神馬都是浮云”，并游離于虛擬網絡當中，借助各種各樣的表情包尋求自我的虛假實現并建構自我的意識世界，但最終只能淪為“烏合之眾”般的盲目追從，陷入愈加頹廢、沉默、犬儒的生存境遇并沉迷于自我迷失的泥潭，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當代人的精神空虛、信仰危機和主流價值的缺失。

三、表情包亞文化的規制與引領

以表情包文化為代表的青年亞文化的發展體現出官方與草根、主流文化與亞文化之間進行交流碰撞，并最終走向對話與合作的過程，這就要求主流文化必須正視表情包亞文化的發展，對之抱以寬容與開放的態度。但是表情包亞文化所倡導的去中心化和碎片化的思維模式與行為方式，極易導致青年群體產生對核心價值的懷疑和理想信仰的缺失、對責任感和使命感的逃避、以及對主流價值觀念的邊緣化和模糊化，并最終走向價值相對主義和虛無主義的深淵。因此，必須對表情包亞文化進行一定的規制與引領。

(一)以馬克思主義理論為指導推進青年文化發展

現代社會的“身體”已經遠遠不再局限于純粹生理上的意義，而是作為現代大眾權力的一種象征形式，具有自然和社會雙重屬性，并已然成為當代意識形態符號化的一個重要表征。布爾迪厄曾將意識形態看作一種在日常生活中通過身體傳輸并對身體進行無意識操作運行的“符號暴力”。也就是意識形態本身作為一種權力的代表，其運作有兩個重要的場域：語言和身體。而現代社會中的語言和身體又多以符號的形式存在，這使意識形態符號化的實現必須通過語言符號和身體符號的共同作用才能達成，也就是“符號總是身體的符號，身體總是銘刻著符號的身體，意識形態的再生產最終是以身體作為媒介”[注]喻仲文：《走向符號學的意識形態研究》，《江漢論壇》2008年第5期。，這就意味著現代意義的“身體”總是包含對一定意識形態的隱喻和象征。

表情包亞文化在實質上也是對大眾身體的隱喻和影射。它通過現代科技將身體與話語完美結合，賦予“身體”以一定的權力象征和意識形態隱喻，同時身體“作為大眾文化的生產對象，在虛擬空間中既通過重新賦意完成了人們身體述情的需要，又憑借其‘冷媒介’的包容性和凝聚力滿足了人們在虛擬空間的群體身份訴求”[注]劉漢波：《表情包文化：權力轉換下的身體述情和身份構建》，《云南社會科學》2017年第1期。。因而在網絡空間大眾利用各種表情包針對社會公共事件進行熱議與評論的背后，實質上隱含著個人權力的介入與轉換，同時也會在一定程度上造成對公共權力的消解以及對主流話語的顛覆。

由于表情包的生產過程具有一定的非理性和去中心化的特點，因而極易導致其泛娛樂化和“視覺符號暴力”的價值走向。因此，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必須積極介入表情包亞文化的傳播與發展過程，將視覺圖像納入話語譜系并積極構建自身的圖像語言，目的在于塑造時刻“在場”的狀態并有效增強自身的吸引力、影響力和整合力，避免主流意識形態淹沒在“視覺海洋”當中。具體來說，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要主動占領表情包亞文化發展的場域和陣地，肯定并承認表情包亞文化存在的積極性和進步性，充分發揮表情包亞文化的反哺更新功能，將主流文化的價值理念進行形象塑造、視覺傳達和情感傳遞，從而引領表情包亞文化的發展方向。

(二)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引領加強社會心態培育

表情包亞文化之所以能夠受到廣大青年受眾的極力熱捧，正是因為它是對社會現實和大眾心態的真實反映，能夠排解大眾的現實焦慮與壓抑情緒，契合青年的心理需要和情感需求。其在情緒表達和情感宣泄方面具有更為直接、直觀、即時和感性的內在優勢，并且已經深深融入大眾日常生活并成為當前大眾日常交流的重要形式。而且視覺符號與文字符號相較而言，能夠更為有效地詮釋情感，更容易直觀地表達內涵意義，并且其信息傳播效果也更具沖擊力與滲透力。也就是視覺圖像具有一定的主體“詢喚”作用和意識形態建構功能，它能夠激發受眾的情感共鳴并喚起個體的主體意識與身份認同。但是隨著數字技術與視覺文化的深度互動與融合，使消費社會在一定程度上呈現出視覺圖像泛濫和社會思潮眾聲喧嘩的景象，這會造成對大眾的思想圍困和精神污染，給大眾的價值判斷和價值選擇帶來一定的困惑與迷茫，最終導致大眾價值理念的多元化并引發認同危機。

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作為凝聚社會認知的“最大公約數”，代表著人民和國家的共同利益訴求，是能夠全面引領與涵養積極向上的大眾社會心態的重要調節機制。因此，必須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引領，才能推動表情包亞文化保持健康有序的發展。但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當代傳播必須脫離原有宏大敘事的模式，注入對大眾的情感關照，將內容、情感與意義三者有機統一起來。既要注重對核心價值觀教育的圖像化敘事，又要注重激發大眾的內在情感，還要挖掘圖像背后蘊藏的深刻涵義。具體來說，就是要將抽象的價值觀念轉變為直觀的視覺形象，將概念化的敘事轉換為圖像化的敘情，增添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形象元素和青春因子，賦予其更多的生活氣息和時尚風格，使大眾能夠更加主動自覺地同蘊含主流價值觀念的視覺圖像產生對話與共情，從而形成良好的社會心態并實現對主流文化的認同。

(三)以視覺化轉換為手段創新主流意識形態建設

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發布的第42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數據顯示：截至2018年6月，中國網民規模達到8.02億，互聯網普及率為57.7%，其中手機網民占98.3%，達7.88億。網民使用頻率最高的社交應用平臺分別為微信朋友圈、QQ空間和微博，使用率分別為86.9%、64.7%和42.1%。可見，互聯網已經成為當前大眾日常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并且人們使用自媒體進行交流的頻率也在進一步增強。網絡空間去中心化、匿名平等、自由開放的特征為表情包亞文化的進一步發展提供了更為廣闊的前景，表情包文化作為青年亞文化符碼的屬性也會得到更加深度的強化，人們以圖像思維和圖像語言理解和把握世界的特征也在不斷加強。

表情包亞文化中包含一些正面積極的圖像隱喻，人們可以將其作為主流意識形態傳播的有效資源和新生場域；但它同時又包含一些膚淺、庸俗、媚俗和低俗的消極負面的符號象征，因而帶有一定“去主流意識形態化”和“去政治化”的色彩，以致主流意識形態的崇高感被戲說、神圣感被褻瀆，這在一定程度上會消解人們對主流意識形態的認知與認同。因此，這就要求人們要充分利用表情包亞文化形象生動、通俗直觀的傳播優勢，生產、制作能夠體現社會主義意識形態和社會主導價值理念的表情包，用以增強主流意識形態傳播的表現力、感染力和說服力，從而提高人們對主流意識形態的情感化體驗、歷史性記憶和形象化認同。另一方面，主流意識形態必須在自身運行機制中加強對視覺圖像生產過程和視覺圖像傳播媒介的嚴格監管，及時關注、把握、了解青年亞文化的發展動態，進而有效剔除不良視覺圖像對大眾的思想侵蝕；并且加大對表情包亞文化的監督管理和圖像審查，建立健全網絡信息生產傳播的相關法律制度規范；同時不斷增強大眾的視覺文化素養，提高人們對不良表情包的信息甄別能力和自覺抵制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