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放達 王增濤
中國的城鎮化正在加速推進,從而對公共產品供給的數量和質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公共產品供給是政府職責,現代政府作為秉持公平正義的公權力機構,應當為公民提供均等化的公共產品。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步入新時代,中國在推進國家治理能力和治理體系現代化過程中高度重視公共產品供給問題,將公共產品供給體系建設與優化作為政府職能轉變的重要內容。習近平總書記在十九大報告中指出,中國社會的主要矛盾在新時代已經轉變為人民群眾對于美好生活的向往同發展不充分不均衡之間的矛盾。解決這一矛盾從宏觀層面上來看要不斷推進國家經濟社會發展和分配制度的變革,構建起更為全面細致且公正合理的全民共享現代化發展成果的分配機制,而公共產品供給體系的健全和優化便是實現這一目標的重要手段。
公共產品供給作為現代社會的基本特征和政府的基本職責,在中國城鎮化進程中不斷加以優化和發展,對于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實現“兩個一百年”的奮斗目標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都具有重要意義。中國的公共產品供給與發達國家相比,尚存在供給數量不足、質量不高和效率低下等問題,而且在長期存在的城鄉二元發展結構影響下,還存在公共產品供給的城鄉差異問題,呈現出體系性。推動社會公平正義,均等地面向城鄉提供公共產品,不僅是中國政府的基本職責,更是我黨執政興邦的神圣使命。[注]①張等文、呼連焦:《城鄉二元結構下農村公共產品的供給困境與化解》,《理論與現代化》2014年第3期。構建供給有力、質量提升、運轉高效、管理科學的現代化公共產品供給體系,逐步消除公共產品供給中的城鄉差距,不僅需要正視城鄉公共產品的供給差異,還需要分析和比較其中存在的短板,并在此基礎上采取切實有效的對策來推動城鄉公共產品供給的均等化發展。
優化城鄉公共產品供給,推進城鄉公共產品供給的均等化,是新時代的基本要求。中國改革開放40年來所取得的偉大成就,為進一步通過有效提升公共產品供給數量和質量來讓全體國民共享經濟社會發展成果和提高其幸福感提供了基本條件。中國進入新時代也對進一步提高公共產品供給能力和構建現代化的運轉高效、管理科學的公共產品供給體系提出了新要求。要解決新時代中國社會的主要矛盾,就必須不斷提高公共產品的供給能力,做到數量更充足、質量更好、效率更高、分布更均等。因此,優化公共產品供給機制,推進城鄉公共產品的均等化供給,在新時代具有特殊而重要的意義。
公共產品的特點是不具有排他性,而具有公益性。[注]方杰:《城鄉和諧發展與農村公共品供給問題探討》,《軟科學》2007年第5期。公共產品的這種特點決定了其不能像一般商品那樣完全交由市場進行配置,而必須讓公權力在一定程度上參與公共產品供給??梢哉f,不斷提高公共產品供給的數量和質量是現代政府的基本職責。中國在改革開放40年的歷程中,雖然在經濟發展上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但在公共產品供給的數量和質量上欠賬太多,導致城鄉居民對公共產品的需求無法得到有效滿足。當前,中國已進入社會主義建設的新時代,人民群眾對公共產品的需求在數量和質量上都發生了巨大變化,且這種需求正隨著中國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而變得越來越強烈。然而,中國公共產品供給體制機制還帶有計劃經濟時代的鮮明印記,存在各種各樣的問題,迫切需要對公共產品供給機制進行優化,才能不斷提高公共產品的供給能力,在數量和質量上更加充分地滿足人民群眾在追求美好生活中對于公共產品的需求。
公共產品供給要由國家財政負擔,其供給效率的高低不僅影響到國家財政支出,而且關系到城鄉民眾對公共產品需求的滿足。因此,有必要通過優化其供給機制,提高供給效率來降低供給成本。目前,在公共產品供給中,西方國家一般采用政府主導和企業參與的方式,即在一定程度上允許社會企業參與公共產品的生產,而由政府以公共產品的形式提供給民眾。與商品生產不同的是,政府在企業生產公共產品的過程中要對生產過程、產品質量以及產品價格等進行全程監督和調控。政府一般與公共產品生產企業就價格問題進行協商,并邀請民眾代表參與價格論證,在保證公共產品生產企業能獲得一定利潤的前提下確定公共產品價格。[注]林萬龍:《經濟發展水平制約下的城鄉公共產品統籌供給:理論分析及其現實含義》,《中國農村觀察》2005年第2期。顯然,此種形式在保證公益性的前提下允許企業參與公共產品供給,在一定程度上利用市場機制能提高公共產品的供給效率。長期以來,中國公共產品供給體制保留了較多的計劃經濟時代的特征,存在體制僵化和效率不高等問題,通過推進其市場化改革提高供給效率已勢在必行。
當前中國在經濟“新常態”下面臨嚴峻的產業升級壓力。產業升級的實現離不開宏觀市場環境的優化和全要素市場機制的打造。公共產品不僅包括衛生、醫療、教育和社保等方面,也包括交通、電力、供水等,這些公共產品直接與實體經濟相關,因而,公共產品供給的優化在一定程度上能帶來市場環境的改善。尤其是那些投資巨大、收益較低和資金回籠周期較長的大型基礎設施建設項目,往往會影響區域投資和發展環境,對其供給機制進行優化,有助于改善宏觀市場環境,進而助推產業升級。
目前,中國經濟發展還面臨動力轉換問題。隨著經濟“新常態”下過剩問題的出現以及中國對外貿易下行壓力的不斷加大,過去主要依靠投資和出口的經濟增長模式迫切需要進行調整,需要通過不斷釋放居民消費潛力來培育經濟增長的內生動力。然而,中國城鄉公共產品供給水平較低,尤其是城鄉居民社會保障力度不充分,導致城鄉居民把相當多的收入用于教育和醫療衛生方面,從而抑制了居民的消費欲望和能力。因此,只有通過優化公共產品供給機制,不斷提高社會保障力度,在社會保障托底的前提下逐步降低居民在醫療衛生、教育等公共產品領域的支出,才能使居民消除顧慮,放手消費,釋放消費潛力,才能為中國經濟的可持續發展注入以國內消費為主的更強大的內生動力。
城鄉二元結構是中國公共產品供給中城鄉差異存在的基本原因。在城鄉二元結構下,城市和鄉村在政府所提供的教育、醫療、衛生、就業、金融、社保、基礎設施等方面存在較大差距。整體來看,國家財政主要向城市傾斜,造成城市公共產品供給優于農村,從而造成優質公共產品資源大量被城市占有,而農村公共產品供給不足、結構失調、主體失衡以及供需矛盾等問題長期存在。[注]付勇:《農村公共產品有效供給融資渠道的創新》,《經濟導刊》2010年第7期。與此同時,中國城市公共產品供給雖然相對農村來說擁有優勢,但與轉型期社會發展需要以及發達國家相比,尚有一定差距,也存在效率不高、機制僵化等問題。具體來說,中國城鄉公共產品供給中存在的短板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目前,中國城鄉公共產品供給存在的最大問題是農村供給數量嚴重不足,而城市供給局部過度,這導致農村基本公共產品存在嚴重的供需矛盾。實際上,就業機會也是公共產品之一,政府通過財政扶持以及政策引導來培育產業發展,從而提供更多就業崗位。除第一產業外,中國第二和第三產業主要集中在城市,使得農村就業崗位嚴重匱乏,從而出現了大量農村剩余勞動力向城市轉移的現象。[注]韓川:《城鎮化與城鄉公共服務均等化關系研究》,《經濟問題探索》2016年第7期。截至2017年,中國農民工數量達到2.8億。[注]國家統計局:《2017年我國農民工數量2.8億 月均收入3485元》,第一農經新聞,http://news.1nongjing.com/a/201804/224875.html.龐大的農民工數量正是中國農村公共產品供給不足和城市供給局部過度現象的一種反映。追根溯源,城鄉公共產品供給的數量差異是由政府財政支付的城鄉差異造成的。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固定資產投資中的城鄉差距便一直存在。有學者撰文指出,1983年到2007年間,中國農村固定資產投資僅僅相當于城市的十分之一左右。[注]姚成龍、章曉英:《我國城鄉收入差距與固定資產投資差距的實證分析》,《鄉村經濟》2009年第3期。近年來,中國雖然在經濟社會發展中努力縮小城鄉差距,但固定資產投資中巨大的城鄉差距并未發生根本改變。
從中國公共產品的政府投入分配看,農村所占比重基本在10%左右,且這一比例在改革開放以來不僅沒有上升,反而在一段時期內逐年略有下降。農村公共產品供給中的投資嚴重不足必然造成農民需求長期得不到滿足。[注]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業部:《2011中國農業發展報告》,北京:中國農業出版社,2011年,第10頁。以教育資源的城鄉差距來看,中國義務教育中的農村教師數量大約有330萬人,約占全國義務教育學段教師數量的25%。從中國人口的城鄉差距看,農村義務教育學齡段的適齡入學學生數量基本跟城市持平。顯然,城鄉義務教育階段的師生比也充分反映出公共教育資源的城鄉差距較大。不僅如此,農村教師學歷普遍較低,加之學?;A設施相對落后于城市,故農村教育資源相對匱乏的問題十分突出。農村公共產品的供需矛盾長期存在,必然導致農民向城市流動,既是為了謀生,也是為了享受更為充分的就業、教育、醫療等公共產品和服務,與此同時,國家推動的快速城鎮化造成一些城市在公共產品供給中出現不小的供需矛盾,如城市中義務教育階段的入學難問題,便凸顯出城市教育資源的相對緊張現象。另外,快速城鎮化也使得一些被城鎮化的地區在公共服務供給方面無法與老城區同步發展,出現了城市公共產品供給中的城郊差距、區際差距等現象。近年來,一些大城市為擴大城市人口數量,將一些附屬縣或縣級市改為“區”,名稱改變了,但公共產品供給中的差距卻難以在短時間內改變。
這里所說的結構性矛盾主要是指在公共產品供給中,國家提供的公共產品種類繁多,有些公共產品供給充足甚至出現過度供給,而有些公共產品供給不足甚至嚴重匱乏,這同樣會造成公民的公共產品需求無法得到有效滿足。公共產品供給中結構性矛盾的出現主要是因政府公共產品供給的政策和財政導向存在偏差,一些地方政府在公共產品供給中熱衷于搞看得見、摸得著、見效快的“政績”工程,如農村中大量出現的農村劇院、休閑廣場、飲水設施、水利灌溉、道路硬化和農貿市場等,這些項目投資少,見效快,在官員任期內便可以完成并且取得相應的經濟和社會效益,所以此類公共產品的農村供給相對充足或者正在得到顯著改善。然而,那些能夠有效提升農村生活和推進農村經濟社會發展的公共產品,如通信服務、網絡設施、廣播電視、繼續教育以及技能培訓等投入卻相對遲緩,而那些具有一定投資風險、跟農民經濟活動緊密相關的市場信息服務系統、農產品網絡營銷平臺、農業科技推廣應用型的公共產品或服務卻相對匱乏。對于這樣一些投資大且見效慢的公共產品,政府若不主動供給,農民限于財力或知識結構無力興辦,就會出現供給結構性矛盾。[注]葉文輝:《公共產品有效供給:新農村建設背景下的著力點》,《商業研究》2010年第7期。
公共產品供給中的結構性矛盾在城市也不同程度地存在,這種矛盾體現在諸多方面。隨著中國城鎮化進程的加快,城市規模的擴大與人口的增加同公共產品供給之間的矛盾在一些城市不同程度地出現。例如,中國不少城市尤其是一二線城市普遍存在政府保障性住房供應不足問題,又如華北城市群所面對的水資源短缺問題和霧霾治理問題等,都是城鎮化進程中城市所面對的公共產品供給問題。城市居民收入水平相比農村要高,其對公共產品的需求也不斷升級,他們對高質量文化產品和精神消費產品的需求長期得不到完全滿足,也是城市公共產品供給中存在的一個重大問題。比如,中國城市人口人均占有的圖書館、博物館、公園綠地等尚與發達國家乃至一些發展中國家存在不小差距。一些地方政府在公共產品供給中存在論證不足、認識不夠充分等問題,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劇了這種結構性矛盾。
政府是公共產品的供給主體,這就要求在公共產品供給中明確各級政府的具體職責,尤其是確定基層政府在公共產品供給中的主體地位和職責。而現實情況卻是,各級政府的主體地位并不明確,由此造成權責劃分不清晰的問題。這種現象在農村公共產品供給中表現得更為突出,具體來說,在農村公共產品供給中,政府將本應肩負的職責推給了基層政府甚至農民,尤其是在農業稅尚未取消的年代,本來應當由中央政府和省級政府統籌提供的義務教育、醫療和社會保障等公共產品全部交給了省級以下基層政府籌辦。[注]劉彤、張等文:《多中心供給:后農業稅時代農村基本公共服務的有效供給模式》,《學習與探索》2012年第5期。近年來隨著農業稅的取消和政府公共產品供給機制的調整此種現象才得到顯著改善。
在城市公共產品供給中,雖然政府做到全額支付,但城市行政身份的多重疊加也造成各級政府的統籌規劃和統一管理存在主體不清和權責不明的問題。目前,城市公共產品供給中仍然存在多級政府共同管理的問題。有些城市是多級政府的共同駐地,這就造成在其公共產品供給中存在多級政府共同規劃、建設和監管的現象,容易造成規劃不一、重復建設和監管沖突,甚至在出現問題后相互推諉。城市公共產品供給中存在主體不一和權責不清的問題,不僅體現在其縱向行政運行中,還體現在橫向管理中。比如,城市發展中涉及的公共產品供給,往往歸屬不同的部門和企業運行管理,但其相互之間缺乏一個聯動機制,既難以對一些公共設施進行有效共享,也不利于電力、交通、通訊以及其他公共產品和服務的協調發展。
近年來,隨著中國不斷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城鄉公共產品供給存在的供給數量不足、主體不清、結構性矛盾以及效率低下的問題有所改善,但并未得到根本解決。城市和農村公共產品供給中存在的短板既有相似性,也有差異性,而從構建中國現代公共產品供給體系和完善社會治理體系的角度來看,應當對城鄉公共產品供給中存在的短板進行對比,并分析造成這些差異的原因。惟其如此,才能在充分分析問題的基礎上辯證施治,在各有側重的前提下本著城鄉統籌兼顧一體化發展的原則,推動公共產品供給的均等化發展。
公共產品鄉村供給中最大的短板在于供給數量不足,而中國公共產品供給存在城鄉差距的根本原因在于,中國在長期的經濟社會發展中一直存在重視城市而忽視鄉村的現象。城市作為國家各級政府的行政中心,不僅聚集著絕大部分的現代工業和就業崗位,而且占用了國家財政投入和社會固定資產投資的絕大部分,以至于形成了經濟地理上城市產業集中、經濟發達和公共產品供給豐富甚至過度的局面,而鄉村則因國家財政投入不足以及產業落后而難以通過市場機制進行要素集中和產業集聚。不僅如此,在農業稅取消前,還存在以農村供養城市和支撐城市發展的局面。農業稅取消后,國家提出以工業反哺農業,以城市帶動農村,農村公共產品供給開始受到重視,但在投入上城市遠遠大于鄉村的局面并未改變。當然,隨著中國城鎮化進程的加快,很多鄉村正在快速轉變為城市,但鄉村人口仍占全國人口一半左右,其公共產品供給數量不足的問題依然存在。
公共產品供給的源頭是公共財政支付,只有保障公共財政支付的順利到位,公共產品的供給才能有效實現。因此,財政制度的質量是決定公共產品供給成效的重要因素。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城市和鄉村在公共產品供給上的差異,是受到彼此財政制度質量差異的影響??偟膩碚f,城市的財政制度特別是省級和地市級政府的財政制度比起鄉級政府的財政制度來要完善得多,不論是事前的財政預算計劃的制定還是財政支付的流程,都有細致而嚴密的規章條例可循,都要受到嚴格的監管,因此,城市的公共產品供給實施起來效率比較高,而且一般能夠做到專款專用。就鄉鎮政府而言,雖然鄉鎮一級的財政制度已經逐步建立,但其運作機制比較粗放,而且缺乏嚴格的監管和制約,因此,在很多鄉鎮,上級下撥的支農資金到位后,其分配和使用往往是實行內部操作,公眾和下級的村委會都不知情。即使下發給村委會,又會出現村委會不征求村民意見、不受村民監督就擠占挪用資金的情況。另一方面,鄉鎮政府也有自己的苦衷,財權與事權不匹配。自1994年實行分稅制改革以后,各級政府為了自身利益盡量上收財權而下放事權,致使鄉鎮政府承擔的本地公共產品供給任務遠遠超過其財政支付能力。
城鄉公共產品供給的差異還與產業結構緊密相關。產業結構反映了一定的經濟發展水平,經濟發展水平不同,民眾對公共產品數量、質量、類型和結構的需求也不盡相同。在中國城鄉二元結構下,城鄉產業結構存在巨大差距。城市的產業結構以工業和服務業為主,其對教育、醫療、衛生、社會保障、交通、電力、供水等公共產品和服務的要求不僅在數量上更多,而且質量上更高,如需要數量更多、密度更大和質量更好的立體化交通網絡。城市產業結構狀況還決定了城市民眾受教育水平和收入水平普遍高于農民,其對文化公共產品的需求也一般較高,如城市往往比農村需要更多的高校、圖書館和博物館等公共文化設施。農村產業結構以農業為主,即便農村產業結構處于轉型升級中,一些工業企業如鄉鎮企業普遍出現,但其密度遠遠低于城市,故農村對公共產品的需求,無論在數量、質量還是種類上都要少于和低于城市,如農村并不需要建立像城市那般發達的公交系統,也不需要興建地鐵或高架橋來緩解地面交通擁堵壓力。同時,農民對公共文化產品的需求雖然隨著生活水平提高而提升,但其在數量和檔次上都不如市民強烈,比如在一個鄉村,擁有一座小型圖書館甚至閱讀室便足夠了,而若修建一座博物館,雖能滿足相應的文化需求,但農村的產業結構所決定的財政收支能力難以保證博物館的長期正常運營,甚至會造成文物難以得到有效保護的問題。顯然,城鄉公共產品供給的差異與其產業結構和經濟社會發展水平密切相關。
城鄉經濟社會發展面貌的差距既是國家長期實行二元化行政管理政策的結果,也是城鄉居民文化價值差異造成的現象。從文化價值差異的角度看,城鄉居民因所處環境不同而形成的價值理念、思維方式甚至風俗習慣都存在一定差異,并影響到其對公共產品的需求上,如城市民眾更加重視素質教育,強調依據子女興趣給予恰當的學習機會。農村居民雖然也重視教育,但其心態有兩種:一種是讓子女學會讀書識字就行了,不敢奢求太多;另一種是希望讓子女接受謀職教育,通過教育“跳出農門”,改變長期務農的命運。在這兩種心態下,農村居民對素質教育沒有多少需求。在城鄉需求不一樣的情況下,國家和政府就會制定相應的公共產品供給政策,從而導致城鄉之間在公共產品供給上的差異。
新時代中國社會的主要矛盾從一個側面體現在城鄉公共產品供給短板上,為了化解這一矛盾,就要堅持現代化發展成果由全民共享的原則,著力優化城鄉公共產品供給機制,以滿足城鄉居民不斷增長的需要。具體來說,可以在如下幾個方面進行努力:
中國公共產品供給中城鄉供給短板的出現以及效率不高等問題,都與政府主體地位不夠明確有關。在城市公共產品供給中各級政府主體地位相對明確,而農村地區鄉鎮的主體地位卻長期模糊,導致中央以及省政府面向農村的財政轉移支付速度慢,且容易在基層出現挪用等問題。加之,國家財政對農村公共產品的支持本來就不足,使得農村公共產品供給陷入長期難以改善的境地。[注]王偉同:《城市化進程與城鄉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財貿經濟》2009年第2期。因此,應當明確基層政府主要是鄉鎮在農村公共產品供給中的主體地位,并進一步理順鄉鎮和村民基層組織在農村公共產品供給中的合作關系。鄉鎮應當在主體地位明確的情況下積極肩負起農村公共產品的供給職責,在積極爭取上級政府財政支持的同時,也要廣泛開源,如通過扶持轄區內產業發展來充裕地方財政,同時也要充分調動村民自治組織改善公共產品供給的積極性,如將公共產品供給作為對村委會工作人員考核的重要指標。與此同時,還要使鄉鎮政府的事權和財權相匹配,針對農村公共產品欠賬太多,而鄉鎮政府財力非常有限的實際,應在鄉鎮政府設立專門的機構,其主要任務在于根據本地經濟社會發展對公共產品的需求,制定公共產品項目建設和投資的規劃,作為國家對其轄區進行撥款的依據,然后提交上級主管部門進行審核。上級政府部門要盡量在財政上滿足其資金需求,并在其公共產品項目建設中起到統籌協調作用。此外,還要加強鄉鎮政府財政制度的建設,制定細致而嚴密的財政開支規章條例,以確保上級政府的撥款能夠??顚S?。
城鄉公共產品供給中存在的不均等問題,表面看是政府財政支持過度偏向城市所致,實際上其深層根源要到產業結構中去尋找。一個地區產業結構的狀態決定了公共產品供給的需要,如交通、通信、社會保障、電力、自來水和教育等公共產品的供給數量和質量從根本上來說都由其經濟發展水平、產業培育和升級的需要所決定。城鄉公共產品供給所存在的數量、質量以及結構性矛盾,依然需要通過產業結構的引導和升級來解決。[注]D.蓋爾·約翰遜:《經濟發展中的農業、農村、農民問題》,北京:商務印書館,2004年,第8頁。因此,應著力進行供給側的結構性改革,積極推動城鄉產業結構的轉型升級。尤其是在農村,應以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為契機,推動農村產業從傳統農耕形態向具有工業化和市場化屬性的現代產業轉變,積極利用農村的自然資源發展鄉村休閑旅游業和生態農業,為農村公共產品供給注入新的需求動力和申辦依據。城市也要抓住產業轉型升級這一時機,通過培育自主創新能力,為其公共產品供給機制的優化和結構性矛盾的解決提供更為優質的產業基礎。
公共產品供給是以需求為前提,并受到財政支付能力制約。當前,中國城鄉公共產品供給中都存在結構性矛盾,如城市優質教育、醫療衛生資源過度集中在市中心,而郊區相對匱乏;農村地區義務教育階段教師人數不足,醫療衛生資源更是匱乏,農民看病難的問題非常突出。即便能夠保證每個農村都有一名赤腳醫生,其醫療水平和藥品供應是否充足也是問題,偏遠地區農村居民生小病尚可勉強應付,一旦出現重大疾病,一般都難以就近接受治療。對此,要進一步理順城鄉公共產品供給中的結構關系,建立群眾公共產品需求的調查機制,合理設定各項公共產品的供給數量,并及時依據需求變化進行動態調整,將城鄉各項公共產品供給的需求和財政支付能力進行通盤考慮,納入若干年的發展規劃當中,避免結構性矛盾的出現和公共資源的浪費。
公共產品作為基于政府主體責任提供的公益產品,其供給數量和質量與政府財政投入直接相關。城鄉公共產品供給的數量和質量差異是中國在財政投入中長期偏向城市而忽視農村造成的。公共產品供給和經濟社會發展之間存在相互影響、相互制約的關系。經濟越發達,產業越高端,公共產品供給的需求越強,物質基礎也越雄厚。同時,公共產品供給數量越充足,質量越高,其對地方經濟社會發展的推動作用也越強。[注]參見魯德銀:《村鎮公共產品供需調查與投資博弈分析》,《經濟問題》2009年第6期。農村公共產品供給數量不足與其經濟社會發展落后形成了惡性循環。隨著國家財政實力的增強,政府應當積極增加對農村公共產品的投入,打破其經濟社會發展和公共產品供給之間的惡性循環,通過擴大公共產品的供給來改善農村經濟社會發展條件,為產業培育和升級提供道路、交通、電力、自來水、通信和教育等基本的公共產品和服務。
發達國家在公共產品供給方面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值得借鑒。具體來說,發達國家在公共產品供給中一般都確立了政府的主體責任,且公共產品供給占財政支出比例較大。然而,政府一般不直接提供公共產品,而是通過財政撥款充分利用市場機制調動社會資本參與供給,并根據公共產品性質將其分為純公共產品和準公共產品。[注][美]文森特·奧斯特羅姆著;毛壽龍譯:《美國公共行政的思想危機》,上海:三聯書店,1999年,第41頁。如英國和美國在公共產品供給中都允許社會資本參與,并成立專業第三方機構對參與生產的企業進行監督,其公共產品供給企業由招標產生,在第三方監督機構監督下政府和企業簽訂供應合同并在保證企業擁有一定利潤的前提下約定供應價格,或者約定一個價格浮動空間并對價格浮動條件做出明確規定。英美等發達國家允許社會資本參與公共產品供給的做法有利于利用市場機制降低公共產品供應價格并提高供給效率。中國應積極推動公共產品供給機制改革,打破公共產品供給中的計劃經濟模式,將部分公共產品交給市場來供給,如政府可以通過財政撥款對一些公共產品進行補貼,以降低其市場價格,并通過限定合理的利潤率和加強對企業的價格監管,來保證公共產品供給的公益性。對于一些準公共產品,政府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將其交由市場來供給,但要保證其公益性,便需要通過價格監管來保證其收益率不要超出某個限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