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不脫的微涼

吳金標

現實矮了身子，往事便冒了頭。

現實與往事之間，隔著一條時間的河。你看不到河，卻看得見河那邊的風景。那片風景里，有烏云密布，也有陽光遍撒；有冷若冰霜的市儈，也有暖如三春的人情；有山窮水盡，也有柳暗花明；有物是人非的悲涼，也有始終如一的守候。

有時候，我們想拽一拽往事的繩索，卻發現，無能為力。

回憶若能下酒，往事便可作一場宿醉，醒來時，天依舊清亮，風仍然分明，而光陰的兩岸，終究無法以一葦渡航。

往事像一陣風，來無影去無蹤，不隨著你的意志而受制。它從一些香氣中飄蕩而出，它在一些人身上擴散而來，它從萬事萬物中，洶涌澎湃，沖進腦海，向心告白。有時，輕輕地，潑了你一腔溫柔；有時，狠狠地，抓著你滴血的心。

掙不脫往事，是因為夠不到未來。

往事很安靜，不愿意靠近風風火火的你，現實里你的步伐走得太緊，往事便貼著你的背不理你；可一旦你停止不前，悲悲戚戚，便會闖進它的溫柔鄉，跌進它的深壑谷。

回憶，是往事的索道，有時將心壓垮，攪得現實一片混沌；有時落得心房濕濕嗒嗒，將現實弄得霧氣騰騰。有時，人們把往事當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指望著到現實里把往事續寫，但在往事里受了傷的心，時不時地在現實里，又一次被凍成鐵。

有一句歌詞唱著：往事不可追，回憶仿佛冷風吹。

往事，有時候會讓人有難以言說的悲涼。但有的人，卻總是把現實的冰，扔進往事里，冰涼著自己。

往事，其實是現實的鏡子，照出來的是一一對等的鏡像。你在鏡子外揮一揮手，鏡子里的它，也會揮一揮手。

往事不一定全都是過眼云煙。有時，我們會躲進往事的懷抱里哭泣。哭完，帶著復蘇的心，重新起程。

也有人，在往事里，找回了初心，把現實裝扮得一片花香，陽光燦爛。

昨天的太陽，曬不干今天的衣裳。過去的一場哭泣，也不該煩擾現在的心情。

昨天的火，燒不開今天的水。往事，微涼。

人，總要朝著現實的方向，努力地讓生命開花，這才是頗為穩妥的活法。我們可以去往事的懷抱里小憩，但不能沉溺，如此，我們浸染的才是往事的香氣，而不會沾惹潮濕的霉味和晦氣。

往事只能回味。

回味，是為了讓現實照進陽光，滴進雨露，從而讓人生變得更加晴朗與溫暖，像一片霧散，像一朵花開。

心里若是蒙上了灰，往事就成了毒，灰塵越大，毒性越強；心里若是照進了光，往事則成了酒，酒釀越久，味越甘醇。

擦肩的人，皆是無緣的過客；錯過的事，終究化成一抹云煙。再刻骨的人，再深藏的事，也耐不住時間的軟磨硬泡。若是沉浸在往事中難以自拔，就是給自己套上了枷鎖。

佛說，色、聲、香、味、觸、法為六塵，認為當前的境界由六塵構成，都是虛幻的，所以稱前塵。前塵縹緲，往事更是如此！

往事，掙不脫的微涼。每個人都會帶著它前行，它是我們的影子，只要我們不斷向前，影子，便永遠無法左右你的雙腳。

（編輯 之之/圖 沐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