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敲棋子落燈花

馬亞偉

你讀過趙師秀的《約客》嗎？“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有約不來過夜半，閑敲棋子落燈花。”少年時讀，我并沒有領略到這首詩有多么精妙，覺得不過是在寫一個人百無聊賴地等客人如約而至，客人久久不來，他便獨自敲著棋子排遣寂寞。

我們對很多事的理解和領悟，都需要經過時光的磨礪和歲月的沉淀，才能悟出不同的味道來。多年以后，我再次讀到這首《約客》，忽然間有種頓悟的感覺。

詩句何其輕盈靈巧，意境何其淡泊清雅！此詩的妙處在于一句“閑敲棋子落燈花”，此句的妙處在于一個“閑”字。“閑”字最能表達詩人的心境，他并沒有絲毫等待的無聊與焦灼，而是以一種閑適自得的心態來面對。你來，或者不來，我都在那里，不遠不近，不怨不尤，不焦不躁。你不來，我不惱，內心淡定而安然，并且詩人極有閑情逸致，聽聽雨聲和蛙聲，敲敲棋子，悠然自得，隨緣便好。

不知我的理解是否合乎詩人的心境，或許一千個讀者就一千種解讀。我更愿意相信，閑敲棋子落燈花，表達的是一種等待之中的從容和淡定，隨意和優雅。

等待，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并且很多時候等待并沒有結果，就像有約不來的那位客人一樣，他爽約了，你沒有等到他。我們每個人一生中都會無數次經歷等待，等待人來，等待花開，等待困境中有人伸出溫暖的手，等待一次改變生活的機會，等待一次美麗的邂逅，等待愛情從天而降，等待夢想成真……那么多的等待，我們如果缺乏耐心，缺乏得失隨緣的淡然，會因為“等而不得”讓自己心生抱怨和不滿，把一生過得焦灼而潦草。等待是需要一種美好的心境的。

我要說的是，以“閑敲棋子落燈花”的心境來等待。有人說，等待也是美麗的。對我來說，等待的美麗，應該在于一份閑適和自在，不去關注結果，只管靜靜地等待就行了。就像詩人趙師秀一樣，等朋友的時候，一點也不著急，就像在享受一段靜水般的美妙時光。

記得有一次我在書店門口等朋友，她久而未至，我就一個人去書店里看書。我清楚地記得，那天的陽光特別亮，斜斜地照進書店里，正好落到我的背上。書店外的梧桐樹開了滿樹紫色的花，漂亮極了，還有馥郁的香氣飄進來。我捧著書耐心地讀著，文字的馨香同樣讓我愉悅：“四月的黃昏，仿佛一段失而復得的記憶。也許有一個約會，至今尚未如期。也許有一次熱戀，而不能相許……”那一刻，我忽然涌起莫名的感動，我也要寫出自己內心那種微妙的感受。我第一次萌生寫作的心愿，大概就是在那一次。那次，我的等待沒有結果，卻有了意外的收獲。

如果等待的時候，我焦急不堪，心緒煩亂，哪有心思享受一段屬于自己的美麗時光？人生中所有的等待都是一樣的道理，等不來也不要緊，沒有結果也可以在過程中收獲自己的喜悅和快樂。時光有情，歲月常新，不要著急，慢慢等，靜靜等，不焦躁，不抱怨，把漫長的人生過成一首詩。

等待，真的是需要這樣恬淡的心境呢！你來，或者不來，我都在那里，不急，不惱，閑敲棋子，落燈花！

（編輯 高倩/圖 沐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