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前林 劉海玉
摘 要:“一帶一路”倡議作為中國新一輪對外開放格局的頂層設計,對人民幣國際化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目前,人民幣國際化在支付、投融資、儲備、基礎設施、雙邊貨幣互換等功能領域取得了重要成效。同時,也面臨著諸多困境。我國應從“建立風險管控機制,提高抵御金融風險的能力;構建多方融資平臺,增強人民幣幣值穩定性;深化外匯體制改革,有序推進資本項目可兌換;擴大原油期貨影響,以期貨帶動大宗商品計價結算”等方面采取措施,助推人民幣國際化進程,實現從“金融大國”向“金融強國”的轉變。
關鍵詞:“一帶一路”;人民幣國際化;新進展;新挑戰;新舉措
“一帶一路”倡議作為當前全球最具影響力的新型區域間合作模式,為實現沿線各國共同發展、互利共贏提供了良好的國際環境,同樣為助推人民幣國際化注入了新的活力和生機。2009年,我國開展人民幣跨境結算業務試點,標志著人民幣邁向國際化的開端。經過近幾年的不斷發展,我國人民幣國際化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特別是人民幣正式被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納入特別提款權(SDR)貨幣籃子以來,人民幣正式成為國際交易市場上最活躍的新興市場貨幣。但同時人民幣國際化亦面臨著金融風險較大、中國式“特里芬難題”、資本項目下人民幣自由兌換度不夠、人民幣期貨市場建設程度較低等困境。如何借助“一帶一路”倡議破解上述困境,加快人民幣國際化進程,將是新時代我國改革開放的一項重要任務。
一、人民幣國際化取得的新進展
(一)人民幣支付貨幣功能不斷增強
隨著人民幣跨境業務服務的不斷完善,相關改革措施的不斷推進,未來將會有越來越多的市場交易主體樂于接受和認可人民幣作為計價結算貨幣。特別是“一帶一路”倡議提出以來,人民幣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使用率穩步上升,使人民幣跨境支付業務取得了新進展、新突破。2017 年底,人民幣跨境收付金額總計達9.19萬億元,占本外幣跨境收付總額比重的22.3%,總收付金額已連續7年穩居全國第二,是我國第二大國際收付貨幣。其中,境內地區上海、廣東、北京三地的人民幣跨境收付量占全國總收付量超過70%,位列全國前三名。境外與我國發生人民幣跨境業務的企業超過34.9萬家,發生業務往來的國家和地區較2016年均有大幅上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與我國辦理人民幣跨境業務收付總金額約1.4萬億元,截止到2017年底,我國已經同22個“一帶一路”的沿線國家簽署了本幣互換協議,與8個沿線國家貨幣實現了直接交易。
(二)人民幣投融資貨幣功能不斷深化
隨著我國金融市場雙向開放進程的加快,金融基礎設施逐步完善,境外市場交易主體參與我國金融市場更加便利,人民幣跨境金融交易量保持穩定地增長。我國“滬港通”、“深港通”、人民幣合格境外機構投資者(RQGII)、合格境內機構投資者(QDII)等資本市場雙向開放機制穩步有序推進。離岸人民幣市場形成了以中國香港為主,倫敦、新加坡、歐洲及東南亞地區多點開放的“點線面”分布格局。2017年,我國離岸人民幣證券融資中境外人民幣債券余額總計2524億元,較2016年減少了30%。離岸市場人民幣產品更趨向多元化、特色化,人民幣計價的權益類投資產品也逐漸豐富。如,香港交易所人民幣證券產品共129只,2017年總成交金額達116.6億元;買賣人民幣交易型開放式指數基金(ETF)共42只,全年總成交62.9億元。人民幣外匯市場產品呈現出多樣化,其中包括即期、遠期、掉期、貨幣掉期、無本金交割遠期、期權等多種產品。
(三)人民幣儲備貨幣功能進一步顯現
2016年10月,人民幣正式加入SDR貨幣籃子,標志著人民幣又向國際化邁進了一大步。隨著人民幣國際地位大幅提升,人民幣作為儲備貨幣功能也得到了進一步顯現。2017年,歐洲央行提出要增加人民幣儲備量。截止2018年7月,包括德國、法國、西班牙、比利時等在內的多個老牌資本主義國家也陸續官宣納入人民幣為外匯儲備,同年有14個非洲國家央行探討將使用人民幣作為儲備貨幣的可行性,現今全球共有60多個國家和地區正式將人民幣納入了官方“外匯儲備”。截止到2017年末,境外主體持有以人民幣為計價單位的股票、債券、存貸款等金融資產金額總計4.29萬億元,較2016年上漲了41.3%。2017年末,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官方外匯儲備幣種構成(COFER)中,報送國所持有的人民幣儲備量規模為1226億美元,較2016年末增長了318億美元,同比上漲35%,人民幣在IMF官方外匯儲備幣種構成中的比例占比為1.22%,較2016年末上漲0.15個百分點。
(四)雙邊貨幣合作將繼續穩步開展
在現有基礎上,中國人民銀行與全球各個國家(及地區)央行或貨幣當局加強合作,加快完善雙邊本幣互換機制建設,發揮人民幣在雙邊貿易、投資和維護金融穩定等方面的積極作用。截至2017年末,中國人民銀行先后與新西蘭、蒙古國、阿根廷、瑞士、加拿大、韓國、俄羅斯等國家(及地區)中央銀行或貨幣當局續簽了雙邊本幣互換有效協議共29份,總金額達30240億元人民幣。2018年,中國和馬來西亞續簽雙邊本幣互換協議,規模為1800億元人民幣/1100億令吉; 中日續簽了規模為2000億人民幣/34000億日元的雙邊本幣互換協議,規模是之前的10倍;中菲兩國簽署了實現兩國直接貨幣兌換的協議; 中國和阿根廷的貨幣互換協議規模翻了一番,約合人民幣1300萬億元;中國央行與歐洲央行的簽署了規模最大的雙邊本幣互換協議3500億人民幣/450億歐元。可見,我國雙邊貨幣合作正穩步展開,而雙邊貨幣合作既是國家開展貿易的需要也是人民幣國際化的必然趨勢。
二、“一帶一路”助推人民幣國際化新挑戰
(一)人民幣國際化金融風險較大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大多屬于經濟欠發達的發展中國家,各國在政治體制、歷史文化、自然環境等方面截然不同,其經濟發展水平參差不齊、金融市場相關法律法規健全程度也不盡相同,這為推動人民幣邁向國際化帶來了不同的程度的國別風險。從經濟角度來分析,“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及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普遍偏低,所持有的貨幣在國際金融市場上流通性差,且國內市場監管力度不夠,各國匯率制度差異較大,容易引發國際流動資金的投機活動,導致人民幣匯率波動頻繁、貨幣貶值等金融風險,不利于維持人民幣幣值的穩定性。從政治角度來分析,中亞和西亞地區國家時局動蕩,主要有石油爭奪戰、恐怖分子襲擊和大國的干涉等問題,對中亞和西亞地區經濟的發展帶來了一定的破壞性和不穩定性因素,使人民幣承受的市場進入風險加劇,意味著人民幣在這些國家中的對外投資可能會面臨資金供應鏈中斷,政府清償能力不足等經濟風險,無法保障人民幣投資的安全回收。
(二)人民幣國際化帶來“特里芬難題”
特里芬難題(Triffin Dilemma)闡述的是世界各國的貨幣都與美元直接掛鉤,以美元作為國際結算和儲備貨幣,這就導致了美元大量流出海外市場,需要美國在國際貿易中保持長期的貿易逆差。但美元作為國際貨幣,需要保持美元幣值的穩定性與堅挺性,這就要求美國在國際貿易中保持長期的貿易順差。這兩個要求相互矛盾,形成悖論。現今人民幣國際化也同樣陷入了“特里芬兩難”問題,在“一帶一路”發展戰略中,人民幣要承擔作為國際貨幣的重要職能,滿足沿線各個國家對于人民幣的需求,我國就要發行更多的貨幣,這就意味著中國在“一帶一路”沿線的貿易中將會出現持續的國際收支逆差,帶來貨幣貶值問題,難以維持人民幣匯率的穩定,動搖沿線國家及地區對人民幣的信心,使“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及地區減少持有人民幣的儲備量。但人民幣作為國際貨幣,就需要具備幣值穩定的特性,這就又必須控制人民幣發行和流出境外的數量。那么,如何解決“中國式特里芬難題”將是人民幣國際化的一項巨大挑戰。
(三)資本項目下人民幣自由兌換度不夠
人民幣國際化需要以實現資本項目下人民幣可自由兌換為前提。國際市場與國內市場的性質是一樣的,都需要擁有能廣泛使用并可自由兌換的貨幣。貨幣兌換分為不可兌換、國際收支經常項目下可兌換、經常項目和資本項目下均可以自由兌換等三個層次。早在1996年我國就實現了人民幣國際收支經常項目下可兌換。現階段,我國的最終目標是實現人民幣在經常項目和資本項目下可自由兌換。由于人民幣國際化起步時間晚,程度低,金融市場尚未建設完善等因素阻礙了人民幣自由兌換的進程。據相關部門調查發現,境外企業使用人民幣支付和結算的跨境貿易占總貿易額比重仍較低,境外受訪企業對人民幣計價貿易產品的認知度也較低,只有不到50%的境外企業了解主要人民幣貿易融資產品,沿線國家大都還是使用美元作為對外計價貨幣,人民幣難以匹敵美元的國際自由流通度。2017年,中國與沿線國家依然處于順差的地位,對外貿易額為7.4萬億元人民幣,比2016年增長了17.8%,增速高于全國外貿速度,人民幣暫時還不能為沿線國家國際收支資本項目提供充足的資金儲備,無法保持人民幣的跨境流通和可持續的融資。
(四)人民幣期貨市場建設程度較低
目前,雖然我國已與全球不少國家簽訂了貨幣互換協議,人民幣也被納入特別提款權(SDR)貨幣籃子,但人民幣始終不能成為與美元并駕齊驅的世界貨幣,其中一項重要原因,是人民幣還沒有成為以某種大宗商品為依托,被各國廣泛接受和認可的計價和結算貨幣。簡而言之,就是人民幣國際化進程中缺乏類似于原油對美元這樣的錨定物,使美元一躍成為全球金融市場的錨定貨幣。中國雖為第一大原油進口國,但原油的價格依然是以美元計價和結算。“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及地區交易情況有以下幾個特點:一是各交易所發展程度不同,層次差異明顯。“一帶一路”沿線65個國家及地區共有交易所數量達83家,其中有30個國家及地區屬于既期貨交易所又是證券交易所的綜合市場;33個國家及地區屬于只有期貨或證券業務的交易所,未兼營證券或期貨業務的單一市場;剩下20個國家及地區屬于尚未設立交易所的空白市場。二是區域間發展不均衡。不同區域擁有的交易所數量差別較大,主要集中在經濟發展程度較高的國家或區域中心地帶。三是以證券交易為主,期貨交易為輔。“一帶一路”沿線的83家交易所中,證券交易所有45家,綜合性交易所(證券及期貨)18家,期貨交易所20家,共有38家交易所開展期貨業務,占比45.78%。為此,原油期貨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及地區的服務點和服務水平有待進一步完善。
三、“一帶一路”助推人民幣國際化新舉措
(一)建立風險管控機制,提高抵御金融風險的能力
如上所述,由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及地區存在經濟和政治等多方面差異性和不可控性,我國需要加強各項金融風險的管控措施。不僅需要應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及地區因金融市場機制體制上不平衡、不充分所導致的市場經營風險和資本運作風險,而且還要應對因政治局面動蕩所帶來的無法避免的風險。為此,我國有關金融機構可以采用分散風險的預防措施。一是組建銀團貸款(包括國內外金融機構或國際金融組織),共同承擔風險;二是調整貸款比例和期限結構,使貸款與銀行承受風險能力相適應;三是計提貸款損失準備金,以彌補一部分問題貸款的損失。當一筆貸款被確定是問題貸款時,應首先補注資金,以幫助沿線國家和地區的企業度過難關,但前提是要確保安全性,補注的資金也能按期收回;其次,進行展期,對逾期貸款做出延長確定時間還款決定,以免其資金周轉期限過長。最后,探尋合作,拍賣抵押物或破產清償。
(二)構建多方融資平臺,增強人民幣幣值的穩定性
一方面,我國要繼續加強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及地區的經濟合作,開展基礎設施投資建設,要求合作國家和地區使用人民幣來支付和結算,并盡可能提供人民幣貸款,迫使其他國家和地區儲備人民幣外匯,在只考慮人民幣凈流出的情況下,推進人民幣國際化進程。另一方面,我國還要積極與世界銀行,亞洲開發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等大型金融機構合作,搭建大型經濟項目融資平臺,使中國經常項目下保持對歐美等發達國家的貿易順差,繼續收入美元等外匯,來保持人民幣的信用和幣值。在中國與發展中國家之間保持貿易逆差,在歐美等發達國家之間保持貿易順差,兩相抵消,維持人民幣經常項目下的收支平衡。同時,我國籌建倡議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AIIB)也要采取積極的開放式模式,形成多邊協作的金融信貸平臺,吸引“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及地區增加人民幣貸款,使中國成為這些國家的“債權國”,增強人民幣國際清償能力和儲備能力。以上措施都可以為推動“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及地區以及環太平洋沿海多國形成一個利益共同體,有利于減少經濟貿易摩擦,解決國際貿易爭端,擴大人民幣的外匯儲備,避免貨幣發行過多或過少的問題,有效地維持人民幣幣值的穩定。
(三)深化外匯體制改革,有序推進資本項目可兌換
從國際金融發展經驗來看,貨幣的可兌換性與國際市場金融風險成正相關。貨幣可兌換性程度越高,金融風險也就越大。為此,在人民幣國際化的進程中要吸收借鑒歐美等發達國家的貨幣國際化經驗,與我國的國情和現實狀況相結合,堅持深化外匯體制改革,有序推進資本項目可兌換性。在資金流出方面,逐步放開中國境內企業對境外投資的限制,支持和鼓勵對境外直接投資。2017年,中國企業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及地區直接投資144億美元,新簽承包工程合同總金額達1443億美元,較2016年增長了14.5%。9月份,央行取消了對境外人民幣存款準備金的要求,同時將外匯風險準備金率降至零,增加了銀行的流動性資產,使更多的人民幣用于投資貸款。在資金的流入方面,2017年權益資產新增流入3718億元,同比增幅57%,債券新增2516億元,規模是2016年的1.5倍。隨著我國資本項目可兌換進度放緩,資本外流減少,人民幣兌換主要國際貨幣匯率逐漸升值。人民幣國際化是一項中長期復雜系統戰略工程,要穩步推進資本項目可兌換,使人民幣掌握金融發展的主動權。
(四)擴大原油期貨影響,以期貨帶動人民幣國際化
主權國家貨幣國際化離不開大宗商品期貨的國際化。2018年3月,以人民幣計價的原油期貨在上海正式掛牌交易,使人民幣第一次參與到原油的計價過程中,也是我國商品期貨國際化的第一次勇敢嘗試。今后,我國應將原油期貨與“一帶一路”建設相結合,擴大人民幣在沿線國家及地區石油貿易中的使用頻率,提高沿線國家及地區對人民幣的儲備需求,增強人民幣在國際原油貿易中的地位。原油期貨大宗商品的推出,為沿線國家及地區的原油企業進入我國期貨市場打開了閥門,極大提高了人民幣在石油期貨貿易國家中的普遍接受和認可度,并通過原油貿易實現人民幣從計價貨幣向結算貨幣過渡。隨著原油期貨上市,其他大宗商品期貨同樣也加入到推動人民幣國際化行列之中。與原油期貨相類似,鐵礦石期貨也開始上市掛牌交易,并引入境外交易者,為人民幣國際化開辟了新通道。首先,鐵礦石期貨以計價單位進入到商品的定價過程中,再依托“一帶一路”建設進入到國際實物貿易的結算過程,進而完成向世界貨幣職能的轉變,成為各國的外匯儲備貨幣。而原油與鐵礦石作為“一帶一路”基礎設施建設資源,其下游產業鏈覆蓋面極其廣闊,將有助于人民幣結算擴展到整個商品交易體系中,最終推動人民幣國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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