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擾，是慈悲

積雪草

國畫大家黃永玉在他的散文《北向之痛》中，以古雅雋永的筆觸記錄了他和錢鐘書交往的逸事，寫得情真意切，好玩有趣。

黃家和錢家曾經是鄰居，兩家相距只有200米。20多年里，黃永玉只拜訪過錢家一兩次，不是他不想，而是怕打擾對方的寧靜，他知道錢家四口人周末有閑，都是各居一角在看書做學問。

黃永玉與人交往的方式很特別，“有時南方家鄉送來春茶或者春筍，先打個電話，東西送到門口也就罷了” 。每次看到這一節，我的心都會動一下。送給別人禮物，又怕打擾別人，禮物只送到大門口，這是一顆多柔軟的心？不打擾別人的寧靜，默默地守候，遠遠地關注，這何嘗不是一種慈悲呢？

不打擾一朵花的盛開是一種溫柔。一顆花種在潮濕幽深的泥土里默默醞釀，用盡所有的力量，破土、成長、開花、凋謝，倔強地遵守著生命的時序，適當的時間來，恰當的時間去，努力完成生命的流程。如果愛一朵花，不要在它最美麗最妖嬈的時候把它摘下來。不打擾它，讓它靜靜地盛開，才是最大的慈悲。

日本作家川端康成在《花未眠》中說：“一朵花靜悄悄地開，那不為人知的美麗，在夜里更加迷人。”凌晨4點，他與一朵無眠的海棠花對視，凝神細窺，不打擾，不采摘，更沒有影像記錄。在凌晨的微光中，用一顆慈悲之心，欣賞一朵花，守候一朵花，感恩自然恩賜的美麗瞬間。

不驚擾一只鳥兒的安寧是善良。那些弱小的生靈，像小人物一般，一直都有自己的生存困境。像麻雀，特別是冬天，大雪天，連覓食都非常困難，膽子小，力量弱，活得辛苦不易。如果你愛一只鳥兒，不是下套去捉，圈養在籠子里，讓它成為一只寵物。而是不打擾它，讓它在遼闊的天空中飛翔，劃出美麗的弧度。人與鳥各自安好，才是最大的慈悲。

那個黃昏，天空微雨，一只鳥兒像一片落葉一般，輕輕飄落到窗前的欄桿上。細看，是一只麻雀。不知道它經歷過怎樣的動蕩，只見它翅膀收攏，雙目緊閉，兩只枯瘦的小爪子緊緊地抓住欄桿，一動不動。我不敢驚擾它，只靜靜地看著它，不由自主地暗暗揣測：這個小家伙是困了？倦了？受傷了？迷路了？還是無家可歸？第二天清晨，晨曦初露，我再去看那只小鳥，發現不知什么時候，它早已拍拍翅膀飛走了。

不打擾別人的生活是你的慈悲。幸福是一種純粹的私人感受，每個人對幸福的理解都不一樣。你眼中的平凡，你心中的受難，也許正是別人眼中的幸福。《莊子·秋水》中有一句話說：“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說得正是這個道理。

如果你珍惜自己的快樂，請不要隨意打擾別人的生活。不管別人的生活在你的眼中如何卑微，如何渺小，如何不值一提，不打擾，就是最大的慈悲。

生活中，很多人喜歡用自己的想法去衡量別人，以自己的視角做為判別事物的標準。豈不知，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你認為好的，別人未必認為好;你認為不好的，別人也未必認為不好，生活本來就沒有一個標準答案。

編輯 鐘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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