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單車

◎王鑫

我們村是城中村，城市要進行改造，村口早已貼上了布告，限村民三個月內搬離。我們家有兩處房子，一處是新院落，父母在住，一處是爺爺奶奶活著時我們共同住過的，已經破敗不堪，放著一些無謂的東西。盡管住上高樓大廈是我們早就向往的生活，但對于家園還是很留戀。

走進破落的小院，爺爺奶奶慈祥的音容笑貌又閃現到我的眼前。小時，父親有病，母親做小生意無暇照看我們，我和哥哥便由爺爺奶奶照顧，想著他們為我們哥倆的付出卻沒等到享福就離開了，禁不住淚流滿面。

院子里雜草叢生，尋找了一下也沒有值得拿走的東西。走到屋里，一些床板什么的也早就被漏雨浸泡了，上前搬了搬，還都腐朽了。但就在一霎那，我卻在床板下看見了那輛自行車。頓時，心如刀絞。

那輛自行車是爺爺買的。哥哥比我大三歲，他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就學著父母做生意賣水果。開始哥哥并沒有自行車，父母也不舍得給他買，他就挑著扁擔。爺爺心疼哥哥，就給哥哥買了這輛自行車。那時我上初三，對未來比較憧憬，理想是當一名警察，所以學習很用功。學校離家有兩公里，我每天跑著上學放學，爺爺給哥哥買了自行車而我還跑著上學，心里感到特別的不舒服。

那天，哥哥賣完水果回來，進院子放好自行車，把后座上的簍子卸下來就進屋了，我追了過去，給哥哥商量著說，哥，明天讓我騎一天自行車上學吧，就騎一天，我們班好多同學都騎呢。病秧秧的父親氣憤地對我說，都多大了還這么不懂事，一個上學騎什么自行車，你哥是掙錢。父親說得我滿心委屈，心中也憤憤不平。那晚我求爺爺也給我買一輛自行車，爺爺說，我現在沒錢，等攢夠錢了就給你買。我不信爺爺沒錢，我覺得爺爺就是喜歡哥哥不喜歡我，于是我哭著跑了出去，躺在一個草垛里一晚上都沒回家。

那晚全家人都在找我，還有哥哥，他哽咽地喊著我的名字，還說如果我回來就把自行車讓我騎，他還挑著扁擔。我認為他就是想騙我回家，所以也沒出去。

第二天，我還是回家了，我得上學，我的書包還在家里。看到我父親二話不說就從床上拿了笤帚疙瘩打了我，我拿起書包就往外跑。沒有想到，哥哥騎著自行車追上了我，他把自行車支到我面前說，給你騎，從今天后都給你騎。我欣喜地問，真的？哥哥笑著點頭說，真的。我也沒想那么多，高興地騎著自行車到了學校，中午又高興地騎著自行車回了家。

有一天，我和同學放學后不回家騎自行車在大街上比賽誰騎得快，正好看到了挑扁擔的哥哥，哥哥叫賣著，扁擔在他的肩頭打著顫。我叫了一聲哥，他看到我很高興，從簍里拿出兩個蘋果給我和同學吃。哥哥說，你們玩兒，我得走了。哥哥走遠，同學嘆著氣說，哎，你真該把自行車讓給你哥哥，他挑著簍子多累啊。想想自己真不該搶哥哥的自行車，就打算把自行車還給他了。哥哥開始不接受，后來看我執意要還給他，便出了一個主意，我們一人騎一天。這個主意不錯，由于對自行車的留戀與虛榮心，我接受了。

三個月后，哥哥出事了，他正挑著扁擔叫賣，被一輛疾馳而過的拖拉機掛進了深溝……

哥哥彌留時緊緊拉著我的手，拼命地擠出一絲微笑對我說，小寶，以后你可以天天騎著自行車上學了，你一定要好好念書，為父母爭氣，將來孝順父母的事兒就全靠你了，哥哥先走了……

說完，哥哥真的閉上的雙眼，再也沒有醒來。

那輛自行車伴了我整整四年，一直到我高中畢業。我實現了自己的理想，考了警校，畢業后當上了一名警察。但是哥哥，卻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墳。

從木板底下掏出那輛自行車，找了個塊舊布擦了擦，毫不猶豫地把它扛在了自己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