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方言字中的縫紉文化

李小潔

摘要：秦安方言屬于中原官話隴中片，它與同源的方言在語音、詞匯上存在很大的差異。本文是以秦安方言中與縫紉相關的方言字為考釋對象，通過搜集、查找相關字書，對六個方言字的進行分析，來凸顯字的背后所蘊含的縫紉文化。

關鍵詞：方言詞;縫紉文化;支;革;糸;衣

文章編號：978 -7 - 80736 - 771 -0（2019） 01 - 024 - 02

秦安縣位于甘肅省東南部，天水市北部。東接張家川回族自治縣、清水縣，西鄰通渭縣、甘谷縣，南與天水市接壤，北與靜寧縣、莊浪縣毗鄰。是一個少數民族聚居地。長此以往，秦安方言受到各少數民族語言的影響，歷史上就長期受氐羌影響，與其它鄰近方言存在著較明顯的不同。

方言是一個地方文化信息的載體，秦安方言自然也承載著秦安文化的歷史。現實生活中一些已經消亡的東西，往往在方言中會很好的保留下來。方言字是指流行在方言地區而沒有在普通話中普遍使用的字。方言詞具有系統性、排它性、穩定性等特點。縫紉方言詞能反映當地的縫紉文化，秦安農村地區長此以往的小農經濟形態，使與縫紉文化相關的方言詞相對較穩定。這種縫紉文化可以一組方言詞來概括。查看了《漢語方言大詞典》后，發現這一組方言詞沒有完整地在其它某一種方言中使用。在其它的方言中都是零散分布。

一、方言字與文化的關系

文化是社會人的活動所創造的東西和有賴于人和社會生活而存在的東西的總和。它是不斷向前發展的、使人得到完善的、社會生活的物質要素和精神要素的統一。

漢字作為文化的產物，又服務于文化，并在不斷地促進文化的發展。漢語方言中的方言字屬于漢字體系中的一部分，它也是當地文化的產物，所以在字形構造中又會反映著當地的文化特色。漢字的字形結構反映了漢民族文化的思維方式和價值觀念。秦安方言中使用的方言字也會反映當地人的生活方式。漢字與文化的關系，從宏觀方面說，漢字是記錄漢語的符號系統，但它不是由一個時代的人隨意規定的符號系統，而是在特定的歷史文化背景下產生，在歷史文化的發展中演進、積淀，因而具有了蘊藏很深的人文內涵，自己也是一種文化項。在分析中應該以漢字為核心項，來探討它與其它文化項的關系。從微觀方面來看，語言中的詞匯以它的意義系統表述了種種文化現象，因而成為了文化的載體。漢字與中華文化的其它方面具有具有互證關系，我們既可以從漢字的形音義所攜帶的信息窺見中華文化的一斑，又可以用中華文化的某些事實和特點來解釋漢字構形表義的諸多現象。在這片文章中，是用文化來證漢字，先搜集秦安方言中與縫紉文化相關的方言字，再從字形，字義的角度對方言字中所蘊含的文化現象做出解說。

二、方言字中的縫紉文化

中國的農耕文化，最早興起于中原地區，是指由農民在長期農業生產中形成的一種生產、生活文化。中國這種古代農業是一種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男耕女織”就是這種自然經濟的真實寫照。農民們祖祖輩輩以家庭為基本單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織布為衣”。婦女們主要負責家中的衣食，紡織是她們的日常最重要的家務之一，由此縫紉成了她們的必備技能。在中國幾千年的漢字文化里，與縫紉文化息息相關的漢字必然與“衣”、“糸”、“革”、“攵”等字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秦安方言中的縫紉文化沒有例外，正是通過這幾個字作為構字部件來體現。

“支”《說文·支部》：“支，小擊也。從又，卜聲。”段玉裁注：“經典隷變作撲。”徐灝箋：“疑本象手有所執持之形。故凡舉手作事之義，皆從之，因用為撲擊字耳。”作為與縫紉相關的字的部首，可理解為手拿著針。

1.敹[li013]方言中為“縫制之義”。《說文·支部》：“敹，擇也。從支聲。周書日，赦乃甲胄。洛簫切。”《書·費誓》：“善敹乃甲胄。”有學者認為在《說文解字》中許慎將“”誤釋為“？mi”其讀音與“赦”不同。林羲光也認為：“‘赦的本義當為穿。從支聲。”孔穎達疏引鄭玄云：“赦謂穿徼之，謂甲繩有斷絕，當使赦理穿治之。”從秦安方言字中“赦”的釋義來分析，釋“赦謂穿徼之。”更合理。秦安方言中“赦”為一種縫紉手法，把裂開的衣物或布片對接在一起而不處理毛茬都稱為赦。“革”《說文·革部》：“革，獸皮治去其毛，革更之，象古文革之形。古文革，從三十，三十年為一世而道更也，臼聲。”林義光《文源》：“按從卅非革之義，廿十亦不爲卅，古作，罕象獸頭角足尾之形。”段玉裁注：“治去其毛，是更改之義。”在方言字“鞔”中“革”為《漢語大字典》中的第一個義項，即加工去毛的獸皮。縫紉活動與皮革、絲線、布帛關系密切。

2.鞔[mae13]把布蒙在鞋面上或把皮革蒙在鼓框上。《說文·革部》：“鞔，履空也，從革免聲，母官切。”段玉裁注：“空、腔古今字。履腔，今人言鞋幫也。”高誘注：“鞔，履也，做履之工也。”《呂氏春秋·召類》：“南家，工人也，為鞔者也。《周禮·考工記·輿人》：“飾車欲侈”漢鄭玄注：“飾車，謂革鞔輿也。”此鞔引申義，凡鞔皆如綴幫於底。《漢語大字典》中第三個義項為：“鞔鞋，把布蒙在鞋上，或以皮革補鞋頭。”章炳麟《新方言》六：“今人謂以革補履頭為鞔鞋。”在秦安方言中“鞔”是一種縫紉方法，是將布蒙在鞋面上，縫制于鞋幫處，或將布帛覆蓋于一些器具上，在器具底部進行縫制。

“糸”《說文·糸部》：“細絲也，象束絲之形。”段玉裁注：“糸者蠶所吐也。細者微也，細絲日糸。”在方言縫紉文化中“糸”主要是指由各種材質所制成的細線，用于縫制衣物。

3.緄[kuj53] -種縫紉方法，給所縫衣物另外加布料、加邊兒。《說文·糸部》：“緄，織帶也。從糸昆聲。”《漢語大字典》中第三個義項：“滾邊;鑲邊。”《漢語大詞典》：“緄邊，為衣服、鞋子等的邊緣縫上布條帶子。”章炳麟《新方言·釋器》今稱緣邊日緄邊。在秦安方言中“緄”為一種縫紉技法，是用布帶條子將衣物或鞋子的邊緣包起來，進行縫制，稱為“緄邊”。

4.縫[Ohj53]用針線固定面兒和里子等，使之相結合。《廣雅·釋詁二》：“繩，餅也。”《集韻·隱韻》：“繩，縫衣相著。”唐張籬《游仙窟》：“縫因針而達，不因針而德。”在《漢語方言大詞典》：“絎;縫。”在一些官話和吳語中也用“縫”這個詞。在秦安方言中指在做棉衣、棉被時，為避免棉花抽成團，在面兒上按一定的距離縫上幾趟針，稱為“繩被兒、縫襖兒”。

“衣”《說文·衣部》：“依也，上日衣，下日裳，象覆二人之形。”像曲領，兩袖中空，左右襟衽掩合之形。《漢語大字典》：“人身上鎖所穿，用以蔽體御寒的東西，通常用布帛、皮革和各種纖維質料做成。”現在的衣多指“衣服”。古代的農耕文化為一種“男耕女織”的經濟形態，“織”主要是女子織布制衣來滿足家庭成員的基本需求。在制衣過程中縫紉是每位女子必備的技藝。縫紉文化與“衣”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5.禶[tsae13]縫補。是一個反訓字，既表示衣服新，又表示補舊衣服。《漢語大字典》中讀“zan”時，美好、妍麗。《玉篇·衣部》：“橫，好也，妍也。”又：“禶，橫補。”《集韻·去聲·翰韻》：“則旰切，音贊。衣好貌。”又：“禶，補也。”讀“cuan”時，“禶，補也。”在《漢語方言大詞典》中讀“‘zan<動>縫補”多用于中原官話、晉語和西南官話中。在秦安方言里，“禶”是縫紉的一種方法，指把別的裝飾物縫在衣服上，禶扣子、禶花兒。

6.衲[la13]縫制多層的厚衣物。《廣雅·釋詁四》：“衲，補也。”王念孫疏證：“衲者，《釋言》云：‘觖，納也。納與衲通。今俗猶謂破布相連處為衲頭。”《漢語大字典》：“密密地縫，”秦安方言中“衲鞋底”即為在鞋底用線密密地縫。章太炎《新方言》：“今淮南、吳、越謂破布牽連補綴者為衲頭，亦為刺繡為衲繡。”謂粗縫日衲。《古代漢語文化百科詞典》：“衲從衣，內聲。初作“納”，“衲為后起字。按以“內”為聲符者，有里面，在中間之義，以內為聲符的“衲”也當指對有夾層、多層衣物的縫紉。”在秦安方言中“衲”主要用于“衲鞋底、衲被兒、衲襖兒”等，都是一些多層的厚衣物。總的來說，秦安方言中的“衲”是用密密地針腳縫制多層的厚衣物。

三、結語

在秦安方言中完整地保留著這一組與縫紉相關的方言字，與農村婦女生活息息相關。秦安是一個經濟相對較落后，以傳統的農業為支柱產業的地方，在農民內心深處仍然保留著傳統小農經濟“男耕女織”的生產模式。婦女操持著一個家庭的衣食住行，尤其是衣食兩個方面。縫紉技術作為紡織工作者必須熟練的技藝之一，農村女性大多數都可以熟練地操作，從衲鞋、衲衣服到縫縫補補，都需要有專門的工序來完成，在一代又一代人連續不斷地教授與使用的過程中，這一組方言字得以完整地保留下來。文中主要針對6個與縫紉相關的方言字從讀音和釋義上進行了考證，并就秦安當地人的具體操作過程進行了較為粗略地描寫。對于整個秦安方言來說，這只是冰山一角。秦安方言更像是一塊亟待挖掘的寶藏，無論是在語音還是詞匯、語法上都有著極大的研究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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