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度副詞“非常、格外”的句法、語義分析

祝娟茹

摘要：本文以CCL語料庫為主要語料來源，從語法、語義和語用三個角度來探討程度副詞中非常類“非常、格外”的不同，主要表現在句法特征分布和修飾對象性質的差異，語義指向的不同以及語體色彩的差異。在對基本義項分析的基礎上，結合句法分布特征、語義指向和語體色彩三種角度，為義素分析提供了多維度視角，突出地顯示詞義之間的異同及聯系。

關鍵詞：程度副詞;非常;格外;句法;語義;語用;義素分析

文章編號：978 -7 - 80736 - 771 -0（2019） 01 - 026 - 03

副詞常修飾動詞和形容詞，表示程度、時間、范圍、處所等意義。

程度副詞一般表示是對謂詞在程度上加以修飾和限定，一般位于被修飾的謂詞之前。對于程度副詞的研究許多學者都提出了許多真知灼見，田家隆論述了程度副詞“非常、異常、無比、萬分”的衍生與發展，認為“非常”副詞話程度更高，“非常、異常、無比”源于轉喻演化，“萬分”源于隱喻轉化。胡靜敏通過對程度副詞“非常”與“格外”的詳盡考察，發現兩者在修飾形容詞位置的選擇、動詞的選擇、能否用于重疊、能否用于比較等方面存在差異。張文君認為“非常”和“十分”是眾多程度副詞中頗具代表性的兩個詞語，無論是在語義上還是在功能上它們所呈現的特點都極為相似。“非常”和“十分”都是表示程度深的絕對程度副詞，它們都能作狀語，可以修飾動詞和形容詞。程度副詞非常類中的“非常、格外”在現代漢語詞典中釋義大同小異，從漢語經濟適用原則出發，雖然含義基本相同，但是具體用法肯定有不同之處，本文從語法、語義和語用三個層面進行語義分析研究，不僅要從基本的義項出發，而且還要結合句法結構、語義指向、搭配對象和語用環境幾個方面比較其細微差異，最終將其運用到具體的義素分析中去，突出二者之間的相同特征和區別特征，以便更好地掌握二者之間的關系。

一、“非常、格外”的句法分布特征

非常、格外都屬于程度較高的副詞，概括義基本相近，都表示超出常規常態，有程度高的含義。因此在分析這兩個意義相近程度副詞時，首先考察它們的語法成分分布情況，其次分析它們所修飾限定對象的詞類性質，從它們的句法分布狀況人手，來尋求彼此之間的差異。

（一）“非常”在句中分布位置及修飾對象性質。

（1）學生對于老師的評價非常在意。

（2）整個流程非常簡單。

從以上例子可以看出，程度副詞“非常”一般位于名詞之后謂詞之前修飾限定形容詞和動詞，如（1）（2）句。

（3）Log語言的特點就是非常適用于圖畫制作。

可以置于少數動詞之后，比如（3）句判斷動詞“是”“不是”之后。

（4）這是非常令人高興的。

作程度副詞修飾限定名詞性的字短語時，置于名詞性的字短語之前，如（4）。

（5）蓋有非常之功，必帶非常之人。

作程度副詞修飾限定名詞時，修飾一般名詞時加“之”或，位于“之”前如（5）。

（6）有個電影叫“非常愛情”，有話劇叫“非常球事”，有電視節目叫“非常男女”。

在專有名詞中，程度副詞“非常”可以直接修飾名詞如（6）。

（7）整個發音器官是任何樂器都望塵莫及的非常復雜的裝

“非常”位于補語中修飾限定補語：當多重定語修飾一個名詞時，“非常”可置于少數形容詞之后，比如（7）句;

（8）語言詞匯的變化雖然靈敏，但它的基礎仍然非常穩固

（9）在西漢之末，奴隸問題已經非常嚴重化了。

程度副詞“非常”可受少數時間副詞（仍然、已經）修飾，置于時間副詞之后，如（8）（9）句。

（10）介詞在語言歷史的研究中也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能置于存現動詞“有…‘存在…‘失去”等之后，如（ 10）。

（11）我們的生活中經常存在一些非常可怪的問題。

可置于量詞短語之后形容詞之前，與量詞短語、形容詞一起修飾限定名詞，如（11）句。

（12）對于這場車禍，我們感到非常突然。

可置于心理動詞“覺得”“感到”之后，如（12）。

（13）這種法律在歐洲施行得非常普遍。

“一般動詞+得+非常+形容詞+（名詞）”如（13）。

（14）游戲規則的決定對做任何事情都非常的重要。

（15）為了達到與天地參，是不是需要做非常的事呢？

（16）這個實踐活動非常的有價值。

“非常+的”可直接修飾限定名詞、形容詞，和動詞短語如（14）、（15）和（16）。

（17）看到你們一家人團聚我非常非常感動。

“非常”可以重疊如（17）句。

（二）“格外”在句中分布位置及修飾對象性質。

（18）他的一番話顯得格外深沉有力。

一般動詞+得+格外+形容詞+（名詞）如（18）。

（19）我能與劉招華如此的面對面已經是格外的破例了。

（20）對目前嚴格分科的教育體制來說，這個基本功能格外的突出。

（21）清廷又派桂良等出面在天津交涉。格外的要求答應了。

格外”位于補語中修飾限定形容詞：格外+的”可修飾限定名詞、形容詞，和動詞如（19）（20）（21）;

（22）我們每個人端著一碗熱面呼呼地吃著，心里格外溫暖。

（23）但宋耀如還是對長子宋子文格外地下了一番功夫，宋子文自幼就吃了“偏飯”。

“格外”位于名詞和量詞短語之后形容詞和動詞之前，修飾限定形容詞和動詞。位于名詞之后動詞之前，修飾限定動詞，如（22）（23）。

（24）有時他在香港的某一產業布局，都會引起媒體的格外關注。

與“非常”不同之處在于：“格外”可位于少數名詞性動詞之前，直接修飾名詞性動詞如（24）。

（25）這就不能不格外引起村民們的警覺。

“格外”可位于否定副詞“不”后如（25）。

通過上述舉例分析，我們發現“非常”與“格外”作為程度副詞具有最基本的相同語法功能外，還存在以下差異：

①非常與“之”連用，程度副詞修飾限定名詞時，修飾一般名

詞時加“之”或，位于“之”前，而“格外”不與“之”連用。比如：

蓋有非常之功，必帶非常之人。

*蓋有格外之功，必帶格外之人。

②“非常”可以重復，而“格外”不能重復（胡靜敏，2011）。

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謝你。

*我真的格外格外感謝你。

③“格外”可位于名詞性動詞之前，直接修飾名詞性動詞，而“非常”不能直接位于名詞性動詞之前。比如：

他的這一做法引起了親人們的格外關注。

*他的這一做法引起了親人們的非常關注。

④“格外”通常與否定副詞“不”連用，可用于否定句中，而非常一般不與“不”連用，不受否定副詞的修飾。

我們在面對這復雜的問題時，不能不格外謹慎處理。

*我們在面對這復雜的問題時，不能不非常謹慎處理。

⑤“非常”可以構成專有名詞（“非常男女”），修飾少數一般名詞（非常時期、非常時刻），位于名詞之前，而格外不能直接修飾限定一般名詞。比如：

在這個非常時期，我們要時刻團結一致。

*在這個格外時期，我們要時刻團結一致。

參照句法分布特征，可將程度副詞“非常”和“格外”義素分析為：

非常：[+程度][+深][+名詞連用][一不][+重疊]

格外：[+程度][+深][一名詞連用][+不][一重疊]

劃分義素時，首先從基本概念上出發，將相關詞語置于同一語義場進行比較，選擇經濟適用的義素突出區別特征和相同特征，其次可以結合詞語本身的句法結構來辨析其中的不同，這樣可以更加清晰地辨別同樣表程度深的“非常”與“格外”在具體用法上的不同。

二、“非常”和“格外”語義指向分析

“非常”和“格外”在概念義上都表示十分、特別程度高，本文不再贅述語義上的相近之處，跳出它們的基本義項，從語義指向人手來探究其不同之處。“語義指向”是指句中某個句法成分與哪一個詞語或哪個成分在語義上發生直接的聯系。由于漢語的句法結構關系與語義結構關系具有不一致性，因此程度副詞的語義指向也具有不一致性。（姚佳，2018）

（一）“非常”的語義指向

（26）我們都非常敬重你的為人。

語義指向動詞“敬重”，說明對這個人敬重程度很深，突出一種堅定語氣，絕對的崇敬，毋容置疑，強調敬重的程度高，超出一般的標準。

（27）在這個非常時刻，我們都不能有絲毫的松懈。

語義指向名詞“時刻”，突出這個時刻的重要性，“非常時刻”可以體現出這個時間段，比起其他時間段都要重要，相當于“最重要”。

（28）馬上就輪到我表演了，我現在非常緊張。

語義指向形容詞“緊張”，說明現在的心情比剛才任何時候都要緊張，突出某人屬于某種狀態下緊張的情緒最大化。

（29）在這種環境下，競爭仍然非常激烈。

程度副詞“非常”與時間副詞“仍然”一起指向形容詞“激烈”，說明競爭一直處于特別激烈的狀態，兩種副詞語義指向一種形容詞，加深語義。

“非常”語義指向可以是賓語、謂語和表語，但無論語義指向哪哪個語法成分，都表現的是一種極致的程度，相當于英語中”Most”。

（二）“格外”的語義指向

（30）對于這件事件，你比別人要格外清楚。

“格外”語義指向動詞“清楚”，置于比較句中，與別人比較下“你”比較清楚這件事。

（31）像這種貧困學生的生活與學習，都會引起學校領導的格外關注。

“格外”語義指向名詞性動詞“關注”，突出的語義是比起其他學生，學校領導會更加關注貧困學生的學習與生活。

（32）我們每個人都端著一碗熱乎乎的面吃著，心里格外溫暖。

語義指向形容詞“溫暖”，當每個人都端著熱乎乎面時，形容人心里更加溫暖。

（33）今天比起昨天，格外冷。

語義指向天氣“冷”，置于比較句中，突出今天比昨天冷。

通過以上例句分析，程度副詞“格外”語義指向謂語、賓語和表語，跟程度副詞“非常”最大的不同之處在于“格外”可以置于比較句中，而“非常”不行，“格外”突出語義程度比在原來的狀態下更加深，相當于英語中“More”.

通過以上語義指向分析，可以更直接、清楚地辨別“非常”與“格外”語義包含的不同之處，這也無疑為相近詞語的義素分析添磚加冗。加入語義指向分析結果，“非常”和“格外”義素分析如下：

非常：[+程度][+極其][+深][+名詞連用][一不][+重疊]

格外：[+程度][+比較][+深][一名詞連用][+不][一重疊]

三、“非常”和“格外”語用分析

語用涉及不同的語境、語體、句類選擇和話題焦點，在此從程度副詞“非常”與“格外”的語體色彩和適用句類角度，探討兩者之間的差異所在。

（一）語體類別

1.書面語

（34）蓋有非常之功，必帶非常之人。（“非常+之”帶有強烈的書面語色彩）

（35）對目前嚴格分科的教育體制來說，這個基本功能格外的突出。

2.口語

（36）我今天非常高興。

（37）小樂表現的非常好。

通過CCL語料庫查找與分析，結合日常口語交際習慣發現，“非常”經常用于口語中，人際交談時常存在“非常”這一詞語，而“格外”很少出現在口語中，一般只在公文、文學作品、雜志書刊等出現（胡靜敏，2011）。“非常+之”能用于書面語中是因為“之”字來源于古代漢語中，具有強烈的書面語色彩。

（二）句類選擇

1.陳述句

（38）生活中的挫折對我們的人生閱歷來說非常珍貴。

（39）今天茶館顯得格外冷清。

2.疑問句

（40）你非常不愿意來我這里工作嗎？

（41）*你為什么格外喜歡我這個襯衫？

3.感嘆句

（42）真是一位非常光鮮亮麗的人物！

（43）空氣真是格外清新！

4.祈使句

（44）拿走這件非常臟的衣服。

（45）去那間格外冷清的茶館坐坐。

“非常”和“格外”都可以出現在陳述句、感嘆句和祈使句中，“非常”可以放在疑問句中，而“格外”不行。相比之下，“格外”所出現的場合比較受限制，而“非常”使用范圍較廣。結合語用角度的分析將二者義素分析如下：

非常：[+程度][+極其][+深][+名詞連用][一不][+重疊][+口語]

格外：[+程度][+比較][+深][一名詞連用][+不][一重疊][一口語]

四、結語

本文通過語法、語義、和語用三個層面，對程度副詞“非常”和“格外”進行了辨析，在對基本義項分析的基礎上，結合句法分布特征、語義指向和語體色彩三種角度，為義素分析提供了多維度視角。

“非常”與“格外”除了基本義項比較接近之外，在具體用法中還存在很多差異。在句法分布中，“非常”在句中位置較靈活，修飾形容詞時，可置于形容詞之后，詞形構造上可以重疊，“格外”在句法分布中位置較固定，修飾成分比較單一;在語義指向上，“非常”表達程度更加深入，而“格外”主要語義在于比較層面.相對來說程度較淺;在語體色彩上，“非常”多用于口語，而“格外”多用于書面語。

將這種從不同層面的分析結果應用到具體的義素分析中來，單一詞匯基本義項結合多元的視角，更加深入剖析詞語內部的差異，突出地顯示詞義之間的異同及聯系。

參考文獻：

[1]胡靜敏，程度副詞“非常”與“格外”辨析[J].安徽文學，2011（11）.

[2]陸儉明，馬真，現代漢語虛詞散論[M].北京大學出版社，1985.

[3]李曉飛，李霞，現代漢語“非常”及其語法化[J].萍鄉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08 （5）.

[4]侯學超，現代漢語虛詞詞典[z].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

[5]姚佳，范圍副詞“都、全、盡、凈”句法、語義研究，現代語文，201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