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丁·德·拉達菲律賓和中國之行的信件研究*

吳 琳Lin WuTian

(中國科學院大學 人文學院,北京 100049)

文章旨在研究1569-1578年西班牙修士馬丁·德·拉達(Martín de Rada)(下稱“拉達”)的信件以及這些信件反映出來的拉達人生走向和《中國札記》形成的背景.

1553年8月20日,拉達進入薩拉曼卡圣奧古斯丁修道院學習神學,后來他在圣埃斯特班(San Esteban)修道院度過了一段時間,拉達在這兩個修道院獲取了關于中國的大量信息.由于一系列的偶然事件,拉達的宗教職業使他成為西班牙遠征菲律賓群島遠征隊的成員,他的父母和兄弟對于拉達遠征持反對態度,但拉達前往墨西哥后,堅定了要去遠征的決心.韋拉克魯斯在墨西哥創建了一個非凡的圖書館,這個圖書館里存有來自各個大學最好的出版物,有各類航海儀器和精致的地圖繪制文件.這些對拉達日后的遠征和科學研究都十分有用,也為拉達日后寫日記、做札記做了較充分的知識貯備.

1 對拉達信件的搜集與整理

筆者對拉達的研究是從搜集與整理他的信件開始的,這些原始文獻收藏于塞維利亞東西印度群島總檔案館和巴黎國家圖書館.此前由巴塞羅那龐培法布拉大學及東亞研究學院Dolors Folch Fornesa,Carles BrassóBroggi和Alexandra Prats Armengol用了三年的時間復寫了1555年到1900年有關中國與西班牙的文獻資料.

筆者將拉達手寫作品的復寫版本匯編后,就著手將其從古卡斯蒂利亞語翻譯成現代西班牙語.為了使翻譯更為精準,在翻譯過程中使用了一些必要的翻譯工具,比如西班牙語用法字典、歷史字典、詞源字典和拉丁語—西班牙語字典.因為每個單詞的定義都包括了不同的含義和用法,借助于西班牙語用法字典,使得翻譯接近于那個時代(16世紀)單詞用法的含義.為了精準翻譯,這時候就有必要使用歷史字典來證實這些單詞的發展史或歷史事件.使用詞源字典,則有助于理解作品.此外還要提到的是,對于拉達用古典拉丁語所寫的某些句子和片段的翻譯,有必要使用拉丁語-西班牙語字典.翻譯完成并分類整理之后,筆者就開始對信息進行系統整理的研究.

2 拉達信件關于西班牙遠征真相

西班牙國王菲利普二世組織遠征菲律賓群島主要有兩個目的：一是完成香料之路的勘定;二是在東方實現永久定居(殖民),以便隨后對菲律賓群島進行福音傳播.

西班牙國王組織此行的目的與葡萄牙人麥哲倫之前遠征的目的相同,就是占有這些島嶼.在Dolors Folch研究過的文獻中可以清楚地看到這一點：“菲利普二世正在西班牙的修道院尋找參與征服和殖民的修士.”[1]拉達書信恰好可與其佐證：“為了征服這片土地,士兵并不是必要的,如果陛下對中國有意.”①Carta del Padre Martín de Rada al Virrey de México,dándole importantes noticias sobre Filipinas,Cebú,8 de因此我們明確地看到了王室在這一方面的目的和企圖.

拉達還在他后來的其他信件中有類似的表達：“請求陛下允許我記錄下這片土地上發生的事情,以便讓陛下得知這些事情,也借此向主和陛下效力,保障這片土地的意識安全.”②Julio de 1569,Archivo General de Indias,Audiencia de Filipinas[Z].79,Localización y transcripción Carles BrasóBroggi y Dolors Folch Fornesa,CHE.(1569)

拉達在另一封寫給新西班牙圣奧古斯丁大主教Alonso de la Veracruz的信中說道：“這不僅僅是為了完成陛下委派給我職責,我很想讓陛下了解這片土地上的風土人情和發生的各種事情.”[2]遠征的宗教人士最主要的工作之一是告知上級他們在遠征期間發生的事情的真相.沒有比寫下來這些事情更能讓人信服的了.拉達在1569-1578年的這些信件和札記中真實地記錄了他所經歷過的事件,所以學者們十分重視研究拉達和他親手留下的文字.

3 拉達信件關于菲律賓見聞的如實記錄,反映他能秉筆直書

拉達和遠征隊人員于1565年2月到達菲律賓群島的薩馬島,4月27日停泊在宿務.遠征司令黎牙實比在給菲利普二世和墨西哥總督Enríquez de Almansa的信件,都反映了他未明確將菲律賓群島作為最終定居點還是作為擴張至中國的跳板.盡管如此,黎牙實比傾向于第二個想法——也就是前往中國.在未得到西班牙國王和新西班牙總督明確指示的情況下,黎牙實比向北航行至班乃島,在那里他將軍團長Martín de Goity派往呂宋,建立了一個更北的定居點,這表明他更傾向于進入中國.拉達的信件是有關菲律賓群島以及中國的信息的重要來源.就像Dolors Folch在她2013年的一個研究成果中指出：“拉達的書信和札記包括了關于中國系統信息的卡斯蒂利亞語作品,這些信息與菲律賓州長在信件中講述的內容完全形成鮮明的對比.”[3]她強調了拉達提供的信息的重要性.1565年6月：黎牙實比、軍團長Martín de Goyti、拉達、Pedro de Gamboa、Diego de Herrera一行負責人和其他船員,有希臘人、法國人、威尼斯人等留在了宿務;而 Andrés de Urdaneta和 Andrés de Aguirre同年6月啟程返航.烏達內塔離開后,拉達修士留在呂宋島,黎牙實比在那里建立了馬尼拉市.

從他在菲律賓群島期間的信件中,可以看出他對當地的真實生活的了解,且如實記錄了西班牙人的殘酷行徑：“如果沒有偷盜、強制行為和倒賣,我們無法在這里定居,更甚的是,現在比前幾年做出更多的傷害行徑.三年來,50個原先富饒的村莊現在已空空蕩蕩,因為村莊里的人們害怕西班牙人,都逃走了.西班牙士兵沿路搶劫,所到之處景象悲慘.土著居民對此沒有任何辦法,所以,我必須要對這一行為進行揭露檢舉.”③參見馬丁·德·拉達.至新西班牙總督的信.1573.見東西印度群島總檔案館.這段文字不僅描述了西班牙人對當地人的暴力行為,還表明群島缺乏食物,所以西班牙士兵偷走了食物,他們抓住土著居民像奴隸一樣賣掉他們;由于害怕西班牙人,當地人逃離村莊,從而導致群島更加缺乏食物.更加凄慘的是：“所以現在我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有更多的痛苦,人們從未見過此等凄慘場景.因此我憑良心乞求陛下秉承主和基督徒的仁慈,為他們找到解決措施.”④參見馬丁·德·拉達修士對群島事宜的看法.1574.見東西印度群島總檔案館.

他在1571年寫給新西班牙總督的書信中訴說了宗教人士在那里的極端需求：“即使陛下一年前給每位宗教人士派發了一百比索,但這不足以讓他們在這里維持生計,他們在這里收不到施舍,多虧了土著居民的一些好心幫助,他們勉強存活下來,如果不是因為生計如此難以維持,我是不會在這里談論這件事情的.”⑤參見馬丁·德·拉達至新西班牙總督的信.1573.見東西印度群島總檔案館.同年寄給新西班牙總督 Martín Enríquez de Almansa的另一封信中,拉達譴責了Juan de Salcedo,揭露其任由士兵搶劫并摧毀村莊的不公正做法.⑥參見馬丁·德·拉達—著居民領主懺悔實錄.1575.見圣托馬斯大學教會傳教士檔案.

拉達信件還記述了土著人因天花病漸漸死去的信息：“無論是孩子還是老人都沒能逃過它的魔爪.”①拉達在1574年6月30日的一封信中譴責總督要州長對土著居民實行奴隸制.①參見馬丁·德·拉達至菲利普二世的信.1576.見東西印度群島總檔案館.拉達深知土著居民并不是自愿從屬于西班牙王室,菲律賓非宗教及宗教當局之間的關系十分緊張,他給皇室寫過一封重要的信“希望士兵和土著居民部落領主不再征收土著居民任何東西.”②參見Joan de Alva修士,馬丁·德·拉達修士及Agustín de Alburquerque修士至Alonso de la Veracruz修士的信.1577.見巴黎國家圖書館.

拉達的一系列信件說明拉達是一位極有正義感和同情心的人,他反對與天主教教義相悖的暴行和謊言.也說明拉達的信件和札記中所寫的內容是真實的、可信的.

4 拉達信件如實介紹明朝的社會、技術與文明

正如筆者在《馬丁·德·拉達的＜中國札記＞及其對中西文化交流的貢獻》一文提到的：從抵達菲律賓開始,拉達便開始收集有關中國的信息.一方面,名為甘科的中國人,以及活躍在菲律賓群島的中國商人給拉達提供了關于中國的信息;另一方面,前往婆羅洲途中與黎牙實比接觸的商人提供的信息.菲律賓群島處在中國的政治和經濟權力網之外,西班牙人到來的最初幾年,因為海盜的搶劫和攻擊,中國正在東南沿海同其作戰,因此中國整個南部海岸限制了出海口,完全禁止外國人入境.但無論如何,由于走私和中國南部沿海地區部分官員的不作為,交易繼續存在.

根據Folch,Ma Dolors的研究：“唯一似乎繁榮的東西,是與中國人的貿易,但這完全沒有西班牙人的任何努力.這種奇怪的貿易,立刻撥響了墨西哥總督的警報,因為這種貿易的困難之一是這塊非西班牙領土的國家什么都有.總督對這種貿易的總結是能與中國進行交易的只有備受他們推崇的銀子,但對銀子的交易我不知陛下是否會允許.”[4]

在這段敘述中我們清楚地看到,與中國人的貿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像這樣一個富裕的國家幾乎擁有一切,他們似乎不需要交易任何東西,所以新西班牙 Martín Enríquez de Almansa建議菲利普二世唯一能與中國人交易的東西是對他們十分有價值的銀子.

西方將中國視為一塊非常富饒的土地,但并未將它與被稱為“奇跡之書”或“百萬之書”的《馬可波羅游記》中的契丹王國聯系起來.是拉達將大明與馬可波羅所說的“中華帝國”認定為同一個國家,拉達本人稱中國為大明.在1575年寫的《大明諸事札記》中,拉達寫道：“我們通常稱之為大明的那片土地,威尼斯人馬可·波羅將其稱作契丹王國,這一名稱源自韃靼語,馬可·波羅到達那片土地的時候,韃靼人教他這樣稱呼那片土地.1312年左右,菲律賓群島的本地人將它稱為“生理”.而中國商人將它稱為中華,但是它現在的名字是大明,大明的第一個年號為洪武,在這之前,它還被稱作為漢或契丹,我們對于中國的各種觀點都是從關于中國的各類書籍中得來的”.②

拉達1576年5月1日寄給西班牙國王菲利普的信中講述了他是如何抵達中國、廣闊的大明及其地理位置(當時的統治王朝被稱為大明或大明帝國,所以西班牙人將其寫為Taibin,是大明的西班牙語形式)、大明帝國的省份、大明帝國的城市及城鎮數量、作戰人數、駐軍及武器、大明帝國的居民、賦稅人及稅收、大明國的古老及變更、居民的習慣及風俗、飲食方式、建筑、耕作及這片土地上的技術與文明.這封信無疑是非常重要的民族學、地理學及歷史(包括科技史)研究材料.拉達還將他在中國收集到的相關材料校對,以便摘選出其中最真實的部分：“我們關于中國的觀點是從關于中國的書籍中得來的,因為他們自己也有好奇心,所以這書中不止涉及關于中國的總體和具體描述.我有七本不同作者,不同年份寫成的書,我要對這些信息進行校對……以便獲取最真實的信息.”[5]

拉達在信中介紹了大明這個廣闊國度的面積及其地理邊界,介紹了大明帝國的15個省份的劃分,除了皇帝居住的北京(Pacquiaa或Pacquin),拉達對各個省份、下屬城市及城鎮逐個做了研究.他還寫了軍事人員,解釋說,有些軍人是來自戰爭發生地的本省人,還有一些來自其他省份,并計算了炮兵及水軍的人數,算出了戰爭和國防的總人數.拉達特別關注炮兵,炮兵進入位于福州的一座房子,他們在那里準備彈藥,他解釋說,是質量很差的小鐵片,他們也在那里使用火藥炸彈,尤其是在船上的時候也會使用.具體如下：“我們見到的他們所擁有的火藥都是小鐵片,盡管我們進入了福州的一座房子,福州的城墻上沒有炮兵,而是都在城門處,他們把所有力量都集中在城門上.他們經常使用火藥炸彈,尤其是在船上的時候,他們在火藥炸彈里塞入許多的三角釘.”③參見馬丁·德·拉達(Martín de Rada).中國諸事及馬丁·德·拉達修士旅行札記 .1575.見巴黎國國家圖書館.

據Isabel Ostolaza的研究,“中國對士兵的武器感興趣,特別是火力武器,他們大力生產火力武器,盡管他們不知道怎么正確使用.”[6]拉達也通過他收集的編年史寫下：“中華帝國”歷史上各朝代的每個城市的納稅人和他們的具體所繳納稅額;皇位的繼承和朝代交替發生的原因：子孫后代繼承以及謀殺,包括諸如每個王朝統治持續多少年的重要信息;也有關于下令修建中國長城的秦始皇的信息.他也談論了中國人的習俗;描述了中國人的外形;總督、男人、女人、船長和見習水手的衣服,以及每個人使用的不同類型的帽子,這是為了彼此區別開來,因此可以知道他們是國王、文士還是學生.逝者的墓葬通常是在城鎮之外,他們的墓碑是龜殼,在墓碑寫有逝者的名字及一生的事跡.拉達每途經一座城市,當地人們都準備豐盛宴席宴請他,大大的桌子上擺滿了食物：他們用筷子吃飯,主要食用米飯和水果,一些桌子上擺著熟食,一些桌子上擺著生食.拉達在其信的第二部分記錄下的另一件事是建筑物的建造和田地的耕種.他寫道：上層官員的房子非常大,并且帶有大院子,不高,一般由石頭砌筑,城鎮的大街小巷也都修建的很精美.田地的灌溉水源充足,用管道飲水,主要種植水稻.他寫道在整個中國都盛產絲綢、棉花、糖、藥材和各類金屬,如鐵、鋼、銅、黃銅,尤其是鉛、汞和錫的數量極多,且價格便宜.他指出對西班牙人很重要的一個信息,那就是在哪些省份有金礦和銀礦,在廣東省盛行珍珠貿易,窮人可以以低廉的價格買到很多東西,以及上述可以用來交易的金屬可謂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有一個片段非常有趣,是關于拉達手上的一些書籍,這些書籍是與中國人所掌握的所有科學知識相關,有占星術書、面相書、手相書、算術書以及寫有他們總結出的草藥特性信息的醫學書.拉達在信中寫道：“我們手中有一些書,這些書是關于科學知識的,比如占星術、面相、手相、算術、法律、醫學、劍術、所有的游戲、神靈,醫學書中有他們總結出的關于草藥的特性.”①參見馬丁·德·拉達修士至托納卡特佩克省尊敬的奧古斯丁修士Juan Cruzat的信.1577.見巴黎國家圖書館.

1574年11月下旬,一個名叫林阿鳳(Li-Ma-Hong)(林風)的海盜率領70艘艦船進攻馬尼拉(Manila),他們燒搶沿途經過的馬尼拉的村莊,造成嚴重損失.海盜被西班牙士兵擊敗后,撤離到邦阿西楠島.這件事發生后不久,一位名叫王望高的中國將軍到達了馬尼拉,他是中國沿海防衛的代表,特來追捕這個海盜,并隨身帶來了中國皇帝的幾封信.其中幾封是寫給想重新皈依“中華帝國”的中國叛軍的,另外幾封是寫給能夠抓獲林風的人的,表示如果抓到林風,就會給予很多獎勵.拉達認為這次是一次絕佳的時機,他想把這件事的真實情況報告給上級,并建議設立西班牙駐中國大使館,在和圣奧古斯丁教會大主教商討之后,他派修士馬丁·德·拉達和Jerónimo Marín,班乃島奧東省領主米蓋 Miguel de Loarca,長灘島領主Pedro Sarmiento,宿務島最高警官和一些士兵前往中國.這是一個由科學家、軍事家和司法管理行家構成的“未來大使館成員”,他們短時間內收集、整理了在中國的所見所聞.他們于1575年6月12日周日從馬尼拉出發,攜帶了幾封菲律賓州長的介紹信,其中一封是給中國皇帝的,這封信使用了最高級的外交用詞,承諾無論林阿鳳是死是活都會把他交給中國皇帝,要求中國人也要兌現王望高將軍的承諾,就像拉達在致新西班牙總督的信中所說：“總而言之,他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抓獲或殺死林阿鳳,他們會滿足我們想要的一切.”②參見馬丁·德·拉達(Martín de Rada)至托納卡特佩克(Xanacatepeque)省尊敬的奧古斯丁修士胡安·克魯札特(Juan Cruzat)的信.見巴黎國國家圖書館.拉達在給菲利普二世的信中也提到了這一點,拉達的另一個目的在信中也有所披露：“我們將書信和禮物送給了泉州市總督和居住在福州的福建省總督,提議以陛下的名義建立大使館,為他們提供和平和友誼,與他們做貿易,并申請他們允許宗教人士進入中國傳講我們的神圣信仰,為了讓他們更好地接受我們,我們將海盜那里得來的所有東西都交給了他們,并許諾之后若截獲其他東西也會一并交給他們.”③參見馬丁·德·拉達至尊敬的新西班牙奧古斯丁教會省教區大主教Alonso de la Veracruz的信.1577.見巴黎國家圖書館.這樣拉達一行便能在中國傳教.

他們乘坐袁樂天帶來的三艘船從泉州出發的第二天,跨河到達位于泉州灣北部的同安(Tangoa),總督林關同在那里接待了他們,他們把信件和禮物交給了總督.修士們被安置在一個修道院內居住,居住期間,他們將國王指令以書面形式呈交給總督,以便讓他請求皇帝允許宗教人士(不是士兵也不是商人)留在中國,并學習中文,這樣他們便可以傳教并教給中國人他們的宗教諸事.總督的回答是：“這些請求必須等到捕獲海盜林風并把他帶回來的時候才可以實現,至于我們關于和平以及與他們做生意的提議,他們要先請示皇帝,在我們離開之前會給我們一個答復.”④參見馬丁·德·拉達至尊敬的新西班牙奧古斯丁教會省教區大主教阿隆索·德·拉·韋拉克魯斯修士的信.1576.見巴黎國家圖書館.

為了解宗教人士的真正意圖,中國官方向他們要祈禱書和祈禱句子,并要求他們將其中的一些翻譯成中文.就像拉達在其信中所寫：“總督要求我們獻上我們常用的祈禱書,說他想看一下,因此我們獻上了一本帶五六幅插畫的祈禱書……之后他們要求我們再獻上一本祈禱書……我們給了他們一本Luis de Granada修士的書,他們還讓我們獻上最好的祈禱句子,并翻譯成中文.”[7]

這些前往中國的“未來大使館成員”于8月22日由王望高帶領乘坐一艘中國船艦離開福州返回菲律賓,王望高此次奉旨和西班牙人合作殺死林風.中國人在甲板上向西班牙人指明位于廈門海灣的島,告訴他們如果一切順利,這將是允許他們建立商務辦事處的地方.9月14日當他們經過澎湖列島時,傳來消息說海盜林風已經逃跑.王望高等人決定先將西班牙人送到馬尼拉.拉達于10月17日帶著在中國購買的100多本中文書抵達馬尼拉.

也是在1577年這一年,因為林風的襲擊引發的大火中,拉達失去了一部分書籍和書稿,這一切壓得他喘不過氣：“當林風燒掉馬尼拉的房子時,我其他的紙張、書籍和我發明的天文表在海上丟失或被燒毀.這件事情使我十分恐懼.”①參見馬丁·德·拉達(Martín de Rada).至尊敬的新西班牙奧古斯丁教會省教區大主教阿隆索·德·拉·韋拉克魯斯(Alonso de la Veracruz)的信.1577.見巴黎國國家圖書館.

盡管發生了這一切,他還是繼續他的研究,直到州長桑德1578年召見他讓他進行一次前往婆羅洲的遠征,拉達就是在那里寫下了他最后一封信,寫給Alonso de la Veracruz的那封,同樣他也是在那里死于傳染病,他的尸體和其他西班牙人一樣被投入海中.神父Agustín de Alburquerque在寫給國王菲利普二世的一封信中講述了這件事,也就是關于Diego de Herrera和拉達的死亡,他同樣在信中說要把拉達的研究紙張寄給皇室,修士馬丁·德·拉達忙于陛下您委派給他的研究任務,與此同時州長桑德命他前往婆羅洲遠征,他死于回程.他的研究紙張存放在他居住的修道院里,有些研究還未完成;我會整理好這些紙張,把它們寄給陛下.②參見奧古斯丁·德·阿爾武爾克爾克(Agustín de Alburquerque)至國王的信.1578.見菲律賓地方法院/塞維利亞東西印度群島總檔案館.奧古斯丁·德·阿爾武爾克(Agustín de Alburquerque)給菲利普二世告知其迭戈·德·埃雷拉(Diegode Herrera)修士及和他一起從西班牙來的宗教人士的去 世以及馬丁·德·拉達修士的去世,并且告之下次寄信會一同附上他的研究文件.

據Isabel Ostolaza的研究：“這些紙張最終被馬尼拉教區神甫Francisco de Ortega修士帶回了西班牙,交給了神父布伊卡.但最終又到了數學家何西奧手中,盡管其中的一些交給了東西印度群島理事會.”

至此,菲利普二世和中國的聯系還沒有斷,1580年他試圖在中國設立一個更加有組織的西班牙大使館,為了和中國皇帝取得聯系,他寫了兩封信并寄去了許多禮物,甚至幾幅皇室畫像.我們從國王幾封書信中可以看出,他仍抱著基督教宗教征服的觀點與中國保持聯系.

5 結語

拉達的信件讓我們對他有了比較全面的認識.透過信件我們了解到拉達隨隊遠征菲律賓的抱負,與西班牙王室的殖民目標不謀而合;拉達修士勤奮學習、博覽群書、文理兼修、知識面很寬,觀察力敏銳;他在履職期間既對西班牙王室十分盡責,詳盡匯報菲律賓和中國的社情,為人心地善良,反對殖民者殘暴擾民;拉達記事翔實,使諸多研究者深信拉達在菲律賓和中國之行所留下的文字的真實性,這些信件連同他的《中國札記》客觀系統地介紹了明朝時期“中華帝國”的社情、技術與文明,在此后相當長一段時期內,是西班牙和歐洲了解中國的寶貴文獻.拉達的信件和他的《中國札記》在今天中國和西班牙及歐洲的交往中,仍然是值得回味的一段重要史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