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10年針灸治療酒精性肝損傷的機制研究進展

薛鑫磊， 王朝輝， 王洪峰， 姚琳， 劉彥澤， 洪小玥

（長春中醫藥大學，吉林長春 130000）

長期大量飲酒極易造成酒精性肝損傷（alcoholic liver damage，ALD）[1]。ALD為肝酶異常[主要表現為谷丙轉氨酶（ALT）、谷草轉氨酶（AST）、谷酰氨轉移酶（GGT）含量升高]后的一系列瀑布樣反應。其發病機制主要為乙醇及其氧化還原產物抑制線粒體內三羧酸循環，積聚的自由基引發氧化應激反應，造成肝與腸細胞膜的通透性增加，相關離子、肝酶、內毒素等通道開放，釋放的因子激活免疫和炎癥相關信號通路，產生炎性反應，而釋放于血液的內毒素等又可進一步激活Wnt等信號通路，活化肝星狀細胞，再次誘導免疫因子信號通路，從而形成惡性循環[2-3]。乙醇的濫用及酒精依賴已成為世界公認的危害人類生活質量甚至生命安全的嚴重的公共衛生問題[4]。大量研究表明，針灸對ALD的治療效果確切。以下對近年來針灸調節ALD的機制進行回顧。

1 調節血管活性物質，增加肝血流量

乙醇作為一種攝入性物質，其攝入過程為經食管進入胃腸道后被吸收與排泄，而后進入肝臟。肝臟為全身最大的解毒器官，是對乙醇進行代謝的“主戰場”。肝臟血流量可促進乙醇代謝[5]。血栓素A2（TXA2）是前列腺素（PG）的代謝產物，主要由受刺激的血小板分泌，具有促進血小板聚集和收縮血管的作用，是主要的血管收縮因子。前列環素（PGI2）主要存在于血管內皮細胞，具有血小板解聚、防止血栓形成、舒張血管平滑肌等作用，是主要的血管舒張因子。生理狀態下，這兩種物質相互作用以調節血管壁張力和調控肝血流量，是一對相互拮抗又相互平衡的血管活性物質，兩者保持一定平衡對血小板狀態的穩定與血流量的變化起著重要作用[6]。研究表明，乙醇可通過直接影響細胞代謝產生活性氧簇（reactive oxygen species，ROS）和增加Ca2+信號通道抑制劑敏感性，促使Ca2+流入胞漿，誘導血管收縮和調節環氧合酶（COX）的通路，直接參與肝細胞凋亡，并可激活TXA2受體激動劑U46619，誘導一氧化氮（NO）和調節TXA2的代謝通路[7]。

李順月等[8]對實驗大鼠采用白酒灌胃（白酒劑量依據大鼠體質量）以建立ALD輕癥大鼠模型，而后電針大鼠雙側足三里、太沖等穴位，結果發現電針可降低ALD大鼠血液中乙醇、TXA2含量，升高PGI2含量，提示針刺可通過調節血管壁活性物質含量影響肝血流量，并加速乙醇代謝，進而改善酒精性肝損傷狀態。白曉東[9]在急性酒精性肝損傷的動物實驗研究中發現電針可以降低乙醇和TXA2含量，升高PGI2含量；激光散斑數據采集也證實了肝臟血流灌注量增加。郜風清等[10]在通脈益智膠囊配合針灸四神聰、風池、百會穴治療腦小血管病所致認知障礙的臨床研究中發現，針刺可顯著降低乙醇TXA2含量，增加PGI2含量，從而改善血管微循環狀態。以上文獻分析提示電針可通過平衡血管活性物質的含量，促使血管擴張因子增多，降低血管收縮因子含量而影響肝血流量，進而保護肝臟正常生理功能。

2 加速氧化應激反應，促進乙醇代謝

人體攝入乙醇后，絕大部分乙醇進入肝臟。乙醇首先在肝內乙醇脫氫酶（ALDH）、細胞色素CYP2E1、過氧化氫酶等的作用下代謝為乙醛，進而在乙醛脫氫酶的作用下氧化還原代謝為乙酸，乙醇、乙醛、乙酸均可對肝細胞產生直接的損傷。乙醇在肝臟代謝過程中，乙醛脫氫酶對乙醇的分解速度起著關鍵性作用[11]。除此之外，上述過程中產生的自由基還可與脂質發生過氧化反應，促使氧化型輔酶I轉變為還原型輔酶I，還原型輔酶I與增多的乙醛能夠抑制線粒體內三羧酸循環，產生脂質、醛類等氧化物，引起肝細胞脂肪性改變[12]。正常情況下，乙醛經黃嘌呤氧化酶轉變成的超氧化物能及時被排出體外，但若此過程產生的超氧化物過多，則會積聚于體內，破壞細胞內環境，造成肝細胞變性和壞死。在乙醇氧化應激反應過程中，谷胱甘肽（glutathione，GSH）和超氧化物歧化酶（superoxide dismutase，SOD）等抗氧化酶可清除氧化自由基、抑制自由基，對減輕肝細胞損傷起著重要作用[13]。

唐麗梅[14]電針急性ALD大鼠足三里和太沖穴后，采用肝臟表面血流激光散斑成像技術檢測肝血流灌注量，比色法檢測SOD、GSH含量，HE染色法觀察肝細胞形態。結果發現，電針可增加肝血流量，提高SOD水平，降低丙二醛（MDA）含量，保護肝細胞形態。提示針灸可通過改善SOD與MDA含量水平來促進乙醇代謝，保護肝細胞的正常生理結構。矯承媛[15]觀察針刺聯合中藥對早期酒精性肝損傷大鼠的影響，結果發現針刺組谷胱甘肽過氧化物酶（glutathione peroxidase，GSH-Px）水平增高，且肝俞組的GSH-Px水平增高較內關組明顯，肝細胞改善情況亦如此，提示針刺可通過改善抗氧化酶含量保護肝臟細胞。

3 調節免疫信號通路，促進內毒素排出

乙醇能夠增加腸黏膜細胞的細胞膜通透性，使貯存在腸黏膜細胞的革蘭氏陰性菌細胞壁的脂多糖（LPS）穿過腸道屏障進入血液循環，刺激免疫系統產生細胞因子如白細胞介素（IL）、腫瘤壞死因子（TNF）、轉化生長因子（TGF）等，這些因子可直接激活炎癥反應。經LPS激活的細胞因子又進一步刺激肝血竇內Kupffer細胞、肝星狀細胞（HSC），通過TLR4信號通路、Wnt/β-catenin信號通路等加重炎癥反應[16-19]，造成惡性循環。與HSC的激活有關的細胞因子主要有TNF-α、TGF-β、TGF-α等，其中TNF-α可抑制I型膠原，促進HSC的增殖，并上調多種細胞因子如IL-1β、IL-2、IL-6等；TGF-β具有激活加速HSC合成膠原的功能；TGF-α具有激活HSC中I型膠原mRNA表達的功能。Wnt/βcatenin信號通路的激活與HSC的活化密切相關。HSC中的Wnt配體與Wnt受體結合形成Frizzled家族蛋白及低密度脂蛋白受體相關蛋白5/6復合物（Wnt-Fz-LRP5/6），進一步結合細胞質內的Dvl蛋白，抑制GSK-3β的活性及SK-3β磷酸化β-連環蛋白（β-catenin），使β-catenin在細胞質內集聚并向細胞核游走，結合細胞核內轉錄因子TCF/LEFs，形成復合物，暴露β-catenin的下游靶基因，導致HSC活化增殖[20]。

李瑞雪[21]采用雙側豐隆、雙側三陰交穴位埋線結合硫普羅寧灌胃的治療方法干預酒精性肝病大鼠，結果顯示治療組血清肝功能指標改善明顯，其LPS、TNF-α、IL-β1含量均比模型組降低（P＜0.05），以LPS含量最為顯著（P＜0.01），提示穴位埋線對內毒素所致的肝損傷具有保護作用。孫潔[22]在酒精性肝纖維化大鼠模型的干預機制研究中采用電針期門、陽陵泉方法進行干預，治療后采用免疫組化的方法檢測肝組織相關免疫因子。結果顯示，模型組肝組織TGF-β1和TNF-α表達及血清Ⅳ型膠原（C-Ⅳ）含量較空白組增加；與模型組比較，電針組肝組織TGF-β1和TNF-α表達及血清C-Ⅳ含量降低（P＜0.05）；HE染色結果顯示，模型組肝組織損傷較空白組更為嚴重，并出現嚴重脂肪肝病理改變，電針組肝組織結構及肝細胞損傷較模型組減輕。提示電針可通過降低肝組織TGF-β1、TNF-α細胞表達，降低血清C-Ⅳ水平，從而改善肝損傷狀態。

4 保護肝細胞膜，改善肝損傷狀態

肝細胞膜是肝細胞最外層的屏障，ALD患者的肝細胞存在的不同程度損傷與肝細胞膜屏障功能受損有著密切關系。磷脂、膽固醇廣泛存在于細胞膜中，是細胞膜的主要成分。Arellanes-Robledo J等[23]的研究發現，乙醇可使小鼠肝臟和人肝HSC中Dvl蛋白及mRNA表達顯著增加，NXN/Dvl比值降低，并促進Dvl與Fzd和Pi4k2a相互作用從而形成復合物，該復合物可誘導磷脂酰肌醇4-磷酸[PI（4）P]的產生。王威等[24]建立大鼠 ALD 模型，采用電針雙側足三里穴干預大鼠2個月后，檢測大鼠肝總磷脂、肝總膽固醇等指標，結果顯示電針可提高肝細胞磷脂含量，降低肝細胞總膽固醇含量，進而保護肝細胞膜的屏障功能。

血清透明質酸（HA）、層粘連蛋白（LN）、Ⅲ型前膠原（PC-Ⅲ）、C-Ⅳ是反映肝纖維化程度的4項敏感指標，在肝基底膜損傷呈纖維化改變時升高[25]。張銘等[26]建立酒精性肝纖維化大鼠模型，采用針刺期門、陽陵泉穴及非穴位筋膜的方法進行干預，結果發現模型大鼠經電針干預后血清HA、LN、PC-Ⅲ、AST、ALT和總膽固醇（TC）指標及肝臟病理組織損傷改變均明顯改善（P＜0.05）。劉文吉[27]采用天灸肝俞、期門穴的方法干預肝纖維化實驗大鼠，結果發現天灸組的HA、LN、PC-Ⅲ水平較模型組明顯降低（P＜0.05），C-Ⅳ下降更明顯（P＜0.01）；HE染色結果顯示模型組的肝組織損傷較嚴重，纖維增生明顯，天灸組的肝組織纖維增生和肝組織損傷較模型組明顯減輕。

針灸為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可通過良性雙向調節作用治療各種疾病。大量研究表明，針灸作為一種良性刺激，能激發患者“向愈”，但其具體治療機制尚未明確。本文通過分析近年來針灸治療ALD機制的相關文獻，認為針灸治療ALD在一定程度上是通過調節ALD的病理狀態而改善疾病的進展，并不局限于某一系統、某一水平或某一指標。不同的穴位、不同的刺激方法對ALD的調節雖效果不同，但均有較好療效，提示針灸取效機制在于整體調節疾病病理狀態，故認為從宏觀指標如腸道菌群[28]、能量代謝[29]等探討針灸療效機制可能是今后研究的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