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家的父母

羅光太

一

考試分數出來了，我的成績下降了十幾分。雖然老師表揚我這次作文寫得不錯，但我依舊高興不起來。我知道，回到家等著我的一定是場躲不掉的“暴風雨”。

果不其然，吃晚飯時，父母就開始詢問我考試的事，我想好好吃一餐飯的愿望就這樣落空了。剛開始父母都是和顏悅色，還裝作不經意地提起：“月考怎么樣？你成績理想嗎？”我緊張地掃視了他們一眼，然后趕緊低下頭：“還好，只是比上次低了點。”

我的話說完后，飯廳的空氣突然就凝固了。“低了點？那是低了多少呀？”老媽的聲音一下提高了。我偷偷瞥了她一眼，見她正虎視眈眈地盯著我。不敢不答，于是我低低地說：“少了十幾分。”

“少了十幾分？你還想少多少呀？”老爸中氣十足，他生氣時，更像是“獅子吼”。我嚇得不輕，手抖了下，碗差點就掉了。于是屏住呼吸，連飯也忘記咀嚼直接就吞了。

“考試前我就說了，你得多背，可是你聽了嗎？我說的話，你到底聽進去了多少……”

媽媽又開始她苦口婆心的教誨，說著說著還抽噎了幾下。我食欲全無，只想躲進房間尋一片清靜之地。只是我又不敢先離開，只能一直埋著頭接受責罵。

二

深夜，我才把作業寫完。手有點酸，身體很累，但更累的卻是我的心。父母罵了我一個晚上，也就幾句話“你要聽話，你要努力，你要多背書”，都是“你要……”，可是他們真的知道我要什么嗎？

他們確實很關心我的學習，說得更準確點，是關心我的“分數”。我也知道，每個父母都非常在乎孩子的成績，但能不能別總盯著分數，看看我努力的過程。我不是完美的小孩，我有缺點，但我一直都在努力做個成績優秀的好孩子。

我考二十幾名時，他們希望我能進到前二十名。我努力拼進前二十名內，他們又給我定下目標，爭取沖進前十名。分數總是起起伏伏，父母的臉色也陰晴不定。我的分數比天氣預報還準，我能準確猜到他們的表情、反應，還有喋喋不休地訓斥。

躺在床上，我翻來覆去，了無睡意。我很懷疑，我的父母到底是不是真心愛我？或許他們愛的，只是那個分數和名次吧？考得好時，老媽就“寶貝、寶貝”地叫；考得不好時，立即換了一副面孔，仇視我。最怕的就是她唉聲嘆氣，讓我感覺自己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我常常幻想著能去做個“換腦手術”，如果我的腦袋特別聰明的話，我就能次次都考高分，而且得第一，這樣爸爸媽媽一定會樂得合不攏嘴。

三

同桌小君的成績跟我差不多，在班上只屬于中上水平。不過，我看他每次成績出來時都不會緊張，無論考好考差都一副表情。我很好奇，他爸媽難道不關心他的分數、名次嗎？

我問了小君，他說關心。“可是考不好時，你不會被罵嗎？”我追問一句。“為什么要罵？一次成績不能代表什么，更不能決定什么，我爸說了，我是不是努力了，才更重要。”小君說。他的話讓我有些懷疑，因為我爸曾說過，我的排名就是他的面子。我學習好，他為我高興，我成績差，他臉上無光。別人家的父母難道不是這樣嗎？

去過小君家后，我才確信，他的父母雖然關心他的分數，但更在乎他是不是努力了。有個周末小君過生日時，邀請了好多同學去他家。他的父母很熱情地招待我們，還跟我們有說有笑。東西準備好后，他們就出門了，把空間留給我們。有個同學禮貌地邀請他們留下來，但小君媽媽說：“你們開心玩吧，我們在，你們會拘束。”

小君的父母給小君掙足了面子，大家都覺得他的父母好棒。我卻不喜歡帶同學回家，記得以前帶過一次，那個同學的成績不如我，但我的父母從見到他開始就一直東問西問，問得最詳細的就是成績和名次。搞得他盡興而來，敗興而歸。臨走還悄悄對我說：“你的壓力一定很大吧？我來一次就怕了。”

四

暑假時，別人家的父母都是想著先抽個時間帶孩子出去玩一趟，畢竟辛苦了一個學期。可是我的父母呢，在期末考還沒開始前，就已經四處打聽，看看哪家培訓學校好。

考得好的，父母希望我能鞏固，并且好上加好；考得不好的，補課不用商量。所有主科都報了班，副科自己在家復習。我抗議說：“暑假才開始，別人都去旅游，我卻得馬不停蹄地進入另一輪學習，難道休息幾天都不行嗎？”

“休息能提高分數嗎？你以為報班不用花錢呀？那可都是我的血汗錢，你可得給我好好學。”爸爸一言九鼎，我再不敢反駁了。

“那些班我都問過了，效果很好。微信上都說，‘不怕同桌是學霸，就怕同桌放暑假，你知道你在玩時，學霸們都在做什么嗎？他們都在學習，你知不知道？”老媽搬出培訓學校的宣傳語，頂得我啞口無言。

偶爾上QQ，見到同學們都在分享他們的旅行照片我就特別羨慕。他們都有個開明的父母，知道勞逸結合，但我的父母怎么就不懂呢？他們只知道強調“努力！再努力！”難道他們忘了，當弦繃得太緊時，總有一天會繃斷？

我在報紙上看到，有個年輕的父親，因為答應了女兒走遍全中國的愿望后，他果真辭職，然后騎上三輪車帶著他的女兒用了兩年多的時間走遍了全國。

我真希望能有這樣的父母。

五

爸媽每次訓斥我時，總是對我說，別人家的孩子怎么聽話懂事，品學兼優，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而我什么都不會。別人家的孩子是我永遠無法抵達的目標，我羨慕他們，也恨他們，但又希望能變成他們。

在父母眼里，我再努力，也還是不夠的，我不能停歇。可是我感覺好累，沒完沒了的學習，不斷上升的目標，讓我看不到盡頭。我多希望，我的父母也能夠像別人家的父母那樣，不是只關心我的分數、名次，還能給我鼓勵、支持，讓我有喘息的時間。努力是要的，學習也要，但休息、玩樂不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嗎？

爸媽又一次因為考試成績的事罵我，他們例舉了很多很多別人家孩子的光輝事跡，把我貶得一無是處時，我忍無可忍地應了一句：“那你們怎么不先看看別人家的父母？他們會像你們這樣嗎？”

我的一聲吼把他們驚呆了。他們沒想到我會反擊，而且我的話也震到了他們。“別人家的父母怎么樣？”媽媽的聲音低了。

“別人家的父母會尊重孩子的選擇，會關心孩子累不累，而不僅僅只看重分數……”我不管不顧了，把心里埋了很久的話全說出來。

我希望父母能理解我，給我成長的空間。